盛夏陽光 Chapter 1

作者 ︰ 小初mt

盛夏,艷陽高照。

華麗而高聳的寫字樓前門庭若市,「華陽廣告」四個金燦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數米開外,是大理石鋪造的巨大噴泉,五花八門的水柱各處飛濺,清澈的水面如同山間小溪般散發著泓泓柔波。

來這的人多半是洽談業務的,行色匆忙,自是不會注意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普通,汗流浹背的女孩兒,她緊緊的握著自己的雙手,面容緊張。門內的保安幾度猶豫著要把她趕走,卻又擔心發生爭執,今日是華陽廣告與舒逸化妝品公司正式簽約的日子,總經理的車將會在三十分鐘後來到。但女孩兒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單薄的身影在烈日的照射下越發顯得倔強。

「小齊,去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小齊是保安隊新來的年輕隊員,高高瘦瘦,為人十分老實,在听到隊長的命令後,他面上不由得犯上一抹潮紅。女孩兒很美,這是他看到她時的第一感觀。小心翼翼的來到女孩兒身邊,心里默默的祈禱著不要有任何為難。

「小姐,請問,你需要幫助嗎?」艱難的問完這句話,小齊竟羞得連女孩兒的臉都不敢看。

「不需要,謝謝。」

「那,你有事嗎?」周淺清看了看眼前這個斯文老實的小保安,這才鼓起勇氣問道「請問,你們總經理在里面嗎?」

「你找我們總經理?」小齊的聲音瞬間提高了一個八度。

「他在嗎?我有事,真的有事找他。」

「你還是走吧,總經理他今天有事,不會見你的。」

「我可以等。」

小齊為難,想著回絕周淺清的話,卻終覺徒勞,嘆了口氣便直直往回走。見人還在那,王慶喜的面上很快閃過一絲不悅,大罵道「怎的回來了,沒見人還杵在那嗎?」

「要不,王哥你去?」

「小兔崽子,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要老子親自出馬,滾回家得了。」說著便大步朝周淺清走去,邊走邊打量,心里竟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他嘲笑自己,做了幾十年保安的他竟然會對一個小女孩產生恐慌。

「走走走,別在這礙事,這也是你能來的地兒,總經理是你說要見就能見的?」他大聲嚷著。听了他的話,周淺清的臉又蒼白了幾分,卻仍沒有移開半步。

王慶喜多少是佩服她的毅力的,三伏天,又值正午,人就是在冷氣下也怕是熱的直喘氣了,她竟能一動不動的在這站一上午。于是便不忍心的走到她面前又道︰「回去吧,別那麼拗,老子在這干了一輩子了也沒和領導正式的說過幾句話。」

周淺清抬眼看著他,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可是」

「那那麼多可是,走吧,回去吧。」王慶喜伸手推搡她的肩膀。當周淺清終下定決心離開時,刺耳的鳴笛聲幾乎穿透了所有人的耳朵,同時,也驗證了王慶喜心里之前的不安。

總經理的車提前來到是他所沒有預想到的,但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眼前的女孩兒就那麼不管不顧的撲了上去。媽呀,我的飯碗!王慶喜在心里抓狂般的尖叫,他想也不想就沖了上去,欲把快要貼在車窗上的周淺清給揪下來。

「總經理,求您我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就好,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您。」

她邊奮力掙扎邊聲嘶力竭的對車里的人大叫,她只希望他可以停下來那麼一下,哪怕一分鐘也好,讓她把話說完。只是車里卻連一個注目都沒有,是她低估了,總經理安蘇漠的無情是整個業界里都知道的,他又怎會听一個于他而言那麼微不足道的人說話。周淺清就那麼看著他輕啟薄唇,吐出了幾乎將她打入地獄般的話「不必理會」,那一刻,希望破滅的痛幾乎將她凌遲著。頹然的跌在地上,腦海里浮現的是無數個孩子充滿希望的小臉和月芙阿姨的擔憂。

