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沒有如果可以！」司馬紹听到她那般淒冷的笑，忙閉起微紅的眸子，似要遮掩什麼，發出悠長的一聲唏噓冷嘆，像是半輩子的氣就這麼一下子嘆完了。
忽的，他那雙布滿血絲的鳳眸睜開，里面倒映著無盡的深情和痛楚，看著一頭白發，滿面清淚的她，喉頭干疼地難以出聲，屏住一口氣，從胸腔中逼出薄弱無力的聲音，「此生，你真的不可能原諒我麼？」芒
淚一直緩緩流下，像情人的吻，慢慢往下，濕了衣襟，更濕了心。
石星咬著顫抖的唇，看著血淋淋的司馬紹，手沿著他的臉龐慢慢撫下，模過他性感迷人的喉結，好看的鎖骨，結實冰冷的胸膛，和那胸膛上的血，直到滿手都是殷紅，仿佛這一切的傷都是自己賜予他的。
她眉眼一綻，釋然地笑了出來，聲音很柔很淡，里面沁著絲絲疼痛，「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比死更淒慘！你已嘗盡了我所受的苦，為你的罪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我還有什麼不能原諒你的呢？畢竟……畢竟對一個將死之人，一直憎恨也無太多意思了！」說到最後聲音越壓越低，沙啞得不行！
是的！他要死了吧？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這麼多血，可能不死嗎？他死了，我的恨也會隨著他一起埋入了黃土。
一切都毫無意義可言了！
司馬紹听到她說原諒他了，那是真的，真的听到了，他祈盼了她這句「原諒」有多久？似乎等了千年一般……格
「噗」……
因為太過激動，氣血上涌，他一大口鮮血吐在石星胸前，
「司馬紹？司馬紹？」石星哭出了聲音，她听到了自己顫抖的聲音。
她急了，很慌，很急！手指慌亂地抹著他嘴角的血，一手捧起他的臉，那血跡斑斑的臉上，分明印兩行清淡的痕跡。
他哭了？那麼高高在上、君臨天下的一個王，居然在她面前哭了？
「星兒……」司馬紹無力地低呼，薄唇勾起邪魅的弧度，無神的眸子望著她，「以後，我真的沒法再欺侮你了！」他被鎖著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多想再撫模一下她的臉。
「……」她擰緊了眉，狠狠地咬著唇，低聲抽泣著。
「當我懂得珍惜時，你已不再！自你白發那一霎，我才發現我錯得有多離譜！星兒……，其實你說得對，只有我的血才能償還我的罪孽！現在，我把所有的痛，都還給你！」司馬紹一咬牙，一把抓住手邊的鎖鏈，猛得一拉，牽動著兩個倒鉤往上提，痛得他臉一下子慘白如蠟。
血，瘋了一般往下淌！似要湮滅一切……
「不要！不要！……」石星緊緊握住他抓著鐵鏈的手，一下子哭喊了出來，又一次撕心裂肺。
「司馬紹，我都原諒你了！你還想怎麼樣？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死……」她在淚雨里急地大喊，心底是怎樣的一種痛，翻江倒海般襲來，無法言喻。
原來人總是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會後悔！才想要懂得珍惜！
心中的那座冰山慢慢淪陷，一下子土崩瓦解。
此刻，她忽然明白，一直讓自己殘忍下去的仇恨，都是笑話！可怕又愚蠢的笑話！
人死了，真的什麼都沒了！她不要他死！
「若有來生，定堅信彼此，執子之手，笑看天涯！」司馬紹癱軟地趴在石星肩頭，一字一句，說得無比真摯，慢慢感受到了從她脖頸傳來的溫熱，是此生難忘的溫暖。
這是他很早以前就想對她說出的話！只是高傲的他，一直沒說出口！
說完，喉嚨一甜，又嘔出一大口血，漫紅了她滿頭的白發。
「別說了……別說了……」石星早已泣不成聲，忽的扶住他的臉，淚眼迷蒙地望著他，「你堅持住！我去找司馬裒，我求他救你，他一定會手下留情的！」
「不用了！我欠他的太多……我，死不足惜！」
「吱嘎」鐵門被推開。
「確實，你死不足惜！」溫柔的聲音是何等冰冷。
石星回頭，透過模糊的淚，是他來了？還有那個穿著他的衣服的蘇依依，想必他書房中的女子，就是她。
可是她沒空去想那麼多了，她轉身撲到司馬裒面前，攥著他的袖子，沙啞著說道，「裒，你快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救他？」司馬裒冷光瞟向司馬紹，兩記穿骨之痛，看來確實讓他支撐不下去了！
又望著石星那張憔悴了的小臉，眼中掠過一絲憂傷和心痛，語氣溫和，「星兒，如果我不是心里牽掛著你，是不是就不會看到你們這深情密密的一幕了？」
司馬裒即便身在溫柔鄉，心里卻一直想著石星。他起身要去看她，發現了她留在門口的那把傘。知道她肯定又發現了，肯定又要傷心了，匆匆趕去，想向她解釋，她卻已不在屋里。就猜到她一定來了這里。
石星不去理睬他的話，只是緊緊拉著他的衣袖，用乞求的目光看著司馬裒，「裒，他真的快不行了！求你救救他！」
司馬裒心頭一緊，微微皺著眉看著她，最終她還是選擇了他，「那你可曾記得，他傷你那麼深，害你有多苦？現在你卻為他流淚，為他求情？」
「我記得，都記得！可是都夠了！他現在這樣子，難道還不夠彌補嗎？」石星說著，回眸望了一眼虛弱的司馬紹。
「呵呵……」司馬裒一陣輕笑，笑得人頭皮發麻。
石星猛地甩開了司馬裒的衣袖，不住向後退了幾步，寒光射向他，「你根本不想救他！」
「我為何要救他？他親手弒母？這麼殘忍的人該救嗎？」司馬裒面若清風，溫和的音質皆是冰冷無情。
「如果要說殘忍，口口聲聲說只愛我一個的你，又如何呢？難道你對我不殘忍嗎？你知不知道，你比司馬紹更加可惡可恨一百倍，一千倍，至少他從沒騙過我！也不會利用我！而你呢？卻用那麼卑鄙的手段讓我愛你！待我要為你付出真心時，你卻和這個女人打得火熱；待到時機成熟時，又要用我來交換皇位？何其殘忍？」石星手指著他，紅得跟兔子一樣的眸子狠狠瞪著他。
這句句冰冷，針針見血的話，逼得司馬裒眸子一縮，俊逸的臉上含著苦澀，久久沉默之後，極力平和地說︰「星兒，如果你一輩子都記不起，該有多好！」
蘇依依木楞站在一邊，雙目含水，卻隱著一絲奸險。
「是啊！如果一輩子都記不起來，就可以一直被你騙下去了！」石星唇角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