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屈敬遠狂笑不止。「原來是教主給你當了靠山啊!所以現在教主是要除掉我了?」
「正是。」卓日霄一副無關緊要地接話。
「耿千寒,你信錯人了,夜靈會墮入魔教,全是教主一手造成的!」
屈敬遠將手中武器一偏,轉向往卓日霄刺去。既然卓日霄的意圖如此明顯,他已經沒什麼好失去了,拿命和卓目霄拼搏,看能不能一命換一命。
「你話太多了。"卓日霄飛身而出,瞬間捏住屈敬遠脖子,用力一轉。
耿千寒的劍正巧穿過屈敬遠的胸膛,他沒有猶豫又抽了出來,狠瞪卓日霄一眼後,轉身飛出大殿。
他沒有時間再管過去的糾葛,也不想理會卓日霄到底有什麼動機。
他只想找到她,告訴她一切都是為了配合卓日霄,為了除去她身上的蠱蟲他別無選擇。他這輩子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傷害她。
現在屈敬遠已死,不必再擔憂夜家村了。
兩個月也好,一個月也罷,他更不想管什麼七血毒,他只要能摟著她,兩人過著閑雲野鶴的生活就足夠了。
千萬,要等著他。
夜靈踉踉蹌蹌來到連霞峰,望著這片山峰,她滿足地大口大口吸氣。
此刻夕陽西照,遠處的村莊炊煙裊裊,一幅和樂景象。她想對著山谷大喊,卻只噴出一大口鮮血。
「夜靈,沒想到你最後想來的地方,竟然是這。」趙問興與他的手下追到了她的身後,嘲諷地笑。
「這兒能看見我的家,除了此處,我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她閉上雙眼,以手背抹去血漬。
「你會落得如此下場,全是你的好徒弟害的,他瓦解了你的心房,使你松懈怠慢,甚至踩著你往上爬,不顧你的死活,一切只為了他自身的利益。」趙問興幸災樂禍說道。
「別再說了……」夜靈的聲音很冷。
「你也真是蠢,在魔教這麼多年,怎麼對人一點防衛之心都沒呢?該不會是愛上他了吧?」趙問興提起長槍,指著夜靈。
「不關你的事!」夜靈回身,以劍相搏,卻因為沒有內力加持,氣力不是,劍身應聲而斷。
「哎呀呀,連教主送你的玉訣劍都斷了,你真是毫無退路了。」
夜靈看著地上那仿造出來的玉訣劍,不由得失聲笑了。「啊,還來不及賣齊天莊人情,可惜了。」
「教主叫我把你平安帶回去,不過這不重要,我依舊會殺了稱,然後告訴教主因為你極力抵抗,不小心死在我的長槍之下。」趙問興呵呵笑了兩聲。
「除掉我,對左派而言,確實是很大的利益——」夜靈話未落下,長槍便刺穿了她的肩骨,力量之大,直接把她釘在一旁的樹上,任人宰割。
「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容易,你們右派在教中囂張了好幾年,我要把左派的屈辱都討回來!」趙問興朝手下便了個眼色,他的手下抽出劍,在她的右腕深深劃下一刀,瞬間挑斷了她的右手筋脈。
夜靈悶哼,右手掌已經不能控制。
「嘖嘖嘖,這只手已經廢了,以後別說再拿劍,連提筆都有困難了。」趙問興靠近夜靈的身邊,模著她的臉蛋。「人家說紅顏薄命,真是一點也沒錯。」
「拿開你的髒手!」夜靈轉頭吐了他整臉血。
趙問興憤怒地在夜靈的傷口上轉動長槍,夜靈的肩骨一片血肉模糊,但她咬著牙忍痛,沒有尖叫出聲。
「啊,忘了告訴你,你一心保護的夜家村,根本不是你出生的村莊,里面也沒有你的親生爹娘,那只是屈敬遠為了威脅你所捏造出來的謊言,而你卻傻傻地護著夜家村十多年,真是笨極了。」
「不——你說謊!」夜靈厲聲反斥。千萬……別連她生存的理由都剝奪了。
「我沒有說謊。你是教主從外頭搶回來的,那日我與教主去城郊辦事,正好遇見你娘與家僕們趕往城外的天龍寺上香,教主不知道是突然得了失心瘋還是什麼的,竟命令我和幾個手下扮成打劫的土匪,殺了你娘的隨從,搜刮財寶,搶走了強褓中的你!你娘當初可哭慘了!」趙問興搓著雙手。「你這張美麗臉蛋,就長得和你娘一模一樣啊!」
「這不是真的……」夜靈搖著頭,露出絕望的空茫。她望著連霞峰遠處的村莊,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苦楚……
這些年,她雙手染上的血腥,究竟是為了誰?她出生入死,苟且偷生,究竟是為了誰?
