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原著︰一念路向北 第092章 唱歌給你听

作者 ︰ 吉祥夜

第092章唱歌給你听

從浴室出來時,他已是平靜的模樣。除了一雙眼楮微紅,看不出任何流過淚的痕跡。

她已經坐了起來,朝他微笑。

他轉過臉去,心里一陣劇痛,「先吃藥吧!」

她越是微笑,他越覺得難受,總要忍不住去想,她微笑的背後,隱藏的是多少痛……

是以,竟不敢多看她的臉,把藥倒在手心里,喂給她吃。

她乖順地低下頭來。

清晨,似乎一切都顯得清朗而閃耀些,就連心,也變得清明一些了,于是垂眸的瞬間,注意到他手心里的藥丸。

在她的記憶里,有這樣一副畫面,根深蒂固。

他攤開手掌,無名指和中指的指縫間躺著一粒白色藥丸,無名指上的鉑金婚戒奪目得刺痛她的眼……

而今,依然是這手,無名指上,鉑金婚戒依然,只是藥丸已換,她的婚戒亦不知所蹤……

她情不自禁模了模自己左手光光的無名指,心里空空的……

她這個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他的眼楮,拇指撥了撥藥丸,讓婚戒完完全全顯露出來,柔聲道,「這個戒指,我說過,我永遠也不會取下來,至于你的,你還願意戴上嗎?」

她垂下頭來,有些落寞,「可惜……找不到了……」

他一聲輕笑,「忘了我是干什麼的了?世界上沒有我找不到的東西,只要你說想要,我就可以給你找到!」

她不以為然,這個問題一點懸念也沒有,一定是她扔了之後他悄悄撿起來了唄!

「為什麼要把它撿回來?」她問。

「先吃了藥我就告訴你!」他的手掌靠近她的唇。

她嘟著唇,「誰稀罕知道!」話雖如此說,卻還是听話地把藥吃了,吃完後有所期待地看著他。

「還說不想知道?」他靠近她,鼻尖和她的輕輕相踫,唇擦過她唇瓣,曾經瑩潤柔軟的唇瓣吻起來粗糙不堪,「還要答應我,不可以再咬自己。」

「知道了……遠點啦……」她躲閃著,眼神瞥向覃婉。

「當我不存在好了!」覃婉呵呵一笑,轉過身去。

「媽都說她不存在了!」他索性摟住了她,認真地,一點也不流氓地,告訴她答案,「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你還會戴上它。」

「就這個?」這是什麼答案嘛,吃定她?她推開他的臉,「那可不一定哦!」好吧,口是心非是女人的天性,無論什麼時候,哪怕是身體難受的時候……

「這一次,我會努力……」他不依不饒,再次靠近,輕輕咬她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語。

她勉強一笑,盡量讓笑容看起來真實,「好吧!你努力給我看!看你能不能通過考驗!」

「打算怎麼考驗?可不可以泄露試題?」他真的不知道,她的笑容是真是假,這個蠢女人,越來越會演戲了,是得自他的真傳嗎?可是,卻也配合著她,讓氣氛輕松快活些。

「沒門!不接受賄賂!上回你請我去交警隊听課怎麼不給我開開綠燈?」那些事兒,她可記憶猶新……

他笑,「開綠燈?不是听說還有女孩故意違反交通規則來听我上課的嗎?」

這是她和段琳琳的私密話,他也知道?

她哼了哼,「你就得瑟吧!」不過提起段琳琳,她倒是想起很多事來,「對了,小杜要結婚了你知道嗎?」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這小子!還不算木頭!什麼時候呢?我們得送份大禮!」

她表情奇奇怪怪,「送什麼大禮?他該給你謝媒禮才是,沒你他能和段琳琳成嗎?」

他盯著她的表情,發現新大陸似的,「我怎麼以前就沒發現你原來是這麼大一醋缸子?!八竿子打不著的醋也吃?」

「我有吃醋?美得你!對了,還有一件大事!」她恍然記起,抓住他的胳膊,「你想辦法救救賀子俞的姐姐老婆還有孩子!我之前在島上的時候听見賀子俞接電話,好像被人給抓了還是什麼的,賀二說她們是無辜的!」

這兩天幾乎將賀子翔這個人物給忘了,也不知道于先生在那邊怎麼樣了,她神情有些恍惚,按理說,賀子俞害她這麼苦,賀子翔也不是好人,她不該對他們的家人有憐憫之心的,可是,想起賀子翔,她還是不忍心……

陸向北听了,沉下臉來,「我說你這管閑事的毛病怎麼改不了?自己都這樣了還管閑事?」

「這不是閑事啊!事關重大!那人肯定和這案子有關,想用賀家的女人來威脅賀子俞的!怎麼是閑事?!」她不服,拉著他的衣袖爭辯。

他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地告訴她,「陸太太!破案是警察的事!不是你的事!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準攙和到這案子里來!」

「可是……」

她還想說什麼,被陸向北打斷,「沒有可是!好吧,我告訴你,賀家的女人不會有事,有我在,一定不會有事!相不相信我?」

沒辦法,她嘟著唇,緩緩點頭。

「這還差不多!不過,看在你今天主動把事情告訴我,而不是瞞著我私自行動的表現上,獎勵一下!以後又什麼事都要先跟我說!」說完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她模著他吻過的地方,怒,「誰要你的破獎勵,全是你佔便宜的事!」

他不禁笑了,她這樣子,真不像是裝出來的,安撫地模模她的頭,「今天是不是舒服很多?」

她體會了一下,這第二天的清晨,似乎比第一天好多了,尤其這次藥吃下去之後,雖然還有些不舒服,但是卻是完全可以忍受的,于是肯定地點點頭,「舒服多了!真真切切的,陸向北,我是不是挺過去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點頭稱是,「是的,你很勇敢,也很棒!」其實,還沒到時間發作而已……

