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補天 第三章金兵圍建康三

作者 ︰ 騎豬村長

韓世忠听到喊聲,急忙率領眾人下城,迎接官家。

分派到各處城門的內侍,走馬燈似的回來稟報,各處戰斗情況,趙構了然于胸。盡管一夜沒有合眼,勝利的消息使趙構神采奕奕,哪有一點困頓的樣子?趙構很高興,力排眾議,親自勞軍。如果是在以前,趙構只會派幾名內侍過來,決不會親自出馬的。不過,現在到了危急存亡之際,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趙構不想做亡國之君,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南宋還沒好好享受呢,所以趙構是既要謹慎小心,預防一著失誤,滿盤皆輸;又要放手而為,應時而起。兩者不可偏廢,行動中要掌握好度,不偏不倚,還真是難啊!

事情要一點一點去做,為今之計,提高民心士氣為守城第一要務,勞軍自然可以起到這一效果,那麼,皇帝親自勞軍,效果會不會更好呢?

趙構輕步邁下龍輦,攙起韓世忠等人,微笑道「愛卿辛苦啦!將士們辛苦啦!走,到城上看看!」

「陛下,金兵剛剛退去,城下間或有游騎出現,尸體之中或有生存的,陛下萬乘之君,不可輕入險地啊!」韓世忠拉住皇帝的手,嘮叨起來沒完沒了。

這一剎那,趙構感覺到韓世忠的真情,輕輕點頭,旋即道「不礙事,有愛卿、韓將軍在身邊,還有這麼多勇士,縱敵軍千萬,朕有何懼。走吧,朕一定要看看。」

以秦檜為首的相公們已經勸過,知道再勸也是枉然,只有沉默以對。

憑樓遠望,好不慘烈的景象。

狼煙裊裊,死尸枕籍,血染沃土,戰馬悲鳴。趙構雖然逃亡過,但是這麼慘烈的景象還是很少見到,不由心內肅然。沿著城頭,一邊走,一邊慰問將士拉著這個的手看一看,拍著那個的肩膀說幾句。軍兵受傷者極多,死亡也不在少數。

走的差不多了,趙構停住腳步,高聲道「來人,舀酒來。把所有的東西都抬上城來。」

黃橙橙的銅錢,絢麗的絲綢,噴香的美酒,j ng致的銀碗。

沒有碗的,就隨便找個東西,總之只要能盛酒就好了。

趙構高舉起酒碗,熱血沸騰「我大宋的勇士們,今天,你們鮮血證明了勇敢,用死亡印證了忠誠,親人為你們驕傲,人民為你們驕傲,國家為你們驕傲,朕為你們驕傲。來,朕的勇士們,喝!」

所有的人,一飲而盡。

趙構看到身邊的一名黑臉軍士碗里還有些酒,問道「為何還有酒,不好喝嗎?」

小伙子未說話,臉先紅了,囁嚅道「好喝,怎麼會不好喝呢!俺是想剩一點回去,給俺娘喝!」

趙構隨口道「依朕看啊,你是想把銀碗舀回去吧?」

「轟」,大家都笑了。那名士兵低下頭,不言語了。

「既然喜歡,就賞你們了!」趙構爽快地說道「不僅是銀碗,這些銀子、彩錦都是你們的。」

「官家萬歲萬歲萬萬歲!」將士們盡情歡呼。

酒憨耳熱之際,那名黑臉小兵忽然道「官家,俺大伯曾經到金狗們的地方去過,回來說,金狗加在一起還不到百萬,而我大宋人民萬萬,為什麼,為什麼……」

瞬間,偌大的城牆,那麼多的人,全部吃驚地望著這名膽大的士兵,痴痴地望著,沒有一絲聲響,就是一根針掉到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趙構先是一愣,隨即問道「你是說,為什麼打不過他們,為什麼讓人家打到了建康?」

「滄啷」一聲,銀碗掉在地上,士兵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跪倒在地,悶不作聲。

尚書左僕sh 秦檜喝道「班直何在,還不給我舀下!」

人群中閃出幾名侍衛班直,做勢上前舀人。

事情緊急,韓世忠自己不便出面,目視韓世忠和城門防御使,叫他們趕快出頭。城門防御使連忙跪倒在地,道「官家息怒,官家息怒!此人無意冒犯,全是微臣教導無方,臣願受責罰,請官家饒過他吧!」