一個月前,愛幼福利院迎來了自建院以來最大的災難。因創建地區過于偏遠,設備陳舊而被急速發展的綠海市淡忘,近年來,市中心許多新的福利院已快速的拔地而起,這直接導致了愛幼福利院的經濟來源。雖已努力爭取資金給予孩子生活保障,但還是迎來了政府的一紙文書,拆遷,所有孩子將被轉移到市區內幾所更大更好的福利院去。這對于在愛幼干了一輩子的老員工來說簡直是無法接受的,所有的孩子也將失去他們成長的樂土。

而來這求得華陽廣告的資助也是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經幾天廢寢忘食查閱愛幼自建院以來的歷史記錄,最終發現十年前有個叫安蘇漠的男孩曾在這里呆過兩年,然後被一戶有錢人家領養,成為今天稱霸業界的華陽廣告總經理。

是夜。

漆黑的窗外白天還是萬里晴空,此時卻是雷聲隆隆,窗簾被風吹得咧咧作響,也許不久就會下起暴雨。安蘇漠皺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才知原來已是凌晨一點半。日夜不分的工作讓他此刻身心俱疲,上午十點是舒逸全套護膚品正式上市的日子,在此期間,安蘇漠考慮著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周淺清仰起頭看著那燈光不知何時才會滅掉的辦公室,重重的打了個噴嚏。不會出來了吧!此刻距離白天見到他已過去了十三個小時。她忍不住抱緊了手臂,震耳欲聾的雷聲夾雜著瘋狂的雨星 里啪啦的打了下來,如瓢潑一般,打在身上竟有著絲絲痛感。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要哆嗦的太明顯,心里卻想著不知自己的一夜未歸會讓月芙阿姨擔心成什麼樣子。

安蘇漠撩起窗簾看著仍屹立在雨里的女孩兒,饒有興趣的想著她到底會等到什麼時候,雖然一天都沒有離開過辦公室,但女孩的情況他是知道的。自中午被他拒絕過就一直等在那里,一天下來倒不知道被保安趕了多少次,甚至是挨了打。安蘇漠忽然起了玩心,想下去逗弄逗弄那女孩兒,也算是給這個無聊又疲憊的夜晚增添些樂趣。

「喂,你打算站到什麼時候?」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周淺清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听,抬頭望了望,燈,滅了?眼前一片漆黑。

她不敢置信的望著不稍片刻便已走到自己面前的人,忽然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她這樣,算是等到了?狂喜讓她的神智瞬間清醒,顧不得手上的泥污,沖過去一把抓住安蘇漠的衣袖「拜托您,請給我一分鐘的時間,一分鐘就好,真的拜托您。」

安蘇漠嫌惡的甩開周淺清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可泥污卻已然滲入,看了那兩個猙獰的手印,周淺清不知所措的立在那。安蘇漠皺了皺眉頭,但看了一眼周淺清渾身慘兮兮的模樣心情卻大好「說吧」

「愛幼福利院,我是愛幼福利院的周淺清。」

周淺清壓根兒沒想過傳聞中冷漠無情的安蘇漠會願意听她的請求,竟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愛幼福利院?」只見安蘇漠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那是什麼地方?」

「您不記得了嗎?」周淺清感到一絲無力,他不記得了,竟然,不記得了。

「听都沒听說過的地方會記得?這听起來未免太荒謬。」

「愛幼福利院成立于1972年,在城市的最南角,上個月因為資金問題被要求拆遷,所以」

「所以求我資助?」安蘇漠打斷了周淺清的話,「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很荒唐嗎?」

等了許久,身後也沒听見一絲聲音,安蘇漠不高興的回頭,卻見到周淺清臉色蒼白的倒在地上,濕透了的墨發像黑色綢緞一般的鋪開。沒有停過的雨滴在她身旁濺起了一朵又一朵的小水花。

不知是何時暈過去的,醒來時,周淺清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渾身酸痛的幾乎動不了。是在醫院嗎?刺目的白光讓她忍不住用手去擋。

「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裝死了。」

安蘇漠?周淺清一個激靈的坐起來。

「看來沒那麼嚴重。」安蘇漠冷嘲道。

「嚴重?我怎麼會在醫院里?」

「看來也不傻嘛!難道你不記得你昨晚是怎樣狼狽的倒在我腳下了嗎?」

「愛幼福利院?」

「听都沒有听說過的地方會記得?這听起來未免太荒謬。」

忽然想起昨晚那沒有溫度的話,周淺清渾身冰涼的輕顫著,心似乎早已墮入冰窖。是的,記得的。他說過不記得了。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單薄身影全然沒了昨日的倔強,瘦弱的讓人心疼。