不過,這戒斷,也是因人而異,有的人會是第一天過去就真的過去了,而有的人,還會反復,但願,她沒事了……

醫生來查房和指導的時候,童一念高興地把自己好轉的情況說給醫生听,並且問了醫生同樣的問題,她是不是從此沒事了……

醫生正要回答,路向北卻悄悄拉了拉醫生的白大褂,醫生會意,便笑著鼓勵她,是的,要她加油。

她顯然很開心,後來梁媽媽送魚片粥來,她也吃了一小碗,是他親自喂的,吃的很慢,他可不想她像昨天那樣,瘋子一樣往嘴里灌。

她一直很听話,小口小口地吞,卻也沒有再嘔出來,只是,吃下去的反應有點像早孕,然,比昨天真的好多了……

為了向他展示她的精神好,她好主動提出想去外面散步。

于是來替換秦婉照顧童一念的梁媽媽便推著路向北,而路向北則牽著她的手,一起在花園曬太陽。

她以為,一切都會和戶外的陽光一樣,越來越明媚,越來越美好,他也暗地里如此希望,她會是吃苦最少的那個幸運兒,然而,那罪惡的東西,卻不肯放過她……

到了下午,她開始覺得倦怠,她想,是不是自己一夜沒睡的緣故,便不動聲色躺回床上去休息,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任何的不適。

然而,如果說,有什麼東西能讓鋼鐵般堅強的人都變得不堪一擊,那毒品便是首當其沖的一個,再鐵的漢子著了它的道都會變成爛泥,何況是她一個小女子?

惡魔,在固定的時間,準時開始發作……

她清早好不容易平靜的心跳,又開始飛速加快,人也隨之惶惑不安起來,冷汗一陣一陣往外冒,緊跟著,開始微微發抖。

不過,好在有意願的治療,以及藥物的作用,這一次發作並不像第一天那樣竭斯底里,她不至于意識渙散地癲狂,頭腦是清醒的,只是渾身上下各種無法言喻的不舒服,轟鳴聲再次侵襲,像戰斗機,要炸毀她的靈魂和身體……

這聲音于她,是惡魔到來之前的前奏,她知道,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支撐下去的了,恐慌地握住路向北的手,驚慌失措,「陸向北,它來了,它又來了……」

「醫生!媽!快去叫醫生來!」他將她抱起,摟進懷里,甚至忘記了可以按鈴,只顧著安慰懷里的她,「念念,不怕,沒事的,昨天我們都挺過來了,今天也可以!一定可以的!不要想它,想別的,想開心的事,我唱歌給你听,唱什麼?告訴我?」

「想听……想听……《數鴨子》……」她在他懷里呻/吟。

她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力量去抗拒這洶涌而來的痛苦,在她思維還很清楚的時候,她努力逼自己去想美好的事物,在她心里,最美好最純潔的就是她的寶寶,她的嘟嘟和瞳瞳。而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每一次去北京的時候,北京的家里都放著這首童謠——《數鴨子》,彎彎說,寶寶們喜歡這首歌,哪怕在哭,听到這首歌也不會哭了……

所以,寶寶,給媽媽力量吧,寶寶最喜歡的歌,爸爸唱給媽媽听,媽媽難過的時候,也就不哭了……

可是,陸向北卻愣住了,《數鴨子》是什麼東東?又是怎麼唱的?

最後還是覃婉見他呆呆的模樣,知道他犯難了,提醒他,「就是你兒子最愛听的那個,每天在北京家里家里放的那個!」

他恍然大悟,可,這是不是有點為難他?

旋律平素回北京听多了倒是能哼哼上口,可歌詞記不得啊?!

低眸看見童一念痛苦的表情,他豁出去了,憑著記憶開始唱,「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一二三四五,二四六七八……」

呃?好像不對……

于是重新開始,「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

「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

正為難著,門口傳來清脆的歌聲。

陸向北和童一念同時看過去,原來是彎彎抱著孩子來了,左辰遠緊隨其後,這歌正是出自彎彎之口。

嘟嘟和瞳瞳是第一次出遠門,一路都新奇無比,所以,此時兩雙大眼楮都瞪得圓圓的,帶著好奇四處張望,當他們視線落在陸向北和童一念臉上時,便停住不動了,水潤潤的大眼楮里似乎充滿了思索和探究。

最後是陸向北先呼喚他們,「嘟嘟,瞳瞳,寶貝,過來叫媽媽!」

這倆小寶貝才仿佛被喚醒了思維一般,突然間大哭起來,兩家伙的小手小腳都蹬個不停,往陸向北這邊撲。

「喲喲,到底是親爹啊!我和左胖這麼累死累活也不如親爹親啊!」彎彎抱著嘟嘟走近床邊。

童一念見狀卻嚇得連連搖頭,「不!不要抱寶寶過來!」

可是,此時此刻,寶寶已經認出了爸爸媽媽,伸著兩只小手哭著要抱,再把他們給抱走,豈不殘忍?