「趙、問、興!」耿千寒的長劍凌空而來,殺氣騰騰。
「護法小心!」左派的下屬紛紛擋在主子面前護主,趙問興則迅速拔出長槍,準備還擊。
夜靈的身軀像是被用力撕裂了一般,當長槍月兌離時,她面色雪白,胸口血流如注,攤軟得跪在地上。
「我殺了你!你竟敢如此對她!」耿千寒全然不受控制地大開殺戒,趙問興的手下一個個當了犧牲品。
趙問興眼見苗頭不對,他不能讓教主知曉他抗命想除掉夜靈,回去不好交代,所以他得趕緊離開,搶在耿千寒回到聖月教之前,先行編個說法。
于是趙問興縱身飛離,耿千寒望著他的背影咬牙,心下發誓總有一天定會報這個仇!
他轉過身,上前欲扶起夜靈,她卻早一步喊出聲︰「別過來!」
她的右手已廢,只剩左手能靈活動作。她從左靴抽出匕首,指著他的眉心,搖搖晃晃倚著大樹,撐起自己的身子。
「听我解釋,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樣。」耿千寒仍是舉步上前,眼楮眨也不眨,就算死在她的刀下也毫無悔恨。「放下刀子,你需要療傷。」
「不,無法痊愈了。」她痛哭失聲,從來沒有這麼放縱自己的情緒流露,她聲嘶力竭地哭泣,像是要把隱忍了二十多年的淚水一次傾盡。
就在她剛才知曉自己所認知的一切都是謊言之後,她已經不知道還能相信什麼了。她緩緩向後退。「我的經脈受損,走火入魔……死前我能成全你的,就是還你自由,真正的壞人是我,是我……」
「什麼?」耿千寒不明白地望著她。
「當年,我逼你吃下的,只是屈敬遠調配失敗的慢性毒,那是仿照七血毒調制而成的毒藥,並不是真正的七血毒。只要調養氣息,增進內力,幾年之內便可以將毒性散去。屈敬遠疑心過重,必會把你的脈象,確認你有中毒跡象才肯罷休,但他並不知道我偷了一顆失敗的丹藥給你服下……」夜靈顫動著肩膀,神情悲傷。
當時她心念一動,基于反叛的心情,不甘心再幫屈敬遠培養傀儡,也不願意耿千寒成為第二個可悲的她,所以她暗地里偷天換日,心想有朝一目,他或許還能安然遠走,沒想到事情後來的演變,仍是毀了他的人生。
因為她的過去無法重來,進不了他的人生,所以她只好把他帶入她的地獄……真正自私、邪惡、放下了手的人,是她……
「怎麼會……」耿千寒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心中天人交戰,該留住你或放你走。其實呀……說謊的是我,自私的是我,我沒讓你受控于七血毒卻欺騙了你。為了保護夜家村周全,我依舊听從屈敬遠的指示留你下來,不惜逼著你練武、逼著你殺人、逼著你踏入了魔教……最後……還奢望留住你長伴此生……我欠你太多,該還你的,總不能一直欠著……」她的深吸一口氣,抿著唇,強迫自己止住淚水。她沒有資格哀傷難過。
她與耿千寒的羈絆與緣分,使她想為自己自私一次,想證明這世間還有其它值得留戀的事物……那種擁著罪惡感的掙扎,一直都在她心底盤旋;她愛得愈深,痛苦就愈明顯,即使知道自己是錯誤的,也無法阻止自己不斷沉淪。
現在,真的該醒了,該還給他屬于他的自由。
「你……」耿千寒的眼眶霎時充滿了霧氣,這個事實沖擊了他所付出的一切。
原來,他才是那個被欺瞞、被利用、被傷害的人嗎?這六年的相處,說好當一輩子的羈絆,說好遠走高飛,又有幾分話是真,幾分話是假?
