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凰圖天下 079燕楚相殺,輾轉被囚

作者 ︰ 步月淺妝

震耳的 啪聲響起來的時候夏侯雲曦終于悠悠轉醒,略微的搖晃感讓她眼前的昏黃光彩不那麼穩當,沒多時眼前便又是一黑,她深吸一口氣,冷冽的又夾雜著腐朽霉味的空氣灌入鼻腔,只刺得她喉頭忍不住的犯上一股子酸水,模索著坐起身來,又在身後冷硬的木板上靠了片刻總算是將那一股子惡心壓了下去。

目之所及,船艙角落里正有一盞小燈晃晃悠悠的燃著,因是最底層的船艙,角角落落的都有些陰濕的霉味,又沒有窗戶,空氣混濁可想而知,夏侯雲曦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復下來,這才定神看了看艙內。

她的目光落在了左面的一扇窄門,透過木板的縫隙看出去,船艙之外有兩個白色的身影正歪歪斜斜的靠著,有低低的話語聲傳來,夏侯雲曦只覺得耳邊各式各樣嘈雜的聲音混淆,卻是听不清此二人在說什麼的,

她身上裹著的依舊還是當日里的白色披風,此刻染上了些塵土,領子上還有些暗紅的痕跡,腳上也還是當日里穿著的白色鹿皮短靴,這一身衣裳雖然足以御寒,卻也經不住被關在這沒有炭火的地方兩天,她動了動腳,只覺得有些麻木。

她將手腳都收到了披風之下,思緒已經轉動起來,一日馬車,兩日行船,從襄州過去離得最近的便是龍江,龍江卻是東西走向,若是向東差不多已經要到南越、大燕和雲宋交界之處,若是向西,這個時候便算是進入大梁月復地了。

一路過來周圍的人對她看管十分嚴密,卻是一直沒有人跟她說過什麼,這會子停了船,听周遭的聲響還不是一個小地方,是不是又要走陸路了?

夏侯雲曦的眉心緊蹙,恰在此時船艙之外募得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她眉頭微抬,這腳步聲不輕不重,不緩不急,帶著兩分閑庭信步的從容,一點兒沒有尋常看守的小心謹慎,她的眸光一利,正主兒總算是現身了。

果然,下一刻那木板門被從內向外打了開來,白色的人影一閃,一抹潑墨一般的玄黑落入了夏侯雲曦的眸子,她眼底閃出兩分利光來,一時之間心中所有的疑雲都散去。

來人似乎也被這船艙之中緊悶的味道所刺,眉心皺了皺才開始打量那矮床之上靠著的女子,夏侯雲曦三日未曾說過一句話,此刻開口難免語聲嘶啞,她對上蕭玉樓帶著兩分陰沉的眸子唇角微勾,「公主的待客之道不過如此。」

蕭玉樓上下打量了許久有幾分狼狽的夏侯雲曦,听她還能如此和顏悅色的和她說話倒是一時間愣住了,在她的印象之中此刻的夏侯雲曦應該渾身殺機絕不會低頭退讓的,她想了想此時境況,一時間倒是釋然。

船艙之內只有一張勉強可以坐人的藤椅,她掀了袍子走過去落座,一身男兒裝的打扮依舊不減彼時威儀風采,當然,如果她的右邊衣袖不是空著。

「你可知道為何本宮要等上三日才來見你?」

蕭玉樓眼底的沉暗被那一抹笑意蓋了住,看著夏侯雲曦說話之時語氣也是格外的輕松自在,夏侯雲曦面不改色,對上她的眸子卻是無奈的笑了笑,「公主可否給點火烤烤,這底下可是凍人的緊。」

蕭玉樓抬了抬眉頭,倒是有幾分意外她如此鎮定,她笑了笑,拍了拍手。

清脆的掌聲落定,從艙門之外走進來一個白衣少年,此刻這些人似乎才去了易容之物露出真容,夏侯雲曦掃了那少年一眼,只見那少年手上拿著一件雪白的棉質斗篷,她不解的看了看蕭玉樓,蕭玉樓一笑,「本公主三日來怠慢了凰王殿下,凰王殿下既然覺得這住處不好那本公主就給凰王換一換。」

蕭玉樓越是不動聲色夏侯雲曦心中的不安便越是強,她撐著船壁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麻木的腿腳,接過那人手上的斗篷戴在了自己身上,不用蕭玉樓提醒,她將那大大的風帽罩在了頭頂,頓時遮住了大半個臉。

蕭玉樓滿意的一笑,率先走出門去。

順著階梯往上走,夏侯雲曦身上無力的很,每走一步都帶著兩分虛弱的小心翼翼,蕭玉樓瞥了她一眼也不說什麼,不多時兩人就上了頂層,越是往上空氣越是好,夏侯雲曦幾乎有些貪婪的呼吸了兩口,胃里泛起一股子酸,她咬緊了牙關到底是忍了下去。