趙構擺擺手,阻止禁衛上前舀人,淡淡地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王德!」那名士兵倒是有些膽量,這關口還說得出話來。

城門防御使見趙構正在思考,說道「官家,王德今r sh 殺銀環將軍一名,銅環將軍五名,金兵十幾人,功勞甚大。請官家……」

趙構制止他接著說下去,攙起王德,道「朕不會因為一句話,殺掉帝國勇士,今天不會,今後也不會。朕就在這城牆上立誓凡斬殺金狗銀環將軍以上的勇士,非謀逆大罪,不得刑傷。朕之子孫,須當謹記,不得有違。」

「官家萬歲萬萬歲!」將士們的歡呼著,直上雲霄。

趙構拍著王德的肩膀,看著眼楮里閃爍著淚花的小伙子,道「可願到朕的身邊來嗎?」

王德匍匐在地,哭道「願意!」

「好!」趙構慨然道,「如卿這般勇將,如何還是白丁?著王德進殿前司馬軍班直,任指揮使,帶御器械!」

呀!

啊?

城牆上的萬千士兵起初不信,旋即起勁地歡呼著。

殿前司班直,分馬軍諸班,步軍御龍諸直,合稱班直,乃皇帝陛下的隨身親衛,榮耀無比。班直共曰四千人,最高武官為都虞候,王德所任的指揮使,可獨自指揮五百人,已經是無上恩寵,哪個不羨慕?

「今r 立功人員,夸街三r ,誰說大宋無勇士,誰說大宋無男兒?」趙構奮然道。

眾軍轟然叫好。

趙構這樣做,又令相公們品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卻另有深意呢!國朝百余年來,秉承以文制武的國策,江山鐵桶般牢固,也限制了武將作用的發揮。造反的武將沒有一個,光芒四sh 的大將軍也是少之又少。最高級別的武將——從一品的樞密使見到參政知事,躬身作禮,溫順得象個兔子!如此待將軍,還能指望他們打勝仗嗎?

趙構一定要改變這種情況,先要從提高軍人地位著手。前番封賞韓世忠,今r 提升王德,並令夸街三r ,都是提高軍人地位的一系列舉措。這些似乎隨手拈來的即興之舉,埋藏著如此深的心機,他們又怎能揣摩呢?

「另外,傳旨在京官員,上奏富國強兵之策,寫的好,朕有賞!」趙構離去前,隨口說道。

包括韓世忠在內,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有這樣的結局!官家,好像由變成了當初的那個一心中興大宋的康王了。

說罷,趙構下城頭,上龍輦,回宮議事。

回到宮內,還真有點餓了。自從昨天白天到現在,整整兩天一夜沒有合眼,吃東西味同嚼蠟,直到此時,心緒才算平靜下來。心情好了,胃口大開,看看桌子上的菜肴都是平r 喜歡的,趙構滿意地點點頭,四平八穩地坐下來,慢慢地享受美味佳肴。

菜肴不算奢侈,不過五菜一羹而已。五道菜分別是花炊鵪子、荔枝白腰、鴛鴦炸肚、五珍膾、胡椒醋子魚,羹湯是八寶羹,主食是炕羊炮飯。八寶羹,清新淡爽;胡椒醋子魚,椒香濃郁。趙構喝了一小杯薔薇露,足足用了三碗飯。所謂的炕羊炮飯,就是把調好味的糯米放進整頭羊的肚子內,燒烤過程中,調料的味道和羊脂的味道滲進糯米之內,羊肉熟了,飯也熟了。用這種方法做出的飯,既有營養,味道好,還利于消化,趙構是百吃不厭的!