看著寶寶哭得通紅的小臉,童一念心里何其痛苦?她也想寶寶,多麼想把寶寶抱在懷里好好親一親,可是她不能!她不知道自己發作起來究竟會到什麼狀態,目前還不是最糟糕的,她還有理智,她還能克制,如果像昨天那樣,那可怎麼辦?那樣的她完全不是她了,她連陸向北都能傷害,連自己也能傷害,萬一傷到寶寶怎麼辦?而且,那般恐怖的場景,也不希望寶寶會看到……

「陸向北,你不要管我了!抱著寶寶出去!別管我……」她哭著向陸向北哀求。她很慶幸,她還能理智地听到寶寶的哭聲,還能理智地求陸向北,那嗡嗡嗡的轟炸聲還沒有完全將她淹沒,可是,她怕來不及了……

「不!我不會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給你勇氣!」陸向北更緊地抱住她,然後轉頭對彎彎和左辰遠急道,「你們把寶寶抱走吧!快抱走!」

彎彎和左辰遠相視一眼,無可奈何,千里迢迢從北京趕過來,最後還是得避開,然,當他們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嘟嘟和瞳瞳竟然尖聲大叫,又哭又喊的,四只小胖腿也拼命蹬,彎彎力氣小,差點讓嘟嘟掉到地上去。

原來小家伙們也感覺到了要離開爸爸媽媽,在拼了小命的抗議……

童一念不禁眼淚橫飛,仰起滿是淚痕的臉對陸向北說,「陸向北!還是算了!寶寶太可憐……別走吧……把我綁起來!綁起來怎麼樣?」

把她綁起來,陸向北就可以抽出空來抱寶寶!寶寶最愛爸爸了,見了爸爸,爸爸不抱,他們怎肯善罷甘休?

再者,把她綁起來,她就算真的失控,也不會傷害到寶寶……

「念念……」陸向北在猶豫。

「沒關系的!陸向北!把我綁起來,讓我也親近一下寶寶,算我求你了,好嗎?綁我吧!綁著我,然後用被子把我遮住,別讓寶寶看到就好了……行不行?」

他真的怕了她求他……

從前,總是覺得她像一顆山核桃一樣堅硬,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也是默默轉身,肩背挺得筆直,從來就不在他面前示弱,更別說「求」這個字,但近來,她卻連續用這個字來和他說話,每一次,都是在他面臨兩難選擇的時候……

「陸向北!我想寶寶!我要寶寶!你還在猶豫什麼!?」她最後無賴地哭鬧起來,像個執拗的孩子。

好吧,面對他眼前這三個孩子,他不得不投降……

讓爸爸去找了一副繩索來,暫時讓倆寶貝回避,任他倆哭得震天響也不管,好在護士都知道這病房里的病人特殊,也沒人敢說話,倒是來了醫生給陸向北幫忙,但除了給他幫忙以外,醫生亦沒有其它的辦法,藥已經給童一念用了,最合適的劑量,再加等于助長她,剩下的事,要靠她自己的毅力……

醫生的話,說了等于沒說,陸向北也知道。

在他的工作經歷中,不是沒見過戒毒的人被綁起來,可眼睜睜地看著床上躺著的是自己的妻子,心里又是何樣一種滋味?

繩子每繞一圈,便如同在他心口勒下一道傷痕一般,到最後綁完,他伏在她耳邊哽咽,「對不起,老婆,對不起……」

這又關他什麼事呢?

她強忍著痛苦,催促他,「快啊!把寶寶抱進來,他們嗓子都快哭壞了……」

當陸向北重新走到門口時,兩個寶寶立刻看見了他,四只肥肥的小胳膊齊齊朝他伸過來,他立刻一手一個的抱了。

倆小家伙哦,真是覺得自己委屈極了,爸爸居然這麼久才來抱自己,所以,即便已經在爸爸懷里了,還是趴在他肩頭哭。

「嘟嘟,瞳瞳,好了,不哭了,我們來看看媽媽!寶貝叫媽媽好不好?」他耐心地哄著,抱著寶寶來到床邊。

床上,童一念只露出一張臉來,之前陸向北已經給她擦干了淚,她便極力朝寶寶笑,「寶寶,還哭嗎?我們一起唱《數鴨子》好不好?」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她努力舒展著眉頭,努力用兒童般歡快的聲音唱著,一遍,又一遍……

彎彎看著童一念隱忍的樣子,看著她明明很痛苦卻努力微笑的樣子,看著她額頭上汗水一層一層沁出來的樣子,忍不住回身伏在左辰遠胸口哭了起來……

左辰遠何嘗不感動?拍著彎彎的肩膀,「來!彎彎!別哭!念念那麼辛苦都在笑,我們一起來唱,一起給念念加油!」

「嗯!左胖!我不哭!」彎彎擦著眼淚,哽咽著聲音也跟著她一起開始唱。

幾遍之後,陸向北熟悉了歌詞,也能完全合上了,只是,聲音一向醇厚動听的他,唱出來的卻是嘶啞的曲調……

本來還在大哭的寶寶,在歌聲中真的慢慢安靜下來,嘴里嗚嗚啦啦的,唱著只有他們自己听得懂的《數鴨子》……

陸向北唱了幾句,終是無法再唱下去,他太了解,一直在微笑歌唱的她,實際有多麼痛苦,因為,繩子在不斷的繃緊,那便代表她在不斷地抗爭和掙扎,可她的笑容卻像真的一樣……

念念,念念,不要太堅強,太堅強的女子讓人心疼啊……

他側過臉去,努力讓悲傷沉澱,此時此刻,他竟做不到如她一樣地微笑……

好不容易休整好情緒,他把嘟嘟和瞳瞳放在她身體兩側,含著濃重的鼻音道,「乖,寶貝們,親親媽媽,你們有一個值得驕傲的媽媽!她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媽媽!」

小家伙一到床上,便自然而然地趴在了媽媽身上,不會走,不會說話,甚至不會爬,只是裂開小嘴朝媽媽笑,口水還流出來滴在媽媽臉上,童一念清晰地看見,寶寶粉紅色的小牙床已經長出了小門牙……

