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拘留所分外寂靜，在平野律師的陪同下，艾露絲走過陰森狹長的黑暗走廊。
既是羈押犯罪嫌疑人的拘留所，條件一定不會好到哪里去，室內與室外一樣淒寒，冷冷清清的寒風貫透全身，艾露絲不住搓手呵氣，喃喃喟嘆，「多虧有您陪伴，不然我一定不敢來。」
走廊盡頭，擺放著幾把靠椅，平野先生指了指，「先坐一下，我去遞交探視嫌疑人的文件，順便辦理必須的手續。」
「好的。」艾露絲點了點頭，拖過一把椅子，抵在牆角，徐徐落座。
不知那些手續是不是特別難辦，一等不見他，二等又不見他…一晃眼過了半個小時，也不見平野先生回來。
「這兒還真是冷呢！」倚坐靠椅，艾露絲縮手縮腳的裹緊大衣，自言自語道，「傲天啊，你若听從我的話，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場。」
***
時間一分一秒滑過，手表的指針已然指向凌晨兩點。
也許是太累，也許是太冷，也許是太緊張，不知不覺中，艾露絲竟然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襲厚重大衣蓋上胸口，渾身瞬時轉暖，只听她迷迷糊糊問道，「手續都辦妥了麼？」
對方默然，不曾言語一句，僅是搬來靠椅，在她面前坐下。
情形似乎有些不對，艾露絲恍然回過神，睜開朦朧睡眼，欲看清眼前之人。
走廊里，暗極了，唯一的一盞白熾燈，也忽閃忽閃的。
由于是背著光，來者的樣貌並不清晰，可聲音卻異常熟悉，「睡在這里，會著涼的。」
「你，怎麼是你？」艾露絲陡然站起，身上搭蓋的大衣滑落在地。
火光忽閃，煙草的香味彌散，那人一邊吐著煙圈，一邊笑語，「我來探視威廉。」
「林灝軒，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他的衣領被艾露絲死死攥在掌心，攥得指節發白。
「我能有什麼鬼主意？」林灝軒微微勾唇，低聲言語，「听聞威廉投案自首，牽扯出一樁販毒大案，所以特地過來看看。」
極為不屑的瞥他一眼，艾露絲嘲諷道，「你會這般好心嗎？一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壓根就沒安好心！」
「你！」略微遲疑，林灝軒恍惚一笑，「在你心目中，就這樣看我？」
冷了臉，艾露絲也笑了，「那你說吧，我該如何看你？」
徐緩接近，林灝軒故意將氣息撩上她的耳鬢，「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是你最愛的男人！」
「別做夢了！」倏地松開扯拽住他衣領的手指，艾露絲退後一步，將靠椅撞倒，「我最愛的男人不會棄我于不顧，更不會為了繼承遺產，為了世襲爵位，同別的女人一起歡天喜地的‘造人’！」
「你吃醋了，是麼？」迫視著她，林灝軒輕忽一笑。
「你當我是什麼人？」艾露絲正色道，「我就算吃盡天下所有女人的醋，也不會吃芙蕾雅的醋，更不會為你吃醋！」
「你真的很無情！」林灝軒探手，抬起她的下頜。
不願與之糾纏，艾露絲躲開他，又退後幾步，冷冷言語道，「我天生就不是無情的女人，只是遇上了無情的男人，一切都是那男人教會我的，教會我如何去憎恨，教會我如何去仇視！」
剎那間，林灝軒的眸色黯淡了，一笑慘然，「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好說，成噸的可卡因足以判定灝轔終身監禁，你就等著做‘活寡婦’吧…到時候，如若寂寞了，盡管過來找我，你是知道的，我的床上功夫不賴，一定能夠滿足你！」
「滾開，你讓我感到惡心！」艾露絲揮手欲打，卻被他的蠻力擒住。
下一刻，寒若冰霜的唇已然狠狠壓下……
他，還是他麼？
記得很久很久之前，曾經有一個溫柔的男人，在璀璨的星空下，與她擁吻在布拉格的街頭。