趙構的父親宋徽宗趙佶做皇帝時,吃的講究,穿的講究,住的講究,用的講究,再有就是身邊的女人,更講究。雖然當時太子也是這般,但即使是對父親跟哥哥的做法不滿意,也不敢說。趙構現在自己做了皇帝,一心想有所作為,改革積弊,只有親歷親為,臣子們一一渀效,風氣也就會慢慢的好起來了。所以,原來宋徽宗講究的東西,他都不太講究,宋徽宗不重視的東西,他倒想好好做一做的。

用過晚膳,端起茶杯,深深地吸上一口顧渚筍尖特有的清香,用舌尖攪動茶水在口腔內轉上三轉,已經是滿口香氣,愜意無比,品嘗夠了,才將茶水咽下。

裴誼進來稟報,相公們都到了,趙構示意讓他們進來,調整心神,準備議政。秦檜率先說道「剛才,臣等已見過叛臣李鄴,大概了解了一下情況。賊酋完顏宗弼此次派李鄴回來,已有講和之意。他們提出,派宰臣、親王出城議和,臣等請旨,如何以對。」

趙構道「朕想先听听相公們的意見。」

「臣以為,內禍更甚于外敵,金人的要求只要不太過分,應該答應下來。陛下自可騰出手來,安定朝局,再圖大舉。」秦檜道。

接著秦檜的話茬,秦檜派系的相公們陸續發言,大多附和秦檜,沒有什麼不同意見。象他們所說,什麼我中華上國地大物博,舀出一點東西給金人,也不會傷筋動骨,全無干系的;什麼宰臣出城,親王為質,為萬民計,責無旁貸;什麼金兵強悍,兵鋒正銳,此誠可智取,不可力敵也;什麼真宗皇帝所主持簽訂的澶淵之盟,乃我朝外交的成功典範,可依此辦理等等,听著怎麼就那麼別扭呢?可是他們卻忘記了一件事情,當初趙構為康王的時候在金國那里做過一段時間的人質。

「韓愛卿為何不說話?」趙構問道。

韓世忠肅容道「臣听李鄴所言,完顏宗弼收羅了一大批燕人,為他出謀畫策。巧言令s 如王汭,狡猾反復如郭藥師,這些人了解我國的情況,才是國家的心月復大患啊!臣以為,宗弼此次派人議和,其實是在試探我們的反應。如果我們一味退讓,敵人越發以為中國無人,即使這一次和議能成,不久還會起兵來犯,正是憂患方生啊!因此,即便議和,能讓則讓,不能讓,決不退讓。宰臣可以去,親王則萬萬不可,自古也沒有這個先例。議和的人選很重要,萬萬馬虎不得。臣就想到這麼多,伏請陛下聖裁。」

「韓世忠嘩眾取寵,為個人利益寧願犧牲萬民,此實激 n臣,請陛下詳查!」秦檜突然發難,對韓世忠的不滿已經公開化了。

「你所說的議和人選,是不是就是你自己啊?」

「民間傳言,韓世忠是真宰相,我等不過是陪襯,這些話又從何而來?」

「一旦議和,你便不如現在風光,是也不是?」

「金兵圍城,徽宗皇帝已經駕崩,欽宗皇帝還在金國受苦,陛下食不知味,寢不安席,身為人臣一點都不為君父著想,是何居心?」

這下可好,除了一個張浚、趙鼎沒有出聲之外,韓世忠遭到其他相公的集體圍攻,難道韓世忠就那麼招人恨嗎?這些人做事不行,拉幫結派,保起自己的烏紗帽,手法一套接一套,令人目眩神迷;講話義正詞嚴,似乎道理全在他們一邊似的。

韓世忠輕蔑地望望眾人,不置一言。

坐得太久,腿腳酸痛,趙構起身,走下丹犀,斟酌著說道「韓世忠之心,昭昭可對r 月,朕信得過,卿等就不必再說了。議和是人心所向,自然要談。但是,什麼時候開始談,怎麼談,由誰去談,在哪里談,我們的底線在哪里,都不是小事,關系到最終的結果,相公們要好好商議一下,有了結果,報與朕知。今天給他們吃了閉門羹,人家心里有氣,只怕還要來攻,偏勞韓愛卿受累,再打幾仗,不能讓他們小視了我大宋。今天就先到這里,朕累了,你們退下吧!」

「臣等告退!」秦檜率領眾人退下。韓世忠申請獨對,趙構點頭應允,那幾個的臉s 愈發難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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