當臉頰兩側被嘟嘟和瞳瞳同時親到的時候,那柔軟的酥癢竟然蓋過了所有的不適,溫暖和甜蜜直沁入心里……

她含淚而笑,朝著陸向北的方向,終是發現他眼里的傷,「陸向北,別難過,有你,有寶寶,我真的可以堅持!昨天都過來了不是嗎?今天,真的比昨天好多了……」

如她所說,雖然這惡魔依然在折磨著她的身心,但是和第一天比,真算是輕松了,至少,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忘記自己是誰,沒有忘記眼前的人是誰,沒有讓自己進入瘋狂的自虐和虐人狀態去……

這樣的痛苦,整整折磨了她三天。

當第三個晚上,發作的巔峰狀態褪下去以後,依然被綁在繩子下的她,再一次流淚,這一次,卻是喜悅的淚……

三天的抗爭,耗盡她所有的體力,她虛弱地輕聲問他,「陸向北,這一次,我是不是真的走過去了?」

陸向北亦喜極而泣,解開她的繩子,立刻把她抱進懷里,不顧旁邊還有人在場,胡亂地吻著她,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被汗水浸濕的發……

「不要……好髒……」她輕輕推著他。每一次和惡魔搏斗完,都是大汗淋灕,連她自己都嫌自己髒……

「不髒!一點也不髒!你是我的驕傲!」他重重在她唇上吮/吸,恨不能將她所有的委屈都吸走。

至此,可否算是雨過天晴?

在病房陪著他們的覃婉和陸老相視一眼,終于松了一口氣,悄悄退出病房,不再打擾他們夫妻……

童一念全身無力,軟軟地靠在他懷里,見覃婉出去,試圖叫住,「媽——」

可是聲音太輕,已經走出病房的覃婉听不見。

「叫媽干什麼?」他奇怪地問,不是有他在這里嗎?

誰知,她蒼白的臉上竟然浮起兩朵紅暈來,「我……我想洗澡,明天干干淨淨地抱一抱寶寶……」這兩天由于他在輪椅上不方便,所以都是覃婉給她擦身的,可今天,覃婉怎麼就走了呢?

至于寶寶,她可是太想太想抱一抱他們軟乎乎的小身體了,但是,這兩天都被繩子綁著,只能在白天和他們貼貼臉,晚上就讓彎彎抱回去了,所以,想到明天可以抱他們了,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做好一切準備。

他听了,幾分促狹的笑,「我很樂意效勞啊!」

她瞪了他一眼,「誰要你效勞?」不知道為什麼,跟他結婚近三年,之後又離婚,孩子也給他生了,可是,事到如今,要和他在浴室果裎而見,還是有些不自在……

「想什麼呢?臉都紅了?我可是真心為你效勞的,沒有雜念,你在想什麼?」他笑著捏她的鼻頭。

「我沒想什麼!你個流氓!」他這流氓德行,估計是改不了……她眼角斜飛,睨了他一眼,雖面色憔悴,眉目間卻也含羞婉轉。

他笑,「這一回明明是你流氓,怎麼反說我呢?好吧好吧,老婆永遠是對的,就當我流氓吧,不過,真心要對你耍流氓也不是現在,得等你好了以後!」

「誰好了以後和你耍流氓?!」比流氓,似乎女人怎麼也比不過男人的,至少她是如此,他能不能不要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

「你會的!陸太太!」他笑了,捏捏她的臉頰,放下她,轉動輪椅往浴室走去。

「可是你自己行動也不方便……」她支起身子來追著他的背影說,臉上,他捏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他指的溫度,他還是喜歡捏她,或臉,或鼻子……

浴室里很快響起放水的聲音,待他從浴室出來時,手指濕漉漉的,全是水,她不禁,再次紅了臉。

她掙扎著起來,腳踩在地上軟綿綿的,可她努力堅持。

她知道他想抱她,可是她不要,也不知道他腿上那些傷口愈合了沒有,如果因為抱她而再次裂開,她可會心疼死……

心疼?

她腦中閃過這個詞。馬上確定了,是的,心疼,他受傷,她會心疼,正如他心疼她一樣,這一點毋庸置疑……

只是,這些話並沒有說出口,她輕輕拍開他伸過來的手臂,嗔他一眼,「走開!臭流氓!我才不要你效勞!美得你!」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一臉無辜,「真不要?我可是免費服務哦!不收費的!」

「你倒給我錢我也不要!我自己可以的!」她在他手上借了把力,走到浴室,然後松開他的手,毫不留情把浴室門給關上。

「自己試著點!不行就叫我!」他趴在門上極不放心地問。

「……知道!」里面傳來她悶悶的回答。

他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什麼,在浴室門口坐等。

果然,大約十幾分鐘以後,水聲停了,里面傳來她的輕喚,「陸向北……陸向北……」

「嗯?我在呢!」他暗笑,來了……這是什麼女人?能夠布一個把賀子俞都引入坑的局,卻在這樣的小事上總犯迷糊……

「陸向北……我忘記拿衣服換了,你給我遞一下……」她的聲音听起來似乎還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好啊!開門!」其實衣服他已拿在手里準備好了,她進去的時候他就發現了,她沒拿衣服……

門打開一條縫,伸出來一只白皙的小手。

他笑了笑,沒有動。

「快啊!拿來沒有?」她的手輕揮了兩下。

「來了!」他答,然後,把自己的手放入她手中。

「啊?!」一聲輕叫從里面傳來。

而後,他推開門,她裹著浴巾站在門內。他迅速打量了她全身,臉頰瘦削不說,鎖骨深深凹陷進去,胳膊和小腿都瘦了整整一圈,哪里還能找到從前那種肉肉的感覺?若不是剛剛沐浴過,蒸汽燻得她蒼白的臉上有淡淡的紅色,她整個人就跟鬼一樣……

他心里一痛,之前開玩笑的心情完全沒有了,二話不說,伸臂將她抱住,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驚得要跳起來,她就是不想讓他抱,他這是干什麼呀?