那是她的初吻，亦如所有女孩的初吻一樣，酥酥的，暖暖的，惹人臉紅的，可以停駐在記憶最深處，回味一輩子的。
可是，真的很可惜啊！
物是人非，已經很難將當時的他與現在的他聯系起來，這不是等不等于的問題，也不是改不改變的問題…關鍵的關鍵，在于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至少在艾露絲眼中，他們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了，肯定聖傲天的無辜。
冰涼的淚水滑落，順著臉頰，滲入唇間。
品嘗到苦澀的淚珠，林灝軒木然，遂停止唇舌的糾纏與入侵。
頹然放開她，林灝軒目不轉楮深望，「為什麼哭？」
潸然落淚，艾露絲泣不成聲，「我哭，是因為我很難過…我早就沒了母親，她是你父親害死的；現在，我又要失去丈夫了，他是你陷害的…一次又一次，你虧欠了我，卻像沒事人一樣，你于心何忍？」
見她哭得慘痛，林灝軒慌忙伸手攙扶，「父親犯下的過錯，我會想方設法彌補；至于我，我從來就沒有錯過，你是我的，是我最先認識你的，而你呢，為何要傷害我，一而再，再而三…從前的你是善良的天使，可現在呢……」
「你也會說從前！」顫聲阻斷他的話語，艾露絲笑得悲切，「從前的你，溫柔似水；可現在呢，我根本就難以辨認，你是否還是林灝軒？」
「小艾小姐！」正當林灝軒準備回答時，平野律師疾步而至，懷中抱著一大摞文件夾，「已經得到警方與檢察官的批準，可以探視威廉了。」
听聞這一消息，艾露絲急不可耐的擺月兌掉林灝軒，徑直去往探視室。
***
沉重的鐵門緩緩開啟，在警員的嚴密監視下，威廉被帶入探視室。
見到艾露絲，他顯得有些驚訝，「夫人，你怎麼來了？」
不辨喜怒，小艾冷冷淡淡一句，「你這是明知故問。」
听聞她這麼一說，威廉默不作聲，僅是垂頭呆坐。
「聖傲天是無辜的，對麼？」艾露絲靜靜的望著他。
依舊默默無語，威廉用指尖在布滿灰塵的桌面上畫著什麼，寫著什麼。
「你說句話，好麼？」艾露絲輕聲一句。
似笑非笑，似愁非愁，威廉回答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心中沉重，艾露絲嘆息道，「聖傲天待你那麼好，你卻出賣他，編造謊言陷害他！」
「他待我好？」揚聲大笑，威廉連連反問，「你從哪里看出，他待我好！」
「你們是同窗好友啊，有著多年情分。」
「他若待我好，就不會霸佔著你，不讓其他男人親近！」
心弦顫動，艾露絲蹙眉驚問，「你在說什麼？」
在指尖的寫畫下，布滿灰塵的桌面上，顯現出一朵玫瑰花，那是他的杰作。
只听威廉幽幽言語，「我喜歡你，真的！」
「或許，你喜歡我，可我…我們是好朋友，難道不是麼？」艾露絲悵然而笑，「你若真心喜歡我，就不會見死不救，聖傲天有事，我也不會苟活……」
「聖傲天有什麼好的，無非就是錢多，就算你不選擇我，還可以選擇林灝軒，他比聖傲天要強上千萬倍啊！」
「你與林灝軒是什麼關系，我不想知道，我只想請求你幫忙，讓聖傲天回到我的身邊……」
「別痴心妄想了！」冷漠的話語令人心寒，只听威廉大笑道，「記得聖傲天跟我說過，他得不到的東西，絕不會留給別人，寧願讓其毀滅…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教會的，你不能喜歡我，我索性先毀了你，再毀了他！」
「不，你不能這樣，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最為珍貴的！」
「為什麼不能？」說著，威廉陡然站起，不顧警員的阻攔，猛地撲向艾露絲，死死扼住她的脖頸，用力搖晃，「我是那麼喜歡你，你卻傷害最深；若不是我，你早就飲彈自盡了，或是凍死在冰天雪地里…既然不能喜歡，索性憎恨，我要掐死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