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蒯丹背過身去，不敢面對她，喃喃低語︰「也許是因為一盞河燈。那晚，在碧落湖畔，我撞破了一個女子的憂傷，于是本能地想要保護這個瘦小且渴望愛情的女子。」即使因為紀律他曾排斥這種感情，可愛上她卻像呼吸般自然。
「那晚在湖畔的是你？」韓莫離問得很平靜，听不出她對蒯丹的話理解了幾分。
「是的。」蒯丹摩挲著劍鞘。
緊張，張皇。
雖然看到她畫鷹隼的畫像時就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心系旁人，但卻沒有辦法不羨慕安陵惑，哪怕愛一秒也好，有一秒存在彼此心里地老天荒。可他，一個卑微的侍衛，能奢望什麼呢？何況她是那樣驕傲的女子。他只希望她好，善待自己。便無限滿足。
「王後，忘卻悲傷……」
「我不是王後。」韓莫離打斷他，「這是鳳鳴冷宮，鳳鳴冷宮里沒有王後！」
「那好，韓莫離，」他叫她的名字，「我現在以朋友的身份對你說，希望你忘卻悲傷。」
「朋友？」韓莫離的思緒從他叫她名字的那刻起，就被絆住了。她緩慢走到蒯丹正前，「真的嗎，你當我是朋友？」
他愣了愣神，抬起頭來，成熟的臉廓上眼神青澀。
「我對王後從無惡意，在沁芳殿外準你去見小王子時，我就這樣想，希望做你的朋友，可惜，你那時並不稀罕。」
韓莫離一臉悵然︰「我以為宮廷是人類欲－望的陷阱，來到這里的人都會把自己的渴望填進去，企圖獲得利益。人的交往也是如此。所以……我不敢信你。
「現在我卻明白了，這渴望填得越多，低下頭時的失落感也就越大，因為華麗的宮廷什麼也不知道，是我們自欺欺人罷了。反而是你，真性情生存的人永不會失去什麼，同樣也無需任何人猜測或懷疑。在你面前，我自慚形穢。」
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氣，側過身，與蒯丹並排站著。眯起雙眼，望著璀璨的煙火經久不息地綻放，心底一片荒涼。
「未來是什麼，你知道麼？」
她突然問。
蒯丹從腰間模出火折子，「應該是亮光。為何不把它點燃，融入這喜慶的氣氛呢？他也算是你的孩子。」
他試圖鼓勵韓莫離走出狹隘，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炮竹上。
「那好。」她笑了，「但不是為了大王，而是我們，有幸成為朋友。」
蒯丹將火折子遞到韓莫離手里，希望她親手點燃，感受一下溫暖破繭而出的光亮。可當她點燃後卻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啞炮。
最後的期望也落空了，沒想到這麼諷刺。
就好像新年的時候，手里握著唯一的炮竹，對此充滿期許，以為點燃後會爆出精彩的光芒，卻沒想到是個啞炮！
「看來老天爺也跟我作對！」
她沒有多少失望，可淡然的表情讓人更酸楚，就像真的放棄了所有一樣，變得無所謂了。
「老天爺不會跟你作對的！」
蒯丹忽然牽起她的手，「跟我來！」
腳步在牡丹花圃前停下來。
夏日夜晚，這里聚集著無數螢火蟲。
韓莫離嘴角抽動︰「你以為我會喜歡這些發光的蟲子麼？」
當然，她不喜歡。
蒯丹依然記得，在幾年前，某個夜晚，她命令他的侍衛隊將滿園的螢火蟲抓起來，然後用腳碾碎。可她為什麼討厭呢？
「這些光也是屬于你的。老天是公平的。今晚的煙火或許屬于大王和他的兒子，可今晚的螢火只屬于你！」
韓莫離側臉望著他，目光清澈如孩童。
仿佛孤獨的孩子不相信，自己也有禮物。
「如果你高興，我也可以幫你抓起來，然後，你再碾碎它。」
只要你高興就好！
他伸手抓過一只，送到她眼前，「你處理吧，是殺還是？」
一臉的皮笑。
像護衛公主的精甲武士，在征求她的意見。
肩上和心中，有守護，和唯一的忠心。
「要不，炒來吃？你喜歡嗎？」
「我胃不好！」
她被他臉上頑皮的笑意感染，用雙手捧住他指間的螢光，小心地用眼楮看︰「你說過，這是我的，所以，我不要毀滅它。其實，……真的很美。」
凝視著她輕松的笑臉，蒯丹的笑容也越來越明朗，他松開手指，放掉螢火蟲，韓莫離抬眸注視著小蟲子飛起，消失在成群明滅的伙伴中。
好美！
她不再排斥這光芒，攤開手，感受著。
心情開朗。
旋轉開衣袖，跳起舞來。
夜很深，很靜。
這樣的畫面如夢似幻。
美得不太真實。
蒯丹全程觀望，能感受到她發自心底很自然的笑。
坐在草坪上，韓莫離第一次敞開心扉，說起了在南疆的過往。那時，她很懵懂，也很快樂……說著自己的夢想閃閃發光的樣子。她咯咯地笑著，轉臉望向蒯丹，他宛若失神地望著她。她也望著他。于是一種微妙的感覺蠱惑了兩人，他鬼使神差地……吻了她。
顯得很生澀。
這是他的初吻。
濕熱的唇瓣輕輕湊在她唇上，不願離開。即便他醒悟，這是無禮的。可就不願離開。
韓莫離撫住他的臉，教導他如何親吻。
很快的，他便學會如何回吻。
真是個好學生。
兩人倒在地上耳鬢廝磨，強烈地需要對方。
糾纏一番，蒯丹離開她，意識到自己的荒唐。
「對不起。」
他起身坐在草地上。
韓莫離仰面望著星空，良久，淡定地坐起來，道︰「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說完，她起身，走了幾步，蒯丹跟上來，「我送你。」
她頓了一下，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繼續走。
蒯丹在後面靜靜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