一滴淚,悄無聲息的滑落。

「拜托您。」

「你倒是說說看你想拜托我什麼,站了一天就以為我會同情你嗎?」

「我不要您的同情,我只是希望您可以看在,看在」

周淺清頓在那里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說出自己是因為知道他曾在福利院里呆過才來求他幫助的話,他會有怎樣的震怒。又或許,他根本就不曾忘記過愛幼福利院,也不曾忘記過自己在里面呆過的兩年,他只是不願意承認,身為公司堂堂的總經理卻有著如此悲戚的身世,這說出去,依他的性子應該會覺得很丟人吧。

「看在什麼?」

「沒,沒什麼。」

「既然沒什麼就回去吧,別再讓我看見你。昨晚的救命之恩就當是我給你從今以後再也不出現在我面前的謝禮好了。」

安蘇漠起身,拿起身後椅背上的外套轉身就要離開。

「你的衣服」周淺清欲言又止。

「沒要你賠。」安蘇漠冷笑著。

「況且,你也賠不起。」

******

見安蘇漠出來,已隨時在門外待命的托尼立即遞上了一件嶄新的外套。

「賣場那邊情況如何?」

「業績很好,商品幾乎一上市就被搶購,銷售量是舒逸化妝品公司以往的幾倍。」托尼如實的敘述著,「總經理要不要去看看?」

听著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小,周淺清掀開被子費力的下了床,站了一天的雙腿浮腫不堪。勉強走了兩步,掏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卻發現手機早已被雨淋濕,身上的錢包也不知所蹤,好不容易借到幾個硬幣搭公車回到福利院,听到的第一句話卻不是關懷,如當頭棒喝,周淺清覺得自己渾身的力氣夠快要被抽干了。

「什麼,十天?不是說好還有一個月嗎?怎麼會變成十天?」

「他們說每天都要好多棄嬰和孤兒,再不去,市里面的福利院只怕想收也收不了了,怎麼辦呀淺清!」好友羅庭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全無主張。

「月芙阿姨,這是真的嗎?」

繞過她,周淺清走到一個穿著月白色連衣裙的中年女人身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月芙只是嘆了口氣,一臉悲傷的表情早已勝過了一切的話語。她轉眼問道︰「安蘇漠那邊,有希望嗎?」語氣中略帶猶豫,怕的也不過是「沒有」這兩個字。

望著此時正圍在自己身邊,那一張張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小臉,周淺清竟不忍昨天的情況說出來,害怕大家失望卻又不得不說。

「對不起」

說完就听見了孩子的抽泣,沉默了幾分鐘,肩上忽然多了一雙溫暖的手,抬眼,月芙阿姨的笑容映入眼簾。

「回去休息吧,累到現在了。」

周淺清忽然想哭,很想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們都只是些失去父母的孩子,相依為命的呆在一起十幾年,就像家人一樣,為什麼有些人就要這麼殘忍,連他們現在唯一的家人都拆散。

回到那個幾平米的小房間,看著這熟悉的一切,也許很快就要見不到了。拋去腦中一切的不愉快,她放任的把自己丟到床上,感受著這一刻的溫暖。算了,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先睡一覺吧!人活著,果真是很累。

******

午夜時分,燈光閃耀的酒吧里晃動著不安分的靈魂,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煙酒的氣味,形形色色的人在舞池中肆意的扭動。昏黃的燈光下,一名男子優雅的品著杯中的雞尾酒,魅力十足的身影讓不少女子欲上前搭訕。

安蘇漠今天意外的沒去公司,一個人獨自坐在角落里享受夜晚的瘋狂。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凌亂的片頓,不自覺想起下午的女孩兒,他甩了甩腦袋,也不知今天是怎麼回事,總是想起那個讓他厭煩的女孩兒。