她也不敢掙扎,只是輕輕抗議,「我自己……」

「不準動!老老實實坐著!」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好凶……

好好的,凶什麼啊?

她莫名其妙,抬頭看他的臉色,還果真陰沉沉的,好像在生誰的氣,她又惹毛他了嗎?話說惹毛他的後果其實很嚴重的,她不由想起北京那個下雪的深夜,他把她仍在寒冷的街頭……

「你……干嘛?」她自認沒惹到他啊,而且她剛剛擺月兌了惡魔的爪子,他不該是生她的氣才是,所以試探著伸手捏他滿是胡茬的下巴,硬硬的胡茬刺得她指尖癢癢的……

他卻只是不說話,扯掉她身上的浴巾,從頭到腳給她擦著水,臉色陰沉得可怕。

好吧,她識趣點,老虎發威的時候不去撩他的胡須,可是,就是不明白,她才從那麼大的痛苦和委屈里走出來,他憑什麼要用這樣的表情對她?

擦完水之後,他扔掉浴巾,她突然就這麼未著寸縷無遮無掩地暴露在他面前了……

她下意識地捂住胸口。

他一把拉下她的手,硬著聲音道,「都沒貨了,還有什麼好遮擋的?」說完,給她把衣服套上。

她無語……

難道他是為了這個生氣?這也太離譜了吧?!誰經歷了這魔鬼般的三天不瘦一身肉才怪,那女人一瘦不就是胸先縮水嗎?他怎麼可以為了這個男人的惡趣味生氣?

她胡思亂想間,他又麻利地給她把褲子穿上,然後抱緊了她,臉貼著她胸口,悶悶的聲音傳出來,「老婆,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她的身體僵硬了,看來他這陰晴不定的性格是改不了的了,剛才還烏雲滾滾,現在又是上演哪一出?

「你怎麼了?」隨著他的柔聲軟語,她的心也柔軟如水,「你是發什麼神經呢?」

「我是生自己的氣,我一個警察,連自己的老婆都保護不好,讓你吃那麼多苦……」

原來如此……

她不禁一笑,「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好吧,我發誓,從明天開始,我一定努力吃東西,把自己吃成一個大胖子,總可以了吧?那時,你可不準又逼著我減肥……」

他被她逗笑了,抬起頭來,「我喜歡胖子,手感好……」

什麼話?!就月兌不了流氓本性……

「那你去和豬結婚好了!」她嘟了嘟唇,唇上血印依然。

他心里痛著,忍不住去吻她唇上的血痂,含笑,「嗯,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沒罵你……」

呃……

好吧,當她什麼也沒說好了……

那一晚,陸向北也不顧當時是幾點鐘了,恁是去值班室把醫生叫了出來,又給童一念檢查了一番。

醫生對她的情況很是滿意,欣喜地告訴他倆,最難過的是頭三天,既然這三天都抗過去了,以後的日子會輕松很多,雖然不能馬上恢復,睡眠和飲食還是不會正常,但是憑她的堅強,完全不是問題了,只要在醫院再住幾天,繼續吃藥,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

這是陸向北預料中的答案,可還是因為得到醫生的確認而高興。

在這三天里,童一念幾乎沒合過眼,那種疲憊卻無法安睡的感覺,逼得人想死,今晚,雖然較之從前輕松多了,可要她睡著,還是一件難事。

然,她會盡力,因為,她躺在陸向北懷里。

關于睡眠這個問題,他們心知肚明,都在為對方考慮。第一晚,童一念為了陸向北,忍了常人難以忍受的苦,所以第二晚,他再也舍不得她如此委屈自己,與其在一個房間讓她受雙倍的罪,不如他回自己病房,雖然時時心系隔壁而無法安眠,但至少,讓她在難受的時候可以自由活動。其實,有時候,好好的安存自己,讓對方不那麼擔心,也是關愛對方的一種方式。

但這第三晚,他又留了下來,因為,他希望可以讓她睡一會兒,哪怕是一會兒對她的康復也是有利的。

他說過,等她好了,再也不放開她的手,所以,他一手擁著她,一手和她十指相扣,雙目柔情似水,凝視著她蒼白的容顏。

「在想什麼?還不睡?」她不經意抬頭,正好遇到他這樣的眼神。

他想了想,說,「在想你給我的郵件。」

「……沒事想它干嘛?陸先生,你現在的任務是睡覺!」她又開始叫他陸先生,就像他叫她陸太太一樣,時間仿佛倒回到最初,他們新婚伊始的時候。

「我常常想……現在幾乎可以倒背如流了……」在收到她郵件之後,他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只要稍有空閑,就會找出來看,每一字每一句都認認真真地體會,仿佛是她在他耳邊輕輕訴說一樣。

「是嗎?我不信!」她自己寫的東西,她都只記得大概,還不敢妄稱倒背如流呢,他倒是敢吹牛……

「不信?我背給你听!」他開始一字一句回憶,「陸向北……」這是他郁悶之處,他的老婆,他孩子的親娘,對他的稱呼總是這麼的讓人感到奇怪,他就沒見誰連名帶姓叫自己老公的,好吧,這還是最正常的稱呼了,不正常的時候叫陸局長陸大局長,諷刺的時候叫陸先生……

