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商場上爾虞我詐,可集英終究是大集團,游戲規則是一定有的。當然,若有時對手實在太頑強,玩些手段是在所難免。
他的話讓她胸口的火又冒了起來。「那我呢?夠大咖嗎?對您這種家大業大的大人物而言,一個飯店的小職員還不需要您大費周章吧?」
他挑起眉。是,他是小小的玩了些手段,可較之以往她整他、騙他、負他的程度,這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連還利息都不夠。他夠手下留情了,敢那樣對他目前還完好活著的人,她是第一個,以後也不會再有第二個。
「你還是輸不起。企劃不入我的眼,誠心飯店的‘宴會企劃女王’就受不了了嗎?年紀也不小了,卻禁不起一點挫折批評,我沒想到你還是‘草莓族’。」
「我沒有輸不起!企劃不行,你也換了飯店給我足夠的難堪了不是嗎?」
「你是在告訴我,我們之間扯平了嗎?那你今天又來干什麼?」
深吸了口氣,她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示弱。「你說得倒漂亮,什麼飯店所有的損失你全權負責?根本是屁話!」
「我已請會計部門開出支票,也收到收據了。」風劭棠冷下臉,他說出的話一定做到。雖然他很想每遇到她一次就逼得她走頭無路,向他低頭求饒。
就以這次的事件來說,他要讓她離開誠心成為無業游民,實在是易如反掌。
還有,那個孟總經理似乎對她頗有好感……只要花點手段和時間,他一樣有把握將對方拉下來。
不過,這些都只是想來自爽的,姑且不說這種事做起來有失風度,他堂堂一個集團總裁去對付一個飯店小職員和對小職員可能有興趣的男人……嘖,那種畫面想到就一整個荒腔走版。
有些事想得做不得,企劃上刁難她、擺了她一道,這樣夠了。
上一回她帶著企劃書找上他時,離開前說的最後那句「就是不能怎樣,才令人傷心」,語意中的無奈和失望像根針一樣的扎痛了他。
她那句話像是提醒了他,他們已不再是過去那種可以恣意向對方發泄怒火的關系,而她的無力和認命,也說明彼此間有道再難跨越的距離。
不是對她早沒了感情,如果有,也只剩恨意,那為什麼……他還痛?
「是啊,你大方賠錢了事,顯示自己的心胸開闊和財富多多,卻也順道的參了我一本,成功害我丟了工作。」董茗菲氣得發抖的說。
如果被迫離職是她犯錯,是她沒能力,她不會那麼難過,讓她傷心的是她努力了、花了心血,全心全意的希望壽宴能讓客戶滿意,結果只落到被耍弄的下場。
「害你丟了工作?」
「有人向飯店投訴,說我寫企劃時不和客戶充分溝通,就擅自訂了大批花卉、蠟燭,還波及了部分客人的權益,要他們調換場地……這些因為我個人造成的損失都要集英當冤大頭不合理……去投訴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她紅了眼眶。
「還真的不是我。」他有些一頭霧水。
「知道這些細節的人不多,別人也不會無聊到亂投訴,除了可以得到益處的人。」
「你以為我可以得到什麼益處?就你們飯店良心退回來的那些訂金小錢?」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看著他,終于忍不住氣哭了。「我怎麼知道?反正只要讓我混不下去,對你風劭棠而言就是益處!」
對她而言,他就真這麼可恨?風邵棠蹙眉看著她激動落淚,心理也很是復雜。
「我離職就算了,希望你……不會再對其他人下手。」急件經手人是孟經理,企劃一再修改的資訊轉達人也是他,要是風劭棠覺得孟經理好操控,或許還會不屑動他,可孟經理∼向維護自家員工,董茗菲擔心這個男人會借題發揮。
「其他人?例如……孟總經理?」他因為她的淚水而軟化的心,立即又結了層寒霜。
一個過分維護員工,一個都自身難保了還擔心別人,這兩個人說沒半點曖昧,誰相信?
「如果你只是要我低頭,認為玫瑰離了水就不該昂揚而該凋萎,那麼……我低頭了,可不可以請你就此收手?我輸了、輸得很徹底,能不能就到此為止?」她的眼直直看著他,淚水仍像斷了線的珍珠。
「你低頭是為自己,還是別人?」
「你這樣對我趕盡殺絕,又是為了什麼?」
風劭棠和董茗菲兩人互視不語,彼此等著對方回答自己拋出的問題。
最後,風劭棠冷著臉先開口,「因為,我要你為離開我的愚蠢付出代價!」
他的話讓董茗菲有幾秒的暈眩,她強忍著腦中天旋地轉的不適,勉強站了起來。「我想我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事,就是……曾經愛過你。」
他的臉色變了,像被踩中痛處。「你曾經愛過我嗎?呵,你以為我會再當一次傻瓜?」
氣氛僵到最高點,連外頭的秘書都感覺到會客室里的情形不對,頻頻往里頭偷瞄。
總裁臉上的表情冷酷又深沉,恐怖的是他額上的青筋卻熱烈的跳動著……雖然沒看過上司打女人,可她真怕這個飯店的小企劃會打破上司這個紀錄。
看來是沒什麼好說的了,董茗菲起身打算離開,但身體的狀況卻不太妙,她得用盡力氣和不想在風劭棠面前示弱的意志力,才能邁開步伐勉強朝著門口走。終于她模到會客室的門,使力推開厚重的門後,眼前的景物竟開始變得模糊……
下一刻,秘書的尖叫聲響起——
