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乘風錄 第二章 天地不仁萬物狗,一襲青衫情不收。

作者 ︰ 趙象

話說兩人走了一陣,沈飛模了模光頭朝著陳元寶不解的問道︰「對了,元寶哥啊,我就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你每次出來辦事都要穿長衫呢?顯得像那些讀書人,讓人瞧了也不害怕,打起來也不方便,要像我弄個光頭,光著膀子,這才威武嘛!」陳元寶看著遠處人來人往的街道不禁神傷了。

大秦位于中土神舟的最南方,立國至今,一千二百六十余年。中土歷經諸侯並起、群雄紛爭,到如今大秦國仕子千萬,武將如雲,耕地億畝,作坊成群。與大周國,大齊國三國逐鹿神舟,三雄並立。

大秦國起初,文治國,武安邦,歷代皇帝勵精圖治,親賢臣,遠小人。舉國欣欣向榮,隱約在三大皇朝中獨佔鰲頭。可到如今第二十三任皇帝秦武帝,親小人,遠賢臣。窮兵黷武,征戰四方,賦稅徭役,弄得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秦武帝十四年,當朝數位老儒當庭諫言,希望秦武帝仿效先賢,莫要興兵黷武。秦武帝念及老儒輔佐先帝有功,並未發怒。只是當庭揮袖而去。

秦武帝十五年,近萬儒生上表請願。要求恢復儒制,廢除軍政,頒罪已詔。減輕賦稅、刑律,休養生息。近萬儒士跪在皇城前,求見天子,秦武帝命禁衛杖責驅逐,禁衛當場杖死七十六名儒士,數百儒士跪暈在城門前。

數萬儒士寧死不退高呼「昏君亡國!」秦武帝暴怒,設鷹狼衛,上監文武,下查百姓,並下令全國坑殺參事儒士。是役全國不計儒士慘遭殺戮,更有小人作梗,大興文字獄,無數忠良慘死。一時間,社會動蕩,人心惶惶。

陳元寶本是徐州人士,為家中次子,在上還有一個哥哥。父親陳靜儒是當地頗有名氣的大儒,學問深厚,高風亮節。母親王氏也出身名門,溫文爾雅,賢良淑德。哥哥陳元書繼承父親,從小飽讀詩書,立志考取功名,造福百姓,而陳元寶卻喜歡武道,總幻想有一天能上陣殺敵,戎馬一生。

陳家祖上出過先天高手,陳父也生性開明灑月兌,在幾次勸說後,見陳元寶意志堅定,也就沒怎麼勉強了。反將家傳武學,「秀竹功」傳與陳元寶,望之有番作為。平日里父親開館授書,福澤鄉里。母親勤儉持家,相夫教子。一家人雖不是錦衣玉食,也是其樂融融。

秦武帝十五年,六月二十七日。陳元寶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那日他在後院竹林中練習刀法,哥哥在臨縣一位大儒處求學,父親如往日一樣去書院教導學子,母親在內院主持家務。突然丹田隱約要產生內勁,這預示著他即將踏三流高手的行列。想著父母欣慰的笑容,不禁喜從心來,更加賣力的將手中的單刀舞的密不透風。

突然,平日里從不提早回家的父親,滿臉焦急的回來了,卻無往日里鎮定自若,雲淡風輕的從容了。陳元寶還未將自己即將突破的喜訊的告訴父親,父親卻揮手示意陳元寶莫要說話,轉過身吩咐家僕收拾金銀細軟,打點行李,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這時母親從內院走出,看著陳父焦急的樣子,面色一凝,低頭思考片刻,緩步上前,溫柔的握著父親的手說︰「可是那事?」父親回頭慘然一笑,也不言語,點了點頭。這時父親突然沖著陳元寶說道︰「元寶,為父給你起這個名字你一定很奇怪,為何要叫元寶?」

不待陳元寶回答又自顧自的說道︰「元寶看似低俗其實久經人手,陽氣十足,陽著,天之正氣也,為父更希望你同這元寶一樣堂堂正正!」陳元寶一怔,平日還好奇清高的父親為何要給自己取這麼一個名字,原來還有這般緣由。陳母握著父親對陳元寶說︰「其實我和你父親給你起名元寶。還有兩寓意一個是希望你同普通孩子一樣,一身富貴平安,二是真金不怕火煉,但勢必會有烈焰來考驗,我和你父親希望你在日後無論遭遇怎樣委屈坎坷都要勇敢的去面對。」