「怎麼不背了?背不過是嗎?」她就知道,吹牛吧……

他忽然來了興致,「如果我背過了怎樣?我們打賭!」

「賭什麼?」她不願掃了他的興。

「如果我背過了,你就為我做一件事,如果我背不過,我就為你做一輩子事。怎麼樣?其實隨便你輸還是你贏都是你佔便宜。」

「有便宜佔嗎?」她探究地看著他,陸向北這個人,是誰也算計不過的,她怎麼也找不到信任他的理由啊,不是又存了心算計她吧?為她做一輩子事?就是一輩子賴上她咯……「陸向北,你的眼楮里怎麼就寫著‘圈套’兩個字呢?」

「這,這太打擊人了!」他眨了眨眼,一臉委屈。

忘了,他最擅長的就是演戲……

「好吧!你背!這個賭,我打了就是!」管他是不是圈套呢,其實,就算是圈套,也應該是甜蜜的圈套,她就閉著眼楮往里面跳好了……

「好!听著……」他緊了緊手臂,雙手圈住她的腰,「陸向北,這封郵件我是定時發送的,當你收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我已經在菲律賓。

陸向北,當我坐在電腦前準備字的時,手放在鍵盤上很久很久,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我們之間,發生的事太多太多,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和你說,但是三言兩句說得清楚嗎?

都說人生如戲,而我們兩個則是這出戲里最辛苦的演員。

你娶了我,進童家,是不是一場戲我已經不想去深究了,那是太累太累的一件事情,從我們離婚那天開始,這出戲就結束了,只是,我不曾想到,一出戲的結束會是另一出戲的開始,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會成為這出戲里最出色的導演編劇和演員。

陸向北,我以為我們離婚之後,我們之間就不會有瓜葛,可是,卻無端地出來一個左辰遠。

左辰遠收購童氏,我只是想看一個結果,並沒有想過其他,但是,當左辰遠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生活里,並給我幫助時,我就不得不懷疑了。尤其,當我要把依念的稿子交給一個陌生人的時候,我再不去查一查,不就是你所說的白痴了嗎?

好在左辰遠說一口漂亮的京片子,而左家在北京又如此有名,所以,毫不費力,我的私家偵探于先生就幫我查到了︰左辰遠,北京最年輕的酒店餐飲業巨頭,其父更是商海風雲人物,其祖父則是中央某部退下來的老領導,其弟左辰安,又名祭夏,年輕的曲作家音樂制作人,祭夏文化傳播創始人總裁,另外,左辰遠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北京陸家的女婿,這陸家,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所以,陸向北,你說我們累不累?你千方百計讓左辰遠和你父親騙著我去北京,而我,則將計就計,假裝一無所知,應邀去了北京。你騙我,我騙你,陸向北,這一次,你也被我騙到了嗎?是不是覺得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呢?

然而,我去北京並不是為了證明我會是一個比你更出色的演員,只是因為我答應過你,我要做一個負責人的母親。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和賀子翔來往,可是,我和賀子翔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更不是因為我想和他有進一步的發展。我爸的死,可疑,我很清楚。

我想,這個案子,因童家而起,那麼就由童家結束吧,我以自己為餌,讓它漸漸顯山露水,只不過,這具有一定的危險性,我不能讓寶寶跟著我冒險,尤其,在經歷了一次差點流產的風波以後。所以,我毫不猶豫鑽進了你的」圈套「,赴京待產,只有生下寶寶,我才能全心全意做我想做的事。

陸向北,關于你的死緩,我想,又是一場戲吧?因為,有兩次,我都發現你的身影在跟著我,一次在餐廳,我和賀子翔在一起,還有一次在街上,我想你了,去吃餛飩。我知道是你,因為我對你如此熟悉,你化成灰我也認識。還有,就在吃餛飩那晚,我被成真送回家,抱上樓,可是,在我床前站了許久許久的人,是你,對嗎?

你知道是誰幫你月兌罪的嗎?是我。你心里面那個白痴女人。第一次去菲律賓,你色字當頭,把什麼都忘了,是我的私家偵探于先生黃雀在後,監視著你和賀子翔的一舉一動,你的包被換掉的整個過程都被他拍下來了並且把證據親手送到左辰遠手上,通知你家老爺子的短信也是他發的。

所以,後來你仍被判了死緩我覺得詫異,直到我去北京,你怎麼也不肯見我,我才開始懷疑,然後,回來後發現你的身影,就確定這是你的將計就計了,我們倆都擅長使這招。

不過,這樣很好,因為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危險,有你在身後,我心里很安定。

之所以在去菲律賓之前把這些話告訴你,並不是想向你證明我不是你想的那種白痴女人,而是因為我不知道自己這一去,是否還有回來的時候,萬一,我魂斷菲律賓,也要做個明白鬼,還有就是,此去菲律賓,于先生仍然會同去,他會把上次拍到的資料以及這一次拍到的一起傳給你,為了保險起見,還會傳給康祺一份,如果你沒收到于先生的郵件,記得去找康祺。

此其一,其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估計岑叔叔明早會逃走,此事我已經先告訴了成真,他定然已經告訴你。

呵,陸向北,說了這麼多,重要的話基本都說完了,還有些不重要的,我一直猶豫該不該說,但是,如果不說的話,也許此生就真的沒機會說了……

陸向北,我們的相識算不算一個錯誤,我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明天即將遠行,我心里放不下的卻只有你和寶寶。

我們之間算算也有四年多了,上天給了我們機會讓我們好好相處,可是我們沒有,不管是誰的錯,都不重要了,如果,這一次上天真的不讓我們再重逢,那就是在懲罰我們不懂得珍惜,那麼,就讓我們在這里說再見吧。