無意間,一雙散發著濃重香水味的手已經從身後環繞住了他的脖頸。安蘇漠皺了皺眉頭,他最討厭滿身香水味的女人。

「嗨,安蘇漠。」

米娜嫵媚的勾唇一笑,撩起性感修長的美腿坐在了離安蘇漠最近的地方。

「原來是祁峰廣告的大小姐,真是幸會。」

「我說過很多次了,你可以叫我米娜。」

米娜?真是自以為是的女人。

「沒想到工作狂也會來這種地方,這要是傳出去,不知會不會上明日報紙的頭條呢。」

「祁小姐真會說笑。」

「听說你今天和舒逸化妝品公司簽約了。」

見安蘇漠不言,米娜倒也不生氣的繼續說道「不知安總有沒有仔細查過他們背景資料呢?據說舒逸之前的老總可是混黑道的,為了漂白家族才辦的公司。而如今他們只是銷售新產品就下那麼大訂單,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這一點不用祁小姐多言。」輕晃著杯中的液體,安蘇漠冷漠的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安蘇漠」听到仍是這種不咸不淡平靜無波的語氣,米娜有些坐不住了,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難道你一定要用這種態度嗎?」

「不然你告訴我我應該用哪種態度。」

「安蘇漠,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在關心你。」

「關心?如果祁小姐真的關心我,那就不要出現在我眼前的好。」听到這話,米娜瞬間心涼了半截,準備好的話也堵在了喉嚨里。

在桌上隨意的扔下幾張粉色的紙幣,安蘇漠拿起一邊的外衣,直徑從米娜身邊走了過去。張揚在臉上的冷笑瞬間傾倒了無數在酒吧買醉的女人,他永遠是那麼自信,不可一世的不听任何人的警告。時間倒回到兩個禮拜之前。

「爸,听說舒逸這次的訂單下的很大,難道我們真的要拱手于人嗎?」

「難道你沒有听說過天上不會掉餡餅嗎?據我的內線情報所知,舒逸表面運營公司,背地里卻偷偷販運毒品,小小的護膚品竟下那麼大的投資,難保不會出事,所以我們這次還是不參與的好。」

「如果我們不參與,接下這訂單的豈不就是」

「華陽若因此栽了,對我們來說豈不是一個很好地機會嗎?」

回到家後,安蘇漠衣服也沒月兌就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晚上酒喝得貌似有點多,頭暈乎乎的。恍惚中好像有誰在叫自己。

「蘇漠,來,這邊,快點過來。」回過頭,一個美麗溫柔的女子正朝自己招手。

「媽媽?」正要過去,卻見一個很小很小的小男孩從自己身邊跑過,撲進了女子的懷里。那是,自己?

女子邊輕柔的擦拭著孩子臉頰上的泥土,邊愛憐的責罵著。然後領著他進入一間破舊的矮房子。安蘇漠記得那是自己童年時的家,破舊卻溫馨,里面有深愛自己的媽媽,每天會煮很多好吃的等自己放學。

瞬間,鏡頭切換。四周全是刺目的白色牆壁。安蘇漠迷茫的向前走著,一間門未關嚴的房間,一個小男孩趴在一張蓋著白布的床上顫抖著,努力的壓抑著抽泣。那是安蘇漠永生不會忘記的場景。

媽媽是病死的,然後一個罵罵咧咧的中年男子粗魯的拽起了趴在床上的自己,強迫他叫爸爸。

他記得,媽媽死後的那些日子他是在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家里度過的,家里還有一個小他六歲的弟弟,繼母對他很不好,打罵不休,還不讓他去上學。而這樣痛苦的日子最終終止于父親的離開,那天,一群穿著制服的人闖進家門,然後給父親拷上了明晃晃的手銬。

從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父親。繼母也帶著弟弟和家里所有的積蓄走了,唯獨留下他一人,空蕩蕩的房子,他的心也空蕩蕩的。最終,好心的鄰居把他送進了福利院,站在院門前,小男孩抬頭,看見了五個血紅的大字「愛幼福利院」。

那年,他十一歲。

醒來時,冷汗淋灕,幸好是夢,安蘇漠深呼吸著,夜晚悶熱的空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腳步虛浮的下了床,走進浴室,沖在頭上的水讓腦子瞬間清醒了很多。裹著睡袍坐在床沿上,掏出手機按下撥號鍵,「托尼,給我查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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