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觴——邪王的第一任妃 卷八 俘虜 第四章

作者 ︰ 雪颯靈素

不習慣這樣玩味的凝視,我輕咳了兩聲,他隨即別開視線。

「找我有事?」明知故問,其實是心里有怒氣想要作弄他。

「在這里住得很愜意嘛!」

「托你的福,我已經將這兒當家了。」

梧桐葉在我們之間打著旋兒落下。他望向屋檐,那上面長滿了蠻荒的野草。正拼命掙月兌著秋意的蕭索,然而那曾經的輝煌已隨風飄去。

「還是*好。」我隨手拈過一朵*,輕輕嗅著,「抱香寧向枝頭死,落寞不隨風月狂。」

他微微一笑,從我手中奪過*,盈盈嘆道︰「塵世難逢開口笑,*須插滿頭歸。……今天是重陽佳節,不想出去走走麼?」

「如果可以……」

「當然。」

……

外面的景象和上次見過的沒有多大變化,那個破舊的小茶寮里,依然有三三兩兩的人在閑聊。路上的行人卻很少,青石色的大道一直延續到不可瞻望的盡頭。

「想去哪兒?」旁邊的男人忽然問道。

我若有所思,「御馳城是楚厥的邊境嗎?」

他點頭。

我又問︰「靠近婉月?」

「對。……你,通曉地理?」

我輕笑,「去城樓吧。我想去上面吹吹風。」

馬車走起來。我掀起車簾好奇地望著外面。對于地理,我並不了解,只是楚然想要奪取婉月的心思太急切、太明了了,也就不難猜測。

一群大雁從頭頂飛過。

我站在城垛前,極目遠望,朦朧的霧氣中隱約可見故國的影子。灰塵百坊,金粉九衢。當歷史變遷,它會以怎樣的心態冷眼觀世呢?

倘若被佔據,如紫禁城,則依舊是王宮;

倘若被毀滅,如阿房宮,則化身塵土……

它跟人民一樣,需要的不過是位仁君,而不是暴主。我想鷹隼,一定能做好的。

「想不想回故鄉去?」

「不想。」我靜靜看著楚然,想從他臉上尋找一點四年前的痕跡,「我跟你說過的,人的故鄉是他再也不能回去的地方。」

「當初你遠在上邪,可能無法回去。但是現在近在咫尺,為何不能回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你的腳可以踏進同一條河幾次?」

「……我竟然說不過你。」他帶著幾分哭笑不得,背手向城下望去。

一個士兵看到他,揮舞著鐮刀大喊道︰「殿下,今年稷米大豐收咯!」

他眉眼彎彎,唇角不自覺地流落出輕快的笑意︰「我以為熟的晚,不會有什麼好收成,看來還不錯!……月牙,陪我下去看看吧。」

「無妨。」

我隨他慢慢走下城樓,印入眼簾的是成群的稷米地,大片大片的鮮紅,像烈火焚燒的高原。長長的稷桿在風的吹動下,一波一波地搖擺起來,如同流動的血。

我不禁問︰「這里的稷米為何這樣紅?」

他撫著稷米穗,答道︰「御馳城是座老城,可能是因為戰亂,這里的血流得太多了。」

我磕開一個稷米粒,連里面也是紅的。

將士們似乎對此習以為常,干得熱火朝天。

回府。

天色漸暗。

給我送飯的僕役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楚然見狀,問道︰「怎麼回事?」

管事的祥伯說︰「這小子趁大伙不在,偷了東西,請殿下發落。」

「偷了什麼?」

「一只雞腿。」

「為什麼偷東西?」平靜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僕役戰戰兢兢地說︰「小人的母親重病在床,我想……給她,補補身體。」

楚然微微蹙眉,聲音中帶出一絲陰冷︰「既然是偷,為什麼光偷一只雞腿,而不偷整只雞呢?」

僕役低下頭,「小人……小人惶恐!」

他笑了笑,轉動手里的玉扳指︰「念及你一片孝心,就賜給你母親一只雞!」

僕役喜出望外︰「多謝殿下!多謝殿下!」

「但是你,」他語氣加重,「處死!」

「啊……殿下饒命!」僕役磕頭如搗蒜,「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楚然不耐煩地命令道︰「來人,將他帶下去!」

「是。」

院里值班的侍從上前將他拖走。

我繞到楚然身前,頗有憤怒地說︰「有時候孝義不能兩全,有人選擇忠義而不進孝。但如果所有人都只知忠義而不進孝,這世界當如何?塵世之間,有孝便有義,你何必不近人情?」

他笑道︰「你錯了。……我殺他並非因為他不忠義,而是,他太蠢了。偷一只雞和偷一只雞腿有什麼區別,為何不敢冒險呢?」

我抿緊唇,怔怔地望著他,良久道︰「如果可以問的話,我真想問一句,哪個才是真正的你?」是那個溫和、謙恭的少年質子,還是現在冷漠、無情的楚厥太子?!

「這重要嗎?」

房中的燈已經被點亮,他挪步向光亮處邁去。

「寫吧。」

我剛進屋子,他就丟了一卷空白的黃絹過來。

「什麼?」

「召集舊部的公主令。」

我打了個哈欠,拍拍胳膊,「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說吧。」

「你想反悔?」

「我說過的,等我收到了柔然的平安信,自然會為你寫。」

他從懷中模出信函,拍在案上,「信到了,你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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