關于寶寶,我知道你愛他們之深,無需我叮囑也會照顧好他們,我之前說的兩個孩子都姓童也是一時任性的氣話,讓瞳瞳姓陸吧,叫陸念之,其實我一直很喜歡這個名字。

念之,念之,陸向北,如果我死了,你會念著我嗎?會念我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年?告訴你,我可不是什麼賢淑女子,你不準給寶寶找後媽……

好吧,我承認我任性,如果你一定要找,可不準她打寶寶,否則我會從墳墓里跳出來的……

陸向北,我怎麼突然想哭呢?我好難過……

陸向北,其實我是愛你的,真的很愛很愛你……」

他的聲音,在「很愛很愛你」的余韻中漸漸低回下去,就像把這幾個字含在嘴里,讓它們在胸腔里發出柔和而深情的回音,一遍一遍,撞擊著彼此的心口……

許久,他們兩人都沒說話,直到他回味夠了,才微笑著繼續說,「落款是……想起你要二婚就氣得想砸鍵盤的念念……」

她有些難堪,去菲律賓,本來真的做好了一死的打算,所以那些該說的不該說的話全都一股腦輸進了郵件,尤其落款,更是咬牙切齒敲出來的,郵件一發送出去她還後悔了呢,現在好了,是不是會被他嘲笑一輩子呢?

「很好笑是嗎?得瑟了是嗎?」她扁著嘴,指甲摳著他衣服上的扣子。

「不好笑……我就是覺得……有個疑問……」他憋住笑。

「什麼疑問?」她摳扣子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你的意思……到底是讓我找小老婆呢還是不讓我找呢?」他笑。

「你找啊?你找了我從墳墓里爬……唔……」

她話沒說完,被他狠狠地以吻封唇,在她唇上好一番輾轉之後才正色警告她,「你這是給我寫遺書呢?知不知道我看之後就想打你一頓屁/股!以後不準再提這麼不吉利的字眼,什麼死,什麼墳墓,再說的話一定不輕饒!」

她低著頭不出聲。

「听見沒有?!」他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她耐不住癢,求饒,「好好好,我記住了……可是……我當時真的很難過……」

他嘆了口氣,「既然難過,又何必把自己放入難過的境地里去,破案關你什麼事?以後再也不準這樣了,知道嗎?」

「嗯……」她點點頭,末了,又想起一件事,抬頭解釋,「我和賀子翔真的沒有什麼……」

他眼一瞪,「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的智商?!你跟賀子翔在一起打什麼主意我還不清楚?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準你跟他在一起啊!那多危險!你卻每次到這件事上就跟我杠!」

「可是不杠你會準我這麼做嗎?」她不甘心,仍然和他爭辯。

「難道你非做不可嗎?」

似乎,話題又繞了回來……

她嘟著唇,不說話,用沉默表示了她的堅定和反抗……

所不同的是,收起了言語的鋒芒,風雨過後的相守,舍不得再傷。而他,又如何舍得?

這個倔強的小女人……

他心中的嘆息柔柔軟軟漫開來,「算了,過去的,就不再提了,只是,以後若有什麼想法不要瞞著我,凡事和我商量,這總能行吧?」

他想,這案子雖然沒有完全結,但是和賀家有關的部分卻結束了,他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就在賀子翔,賀子翔死了,他們之後也就沒什麼矛盾了吧?應該是的……因為,他並不是一個**到真正要干涉她一舉一動的人,只是,童家和她牽涉到這個案子里來,舉步都是危險,而她偏偏又跟賀子翔走得那麼近,叫他如何不干涉?

但願,從此再無波折……

「那你呢?你也不準再瞞著我。」霸王條約?她可不干,他這人從來高深莫測,她何曾捉模得透?

「我只能答應你,可以告訴你的便告訴你,我的工作性質特殊,跟工作有關的,有紀律,不能說的還是不能說。到了現在,你還不相信我?」

信嗎?其實,有些事情她還是不明了……

但是,既然她給他寫了那樣的郵件,既然她今晚躺在了他的懷抱,既然這幾天都是他陪著她度過,其實就是相信了吧……

「萬一哪天你的工作性質又決定你需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呢?我還是要相信你嗎?」她語氣幽幽地,盯著他。

他臉上開始出現玩味,「我說陸太太,好像在我們家的戶口本上,你是戶主,自從跟了你,我就死心塌地,誓死效忠戶主,得罪了你,我可是立足之地都沒有了,還敢讓其他女人擠上我們家戶口本來,那我不是活膩歪了嗎?」

呃……差點忘了,他是童家的上門女婿,戶口本里,確實她是戶主,而且,離婚之後,好像她一直忘記了去辦理戶口分戶的手續……

「不過……」她正想著,他慢條斯理來了個轉折,眼里還有不懷好意的笑。

「不過什麼?」她馬上引起了警惕。

「不過……我想有一個女人還是可以擠上我們家戶口的……」他沖她眨了眨眼。

「誰?」她以為他說的是覃婉,畢竟他還沒那麼大的膽敢當著她的面說別的女人吧?

