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
早上的大雪已經停了，樹木上盛著累累積雪，在風中很細小很細小地飄落下來。
一騎馬蹄聲響亮的踏過，樹上的積雪被大把大把震落下來。士卒翻身下馬，進到議事的營帳里。
「內線的意思，是希望王假意與跋列談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李仙客道。
鷹隼問︰「那麼李將軍可有合適的人選？」
「說到談判，洛少將的口才最佳，可惜他人不在這里。」
「還有其他合適人選嗎？」他追問一句。
李仙客想了想︰「末將以為副官張放可以勝任。」
「那麼就讓他去吧。先修書一封，告知跋列，若他同意和談，叫青羽派人隨行。你熟悉這里的地境，由你‘暗度陳倉’。」
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跋列收到信後，卻改變了鷹隼的計劃。
「他同意和談？」鷹隼合上兵卷，挑眉問。
「是。」李仙客將信函呈遞給鷹隼，他推開，「既是如此，就快去準備吧。」
「可是胡王在信中說要……王後做和談使節。」
「他敢。」漫不經心的一聲低喝。
李仙客渾身一震，將信函放在桌上，「他信中所寫，要求由那名在城樓上放冷箭的女子前去談判，否則他將拒絕和談。」
「這個跋列，他想干什麼？」鷹隼抓起桌上的信，末一句寫著︰鷹隼，我知道你想討回襄陽城里的近萬條生命，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本大王生自草原，可不是吃素的！
「王，您看呢？」
「按原計劃，叫張放去。」
李仙客抱拳小心地說︰「派張放去，不合胡王心意，他甚有可能避而不見。這次救援行動，若是失敗，勢必驚擾對方，恐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王後始終是女子……」他敲了敲桌案。
「胡王再蠻橫，想必也不會為難使節。」
「是嗎？你有把握？」
「這……」李仙客訥訥，不知如何作答。
「你先出去，讓本王想想。」
「是。」
李仙客從營房里出來，踫到了我。他臉色不太好，我喚了一聲「李將軍」。他沒回過神來，我又喚了一聲。
「王後。」他略略行禮。
「胡王那邊有信了嗎？計劃還順利吧？」
「回王後，信是回了，只是……」他吞吞吐吐。
「不方便對我說，是麼？」我見他猶豫，不打算追問。
他叫住我道︰「王後。信上說要您出面做和談使節，王正在斟酌。但末將以為，此事不容有變。況且，我們聯系線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李將軍，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吧，我能說服王。」
他微微抬起眼，又低下去︰「請王後費心。」
我挑開帳子，走近營房。鷹隼以手撫額，似在沉思。
「听說胡王回信了。」我朝他走近。
他抬起頭，有些疲倦，「是啊。」
「信上怎麼說？」
「他同意和談。」
「王何故憂愁？」我單刀直入。
他沉默。
「擔心不能救出襄陽城內的百姓？」
他亦沉默。
「那是擔心我？」
他的眼楮內亮起一點光。被我說中了。
他有幾分愕然，問道︰「你都知道了？」
「正巧踫上李將軍，他告訴我的。」
鷹隼的眼色微露嚴厲。
「大王不要怪他，是我非要問他的。其實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好猶豫的。跋列要我去，我去有何難？反正是做一場戲，我會盡力為你們爭取時間！」
「你不了解跋列，他詭計多端，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你傷他一箭，不知他會不會借機尋仇。」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他還能殺了我不成？」
「看！你又胡說了！」鷹隼皺眉，瞪起雙目。
我笑道︰「我不怕他！隨他怎麼為難我，我忍之、避之、耐之、讓之、不理之就是了，我心里只有任務。」
「看來我不該講那個故事給你，讓你借題發揮！」
我收斂笑意，嚴肅起來︰「當務之急，王還是趕快決斷，今早妥善安排吧！」
他站起來，思忖著，走了幾步，「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堂堂上邪大王，怎可貿然前去？若被扣留，整個江山豈不陷入威脅！」
「我化裝成士兵，跟著你們混進去，跋列只在遠處見過我，相信不會被他識破！」
「那也不行！烏洛蘭不棄肯定在他身邊，他認得你。還有那個阿虎將軍！上次到上邪來的人，有許多都認得你呢！」
「時隔這麼久，他們未必記得清。你叫我如何安心放你前去？」
「張放去和我去，沒有什麼大不同。相信跋列的胸襟不會那麼狹隘，他要是記仇，就到戰場上來論本事。他不會跟一個女人計較的。」我盡量使他放寬心。「王，把人都叫進來吧，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他背過身去，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叫他們都進來。」
我去門口招來碧涯，讓他去通知各位將軍。稍後，人都齊了。鷹隼將計劃說了一遍，但還是不放心我去，反復叮嚀青羽派去隨行的人好生照應。
青羽猶豫了一下，道︰「二哥若不放心，就讓我和王後一起去吧。」他的話里帶著嘆氣聲。
我愣了愣，看向鷹隼，他道︰「好，青羽……有勞你護她周全。」
青羽鄭重地道︰「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