陳元寶心中左眉一跳,心中莫名感到害怕,緊緊拉著父母的手說︰「爹!娘!你們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什麼事了,快告訴我啊!」

陳靜儒原本一直扮演著嚴父的角色此時卻罕見的模了模陳元寶的頭,愛憐的說︰「當今天子窮兵黷武,弄的名不聊生,我天下數萬儒士一起聯名上書,望天子百姓社稷為重,誰知當今天子卻下令全國捕殺大儒。前些日子相鄰幾州的大儒,都在到鷹狼衛捕殺,方才我正上課,學生特來告知我鷹狼衛已經來到了徐州城,叫我速速逃命去,我特地回來與你們見這最後一面,可惜了,元書不在。」

陳元寶焦急的說道︰「爹,娘,我們還等什麼啊,我們快走,快走啊。」說罷欲拉著陳靜儒和王氏離開,可兩人卻紋絲不動。

陳靜儒面色一肅,對著陳元寶說︰「元寶,爹與你說過,讀書人,要有氣節,要有骨氣,我們為百姓請願,為天下謀福,何錯之有?何必要逃呢?死也要堂堂正正的。!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們要讓天子看看我們儒士的心是黑是紅!為大義而死,也是其所,為父不走!就在這,等他們來!」

這時陳元寶的臉上已經都是眼淚,哭著拉著母親的手說︰「娘,娘!你勸勸爹,叫他快走,鷹狼衛快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王氏輕輕拭去陳元寶的眼淚溫柔的說︰「傻孩子,多大了還哭,你爹一生都在為大義,為百姓,這是他的信仰,他的命!他是不會走的,娘也不走,娘在這,陪著你爹!待會收拾好行裝,會有人帶你去找你哥,你哥會照顧好你,路上小心,以後爹娘不再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莫在貪玩,好好練功,仔細身子,莫要染了風寒。」

「不!不!爹娘,我們一起走,求你們了爹娘,我們一起走啊,你們不走我也不走!我馬上就要突破成為三流高手了,我留下能幫爹娘,我也不走了」陳元寶哭著跪在了父母面前。

「哈哈,我陳靜儒的兩個兒子一個是儒學天才,一個是武道奇才,天待我不薄,死而無憾,哈哈死而無憾了」陳靜儒高聲笑道。

突然陳靜儒朝著陳元寶神秘一笑說道︰「為父也會武功的,你莫要擔心我們。」

陳元寶一怔,隨即說道︰「我不信,我不信!爹,你騙我!」

陳靜儒一指陳元寶身後︰「你瞧那!」

陳元寶一回頭什麼也沒看到,陳靜儒猛地一下手刀劈在了陳元寶頸處。陳元寶眼前一黑,最後掙扎著回頭看了一眼滿懷歉意的父親和慈愛的母親,喃喃道︰「爹娘,我不走,我不走!」

隨即一個老僕走了上來,陳靜儒拱手彎腰一拜到底︰「徐叔,元寶和元書就托付給你了。」老者隨即還了一禮道︰「老爺,夫人放心,我拼了命也會照顧好大少爺和笑少爺的。」隨即抱著昏迷的元寶向後面退去。

陳靜儒安慰著不住抽泣的妻子,安慰到︰「莫要傷心,元寶元書,一定會沒事的」

「我擔心,我擔心,你剛才那下是否打傷了他…」王氏哽咽道。

陳靜儒望著陪伴多年的妻子,突然攬她入懷,注視著這雙陪伴自己多年的眼眸笑著說︰「這麼多年,滄海桑田,你卻一如當年‘青山如是’。」

陳母拭干眼淚,突然嫵媚一笑,伸出縴細的手撫模著陳父的臉龐輕聲道︰「你還是當年的那個傻傻的青衫儒士,只是沒有了當年的倜儻了。」

四目相望,無語凝咽

突然,大門被狠狠破開,一群頭戴孔翎黑帽,黑色錦衣,通袖及膝瀾處,彩織以飛魚、流雲、海浪及江崖圖案,腰系鸞帶,足踏鎏金虎頭靴,如血般的紅色披風,上書一個大大的鷹字,紅黑兩色,水深火熱!手持黑色繡春刀殺氣騰騰的沖了進來,為首一人目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森人道︰「陳靜儒以下犯上,妄議國政,結黨營私敗壞朝綱,今我鷹狼衛,奉命捉拿,還不速速就擒!」