而一切因緣巧合,他居然吞下了七血毒的唯一解藥……是上天在玩弄他們,還是他們根本在作弄自己?
「你現在自由了……真的很好,很好……所以即使你背叛了我,也不用對我感到內疚,我不會恨你,活著不會,死了也不會。」夜靈睜著空洞的眼,勉強扯了一抹笑。
「靈,別再退了!後面是斷崖!」他大喊。
「只希望你別怨我,我是真的愛……」她足下一空。閉上了雙眼。
末字在空谷間回蕩。
耿千寒奮不顧身縱飛而下,抱著她一同下墜。
沒有什麼好質疑的,也沒有什麼好猜忌的,他們打從一開始就心靈相屬,只是單純地想在一起而已,為什麼會演變到這個地步……
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他又何嘗不是真的愛上她了……
所以,這輩子注定要繼續糾纏下去,誰都不能輕易拋開誰。
他深吸一口氣,聚力于丹田,踢了兩下壁崖,硬是把劍插進岩縫之中,試圖阻止兩人的墜落,無奈劍身撐不住兩人沉重的身軀,從劍尖斷裂,他們又持續向下掉……
耿千寒不死心,不斷重復一樣的動作,即使劍身次次斷裂已經沒有鋒利之處,他仍是不放棄希望。直到最後長劍變得又鈍又短,他憑借著強勁內力將劍嵌入山壁中——
一個斯文溫和的男子面容涌上他的腦海,他憶起齊紫英為他把脈,以及當時自謙「醫術不精」的真正涵義——原來齊紫英是要表達他診斷不出任何中毒的跡象……而且,在他捉住夜靈手腕的瞬間,便已經診出她的性命堪憂。
江湖第一神醫果然名不虛傳……
或許,夜靈這輩子與齊天莊真的結下了不解之緣,那就由他來繼續轉動這個運命的鎖鏈吧……
齊紫英昏沉沉的,有點想吐……他感覺地板一直上下左右搖晃,不甚舒服,他嘗試翻身,胸膛一陣疼痛,使得他冷汗狂冒,幽幽醒來。
齊嵐欣喜若狂地叫道。「太好了!二哥你醒了!」
齊紫英揉了揉額角,這才想起自己受了重傷,現在正在駛往金蟬島的船上,「我昏迷多久了?」他有氣無力地說道。
「五天。二哥,你別起來!」齊嵐低喊。
「扶我一下。」他撐著身軀,坐了起來,低頭瞧了自己胸前的傷處,已經纏上了干淨的白布,他嗅了嗅布條上的藥昧,微笑道︰「耿千寒幫我醫治的?」
「是啊!幸虧他這一年來跟著你習醫,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齊嵐倒了一杯水給齊紫英。「耿千寒說你沒傷著內髒,復原情況良好。」
「秦煙呢?還好嗎?」齊紫英共心地問。
「死不了,只是醒來的次數寥寥無幾。」齊嵐一听見秦煙的名字就沉下了臉,心中有疙瘩。
「三弟,別用那種表情看我,如果事情重演一遍,我還是會舍身救她。」齊紫英堅定地說道。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不要告訴我你愛上她了!」齊嵐怒氣又飆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