「啊!她怎麼突然倒了?」
下一刻,她感覺有人將她扶了起來,鼻間聞到淡雅熟悉的古龍水味。
「茗菲?茗菲……」
是風劭棠嗎?聲音像極了,可那焦慮擔心的語氣不會是他的。他……想必恨透她了……
他恨她,不會再這樣關心她了。
「我說大老板,事業要顧,女友的身體也要顧,怎麼發燒到四十度都暈了,事態大條了你還在狀況外?」痞子型的帥哥醫生調侃著臉色難看的風劭棠道。
「她還是持續高燒,你要不要再去看看她?」風劭棠擔心的問。
「她的燒就算降下來,也會很快又飆上去。」帥哥醫生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這麼沉不住氣?金融風暴時財經大震蕩,他的個人財產三天內少了三、四億也沒見他臉色難看過,如今不就是個女人生病,他倒緊張了。
聞言,風劭棠火大了,「她的情況到底怎樣?要是真的很嚴重到你力有未遂,請老實告知,我也好趕快轉院。」
「流行性感冒差點演變成肺炎,加上營養不良、睡眠不足……綜合診斷的結果,你這男友嚴重失職。」
風劭棠懶得理堂弟的瘋言瘋語,不過……她的睡眠不足和感冒,是和他月兌不了關系。那份企劃書,估計刁難得她有好幾天沒能睡好。「這樣燒……沒有問題嗎?」
「只要不惡化成肺炎,發燒情況大概再兩天就會減緩。這兩天她可能會處于半昏迷狀態,如果可以的話,住院三天觀察比較好。」
「嗯。」
「臉色蒼白、體態稍嫌縴細些,但可是個氣質美人哦。不過以老一輩的看法,這種體型的女人不利生養,可能會被打槍。」
風劭棠瞪著堂弟,心里不太痛快,這醫生倒看得仔細。光想到董茗菲躺在病床上任人搓圓揉扁,他胸中一把無明火就竄了上來。「當醫生的人,看你該看的就好。」
「我幫姑媽注意一下未來媳婦不行啊?」
風劭棠沉著臉。「她不是我女朋友,起碼早就不是了。還有,不準在我媽面前亂嚼舌根!」老媽當年在他和董茗菲交往之初就見過她,那時對她沒特別的意見,直到之後發生了「某件事」後,老媽一提到董茗菲便像听聞家中出現蟑螂般厭惡。
如果讓老媽知道董茗菲出現,可以想像這對董茗菲而言或許又是災難一場。
他也不懂自己安的是什麼心,照理說讓董茗菲成為箭靶,惹來越多麻煩越好,可不知為何他目前並不想這麼做,不想為她招來更多的麻煩。
她現在會躺在這里也是拜他所賜,對她,他不能說完全沒有責任……嘖!不行,再想下去他都覺得自己矛盾得不像自己了,這一切根本不能自圓其說。
哦?抓到語病了!痞子醫生在心中歡呼。
嘿嘿,「早就不是」,也就是說「曾經是」嘍?
他三年前才返國,只知道多年前堂哥好像有個曾要論及婚嫁的女友,只不過之後女方閃婚,新郎另有其人。
這件事他听得模模糊糊,東湊一點、西湊一塊的,失真多少也不知道,因為這件事在家族中是個大忌諱,所以他也就不便多問。
這個女的……不會就剛好是「那一位」吧?唔,不可能啦,能把精明厲害的風劭棠一腳踢開的女人,怎麼可能是躺在病床上那看來我見猶憐、人畜無害的氣質佳人?
炳哈,他想太多了。
「總之,這位朋友很快就出院,不需要驚動她家里人。」想了一下,風劭棠又說︰「替她請個最好的看護。如果她醒來有問什麼,盡量別提到我。」
「咦?」
出了診療室,風劭棠又回到病房看董茗菲。他立在床緣看著她,重逢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可以這樣不帶些許恨意的看她。
也許是當她在面對他時,總是以防備的姿態,才令他在不自覺中也被挑動了情緒。抑或者……他的恨是他唯一認為能拿來保護自己的面具?
沉睡中的她一如他印象中溫柔寧馨,感覺總是讓他溫暖又愉快。記得從前有時夜半醒來,他總能看著她熟睡的樣子發呆上好陣子,然後心滿意足的擁著她再度入夢。
他曾經以為,自己有一輩子的時間能這樣看著她。
想著想著,他的手不自覺伸了出去,卻在接近她的臉不到幾公分時,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貓咪在唱聖誕歌曲的電子合成樂。
明知道是合成的,風劭棠還是听得心底直發毛,這女人的特殊癖好還真是數年如一日。
好不容易,他在她的包包中找到手機,鈴聲也剛好倏然而止,可他已看到手機桌面,瞬間嚇得差點沒將手機摔在地上。
只見她的手機螢幕,是一個漂亮孩子抱著一只大貓的照片,嚇到他的自然不會是小孩,而是那只胖貓。
胖貓還在?果真禍害遺千年!
至于那漂亮的小孩和她有什麼關系?他猜不出來。因為長得實在太秀氣了,雖然理個男生頭,可仍看不出來是男孩、女孩。
他打開「我的照片」檔案資料夾瀏覽,發現里頭的照片不是小孩就是那只胖貓,而她自己的照片僅僅只有兩張,而且可能是她在替誠心飯店拍攝宣傳海報時,有人幫她拍的側拍,照片中的她穿著黑色禮服坐在紅色玫瑰花瓣中開心的笑著,其中有一張還送出飛吻給替她側拍的人。
他繼續往下看,終于到最後一張了,一看,是那只胖貓搞笑地拿著一塊「給我飯」的板子。
「嘖!破壞視覺畫面!」合上手機,風劭棠忽然想到,如果董茗菲住院三、四天,那胖貓怎麼辦?真的放任它餓死嗎?
不要吧。
想了想,他又在她的包包里找到幾封水電費扣繳的收據,上頭有住址,在包包里也有她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