陳靜儒起身拍拍了妻子的手,起身傲然的沖著面色森然的鷹狼衛道︰「陳靜儒在此,勞煩各位相送,請吧!」

說罷鷹狼衛分出兩人左右圍著陳靜儒像門外走去。

陳靜儒突然一回頭,鷹狼衛迅速的拔刀相向,陳靜儒卻俯在妻子耳邊輕輕說道

「我去去就回……」

「我就在家……等你回來,哪兒都不去……」

陳靜儒身形一頓,隨即淹沒在那血色的披風中。

王氏淚眼再也忍不住,如珍珠般涌出……淚眼朦朧中,卻依稀看到手提書卷的青澀儒子,在暖暖春日的桃花深處,遇到了笑靨如花的她……

入夜,城門外的山神廟里,搖曳的篝火在不住的燃燒,發出「嗶啵」聲,帶來些許暖意,卻不能掃去陰霾。

陳元寶蜷縮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神望著篝火,滿是悔恨滿是痛苦,還有追憶。任眼淚在臉上肆意流淌。

他多想去看一眼家,是否……還在……

他多想再看一眼爹娘,是否……安好……

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再了。

家,沒有了。

爹娘!不再了。

老奴徐順望著陳元寶,嘆了一口氣。幾個時辰前徐順潛回徐州城,得知陳靜儒和徐州數位大儒一起被鷹狼衛生生杖斃在城門下,消息傳來,陳元寶的母親,王氏自盡于府中,為夫節烈,陳家余下四十一口人被斬與南門,舉城數萬百姓跪拜相送……

徐順從包裹里拿出一個手鐲和一本秘籍遞給了陳元寶︰「小少爺,這手鐲是你娘留給你的,說是將來留給陳家的媳婦,這秘籍是你家祖傳之物能讓你突破先天,你好好收著,莫要辜負了老爺和夫人的一番苦心。」

陳元寶顫抖的接了過去,眼淚再一次來了,他仿佛看到父親穿著青衫的偉岸身影和母親溫柔的笑容,他想伸出雙手想要抓住父母的衣角,就像孩提時那樣,但終究是幻影和虛無……

徐順此時也是老淚縱橫︰「小少爺,老奴知道你現在殺盡那些朝廷鷹犬,為老爺夫人報仇,但鷹狼衛,至少也是二流高手!現在莫要做傻事,我們留得殘軀,小少爺早日突破先天,老奴定助少爺手刃狗賊!」

陳元寶將手鐲藏在衣服深處,貼身放好,突然起身抹去眼淚,盯著家傳的「秀竹功」猙獰的說︰「爹娘!你們莫要擔心我一定會到那皇朝的最高處,殺盡所有鷹狼衛,手刃昏君!」

徐順欣慰的點了點頭說︰「小少爺我去門外守著,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抓緊去找大少爺。」說罷模了模陳元寶的頭走了出去。

陳元寶打開包袱,發現了幾件嶄新的長衫,上面還有母親的細細的針腳。

帶著無盡的痛苦,陳元寶睡去了,只是那淚卻仍在悄悄的低落。

從此無論做什麼陳元寶都穿著長衫,因為那身上有著父親不屈的氣節與骨氣和父母的愛。

徐順本也是江湖一流高手早年受傷被人追殺,危難之際陳靜儒舍生相救,徐順念及大恩,便在陳家為奴,遂許驅馳。

幾天後當陳元寶和徐順趕往臨縣的途中突破到三流,當趕到臨縣時,發現大哥陳元書早已被人救走,不知所蹤,而陳元寶見到鷹狼衛一時血涌出手襲殺後徐元奮力相救,兩人突出重圍,流落景州。

此時徐元身受重傷,機緣巧合被沈飛仗義相救,為報沈飛恩情和替徐順養傷就留在景州,為了生計迫不得已為趙爺辦事,此後陳元寶將所有的悲憤藏在心里,白天放浪形骸,晚上刻苦練功。

只為了有一天他陳元寶能手刃所有鷹狼衛!還父母一個公道!

「元寶哥,元寶哥」沈飛的聲音將陳元寶的思緒拉了回來,陳元寶扭過頭去,掩飾著自己眼中的哀傷,卻不回答方才的問題。沈飛見陳元寶不答話也不多問,只是說︰「元寶哥,趙爺處快到了我們快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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