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卻利用了他的感情。」
她垂下眼瞼，沉聲道︰「這是任務以外的事。師傅給我的命令只是刺殺你，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他都沒指望我活著回去，我也沒指望過能活下來。」
「既然任務已經結束，那晚你為什麼？」
「僅僅是想知道，我在他心里是否有過位置。」
「這麼不自信？」我鄙薄地一笑。
「因為落言姑娘，曾經被我所殺。為了這事，青羽才違抗你的命令來囚室里找我。看到他一臉憤怒，不由地以為他的心上人是落言。所以，只好借你來演出戲給他看，想確定下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大膽！你敢利用本王做戲！」原來到頭來，被人利用的是我。所謂君威不可欺，我抬手給她一巴掌。
她的嘴角溢出血，哀傷的笑容像一道細細的傷口，但眼楮里卻有傲氣！「我沒想到他會因此跟你決裂。」
「那你想的是什麼？他不為所動？」
我跟青羽是什麼關系？讓那小子為了女人跟我翻臉，當真有些不太可能！她的賭注很大，如果青羽真不為所動，那晚她要留下的，不是名節就是性命了。
「我不知道青羽會怎麼做。」沐雪坦白地說，「可我明白，我不會輸。即使他沒有出手相救，你也不會踫我。」
「是嗎？」那晚，我對自己，可沒有那個信心。
「在接受任務之前，我見過月牙。為了維護你，她自有一番堅決與痴狂。我想，令她傾盡一切付出的人，應該是個值得付出的人，不然，她也不會跟楚然說什麼‘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會獨活’……」
我望著她，突然展顏一笑，倏的轉過了身去，「好好呆著吧，等你褪盡了戾氣，本王會放你自由。」
「等等！」
「放肆！」侍衛喝止她，「你敢阻撓王上去路？」
「唉，讓她說。」
沒有轉身，只是負手等待她啟齒。
「我想見青羽最後一面。」
……
思忖了良久，我緩緩說︰「準。」
房間里還有未消退的血腥味，我將被子蓋到青羽的脖頸處，叫沐雪進來。她臉上起初仍是剛毅，可見到青羽的那刻，瞬間冰雪消融。
就像隱忍了很久，十幾年的淚水在頃刻釋放，哭得死去活來。
……
「我並不是偶然救你，是喜歡你啊！臨走時不告訴你，是怕你傷心，才故意裝出決絕的樣子，也不想因為我，讓你受到組織的殺害……」
……
「青羽，你還記得在小廣場上救的那個小女孩嗎？其實在很早以前，我們就認識了……」
……
「在懷王府相見，你扯掉我的面紗，你知道我心情有多復雜嗎？我被嚇到了，你也被嚇到了。你是被我的容貌所嚇，我是被你審視的眼神所嚇。第一次得到你的注意，卻在一開始就注定要算計你……」
……
「大難不死，可惜我不能救你第二次……」
……
她將頭抵在床榻上，抽泣著。
那抽泣聲在這寂靜的夜、在這空曠的帳中分外的淒涼、悲慟！就連牆上的燭影似乎都被哭聲所感，搖擺起來，沉浮不定！
「好吵……」
躺在床上的人悶哼了一聲，揉了揉疲憊的雙眼，不經意瞥見沐雪正在伏床悲戚。他那眼珠子都瞪圓了。
「沐雪你……」
沐雪的身體猛然一震，她恍惚地抬起眼，幾乎跳了起來，冰冷的眸子中閃著失而復得的慶幸，她埋首進青羽的肩窩，完全忘了這是場騙局，只高興，他醒了過來。
「嗚嗚……大王騙我說你死了。」
「你……」青羽依舊詫異。她是那麼冷的人，可剛才的哭聲低靡憂傷，仿佛失去了一切，那些淚水，竟全是為他而流。
「好像……讓你傷心了。剛才我……睡著了。」青羽傻傻地安慰她。
「沒關系，只要你醒過來……」
「我對你……很重要麼？」
「是……」
青羽坐起身，任由她抱著，似有似無的笑在唇邊抽動。
「你這個傻小子！」我清咳一聲，想笑你就笑出來嘛。
帳子里的氣氛很好，很安靜。雨夜的陰霾全部沉沒在了橙色的燭光中……
「可否……」沐雪揚起臉，手指劃過他的唇。
在低眉的那剎那，她向他湊近，垂下的影子掩蓋住青羽的俊顏，只有那一雙琥珀色溫柔的眸子仍在這一片濃黑中熠熠生輝。
緘默中，我輕輕挪開步子，還沒有離開，青羽就已經吻上沐雪的唇。那樣的青澀，有笑、有淚，柔軟地貼著她的唇瓣，害怕傷了她。倒是沐雪，在慫恿和縱容他一次一次深入地索取……
不著痕跡地一笑，我替他們放下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