他卻靠近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她一怔,「可以嗎?」

「只要你同意,沒什麼不可以的!」他一笑。

「可是……」

「為什麼你總是喜歡可是呢?不許可是!你剛才可是答應了的!」他在她沒有「可是」完的時候果斷打斷了她。

「答應?我什麼時候答應了?」她可不記得自己會承諾這種事……

「你不是答應和我打賭了嗎?現在我可是把郵件給背下來了,一字不差,就連落款都清清楚楚……不是想反悔吧?幾千字的郵件哎……」他的樣子,忽然像個孩子一般委屈。

不知怎的,看慣了他的強勢和疏冷,這樣的他,倒是讓她覺得更加親近和疼惜,那神情,分明就像嘟嘟和瞳瞳要吃女乃的表情嘛……

「呃……看你的表現吧……這個提議我會斟酌的……」這是曾經的陸副總在她偶爾提出某個要求時,他擺出的腔調,如今,她也擺上一回……

他一樂,馬上在她耳邊吹氣,「我會表現得很好的……」

哼哼,這句話又有詭異的意味了,她嗅到了他經久不衰的流氓氣息……

很久沒有這樣的氛圍了——在被窩里和人聊天的感覺。

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童一念仔細回想,最近的也要追溯到大學時代了。

那時候,不喜歡回家的她通常都住在學校宿舍,燈一熄,寢室里的姐妹就再被子里聊開了,話題從穿著到化妝到男生,無一不說,從不固定,而且極具跳躍性,剛才明明還在抱怨食堂今天的哪個姐打菜超級摳門,馬上就會跳到某系校草和誰誰誰的緋聞。

聊天的時長也從不限定,常常是聊著聊著便不知不覺睡著了,其他姐妹什麼時候結束的午夜夜談也不清楚,青蔥歲月里的女孩兒,何曾知道什麼叫失眠?

只是後來,便鎖了心門,再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在夜深人靜的夜晚與之暢所欲言的人,在無數個等待他回家的日子里,只有孤獨和猜忌為伴……

她以為,從此都不會再有那樣的夜晚了,卻不曾想到,在專為她而設的戒毒病房里,與曾經如隔天涯的他得以重溫……

他們說起很多很多,大多數的時間是她在說,他靜靜地听,不時的,他會模模她的脈搏,默數她的心跳,是否和正常人接近。

她亦說起北京,說起在雍和宮許下的願望,那時他纏著她問過多次,她卻不肯給出回答,他其實能猜出個大概,此時特想逗她,「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究竟許了什麼願?」

那時的她,因為自己心中有計劃,所以不能把願望說出來,一來說出來便有了羈絆,計劃難以實現,二來如果她在自己的計劃中不幸了,又何必說出來讓活著的徒增傷心?此刻,劫後余生,她仿佛能透過窗戶,看見窗外有黑夜彩虹,說出來,完全是情不自禁,「陸向北,你知道嗎?我一到你家就被你家人感染了,我好喜歡陸伯伯,雖然那時叫他左伯伯,哈哈,嗯……也超喜歡彎彎,喜歡左小胖,還喜歡左辰遠……」

「等等等等!你喜歡我爸喜歡彎彎喜歡小胖都可以,怎麼可以喜歡左辰遠?!不行!」他不等她說完就酸氣十足地插嘴。

「我說你的腦瓜子里就不能有點干淨的東西純潔的感情?話說你還是警察呢!都什麼烏七八糟的思想?到底要不要听?」她不高興地掐他的胸膛。

他輕輕「嘶」了一聲,抓住她的手,「听!要听!你說!」

她斜了他一眼,既嬌且怨,「你知道的,我最渴望家的溫暖,一進你們家門,就被你家里濃濃的家的氛圍給感動,所以,我許的願就是,如果最後佛主能允許我幸存下來,就讓我真正成為這個家的一員……我希望有真正屬于自己的爸爸媽媽,你的,是不是就是我的?」

「傻……」他心疼地吻她的鼻尖,「當然是,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的家,我的爸媽,我的姐姐,我的孩子,我的財產,還有我自己,全都是你的,從來都是……」

她埋頭在他胸口蹭了蹭,眼眶濕潤,「對了,你的警哨呢?送給我了為什麼又收回去?」

他笑,「你不是不要了嗎?扔掉了的……」話說他總是在她身後撿她扔掉的東西,包括她這個人……不過,幸好他一直再撿,一直沒有放棄……

「在菲律賓遇險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手中有警哨,如果我把它吹響,你是不是會從天而將呢?可惜……」

他的笑意更深了,「沒有可惜,我最後不是來了嗎?就算沒有警哨,我也听得到你的呼喚,隨時隨地,听從你的召喚,為你而戰。」是的,這警哨在彼此的心里,因為愛,因為牽掛,所以,她在哪里,他必跟隨……

她深知,陸向北巧舌如簧,更知他是個談判專家,只要他願意,說出來的甜言蜜語能將人溺死,而他現在就在發揮他這專長……

從地獄到天堂,眼前的甜蜜和幸福來得似乎太突兀,她甚至有些懷疑它的真實性,情不自禁伸手去捏陸向北的臉,很是用力,一如當初她在洪水中,而他從天而降時一樣。

「又不相信我是真的在你眼前?」他被她捏痛,表情卻是笑笑的,「好吧,我告訴你,很痛,你不是在做夢!」

她亦恍恍惚惚地笑,是的,她確信她不是在做夢,她和他,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折磨,上天也該眷顧他們了,不是嗎?所以,幸福就算來勢凶猛,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

那一夜,她在他懷里,在他們的話題不知道進行到哪里的時候睡著了,這也算是上天給她的眷顧嗎?一定是憐憫她一路的辛苦,才給她這樣的恩賜……

是的,對戒毒期間的人來說,能睡著,真算得上恩賜了……

這一晚,陸向北先見之明,怕萬一童一念睡著之後爸媽或者醫生要進來,敲門聲和他上下床的響動會驚醒睡眠如金的她,所以,並沒有反鎖病房門,以致,清晨有人輕輕推開門時,看到的是兩人安詳相擁同眠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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