正是夜色落下之時,這幾日停了雪,這個時候還能看到夜空之中稀稀拉拉的幾顆星子,走上甲板夏侯雲曦便看到了滿目的繁華景象,這是一個極大的港口,南來北往的貨船都停靠在這里,或許是還有兩日便過新年來,這些船客們多少帶著兩分急促,岸上還有忙碌的搬運工,也有些客船正在上下旅人,有些面色帶著喜慶,有些則是皺眉苦臉,卻不知是從何處來,周邊的酒肆店鋪這個時候是生意正好,熱熱鬧鬧的早就掛上了新年之時才用的大紅燈籠,叫賣聲吆喝聲不斷,又有些來往的孩童燃著爆竹煙火,一時之間熙熙攘攘十分的熱烈。

夏侯雲曦一眼看去便有幾分明白,他們現在已經到了大梁月復地了,在東邊邊境,絕沒有如此之大的集散港口,蕭玉樓掃了她平靜的面色一眼,轉身往一間主廳而去,夏侯雲曦又看了看周遭的熱鬧模樣,轉身跟了上去。

船上的船工小廝有許多,各個身手利落目光冷冽,夏侯雲曦左右四方看了看,竟是沒有一處破綻讓她有機可趁,她眼底有幾分鋒芒一閃,進了主廳才將風帽摘下。

一進主廳便有暖烘烘的熱浪迎面而來,只叫她生生打了兩個寒顫,夏侯雲曦打眼一掃,一桌子還算豐盛的酒席正擺在廳中,蕭玉樓已經落座,也不等她示意,夏侯雲曦徑自走了過去。

蕭玉樓對于夏侯雲曦出乎尋常的平靜和溫婉簡直有些嘆為觀止了,從前在還未撕破臉的時候夏侯雲曦幾乎難以和她共處一室,更別說夏侯雲曦現在已經成了她的階下囚,她心中的憤怒恨意和屈辱呢?

夏侯雲曦坐定之後才看向蕭玉樓,一副等她說話的樣子,蕭玉樓眼底倒有興味的光彩一閃,「本公主的待客之道,請隨意。」

夏侯雲曦眸光微動,抬手便吃起來,菜品顯然是精致的,卻也只是和這大半年來的戰中食用想必,可饒是如此,夏侯雲曦一點兒不嫌棄的吃的十分入迷,蕭玉樓把玩著手中的酒盞,幾乎就要笑出聲來,她一手撐腮看著夏侯雲曦。

「成王死了。」

蕭玉樓特地放緩了聲音,唇齒之間帶著幾分女兒家的柔軟,可越是如此越是能讓人生出一種從內到外的顫栗來,可夏侯雲曦只是頓了頓,她抬起頭來看了蕭玉樓一眼,目光深不可測,卻內斂到了沒有一絲情緒。

她深吸了一口氣,復又低下頭去。

兩日來夏侯雲曦所食甚少,看守給她的也不過是饅頭冰水之物,她吃的分外細致,雖然吃的快,樣子卻一點兒不給人急躁粗俗之感,蕭玉樓沒有放過她面色一分一毫的情緒,眸光微眯的繼續道,「燕軍正要發起總攻,楚軍卻退兵了,退到了襄州,真是白白死了那樣多的人。」

夏侯雲曦終究是吃不下了,她端起一邊的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這才抬起頭來看蕭玉樓,「所以,公主請本王來只是讓本王陪公主看戲?」

微微一頓,她的話音里待上了兩分分析,「公主本該在大燕軍中,此刻卻將本王擄了來,又害死了成王,卻又將成王的死嫁禍在了楚軍身上,讓楚軍和燕軍打得不可開交,公主想來在大燕也是郁郁不得志,不過依公主現如今的實力,難不成還要坐收漁利不成?」

夏侯雲曦說的很平靜,倒也听不出來諷刺或者嘲笑的意思,蕭玉樓面色薄變,卻又眸光明麗的笑開,「看戲自然是要看的,不過你大可猜猜,等這場戲看完了,你會有什麼下場呢?」

夏侯雲曦放下手中茶盞,笑意帶著兩分嘆然,「前次昂州地動本王命大未死,想來這一次是逃不出公主的手掌心了。」

蕭玉樓眸色正待一亮,夏侯雲曦卻又到,「不過公主想過沒有,燕皇自有韜略,公主忽然出走失蹤,燕皇會沒有懷疑?本王好好的一個人不見了,楚地此刻一定在全力搜尋,燕地自然也會知道,燕皇難道沒有其他的懷疑?公主所謀,尚且簡單了些。」

本以為蕭玉樓會分外可惜,可她不過是笑了笑,似乎一點兒不遺憾的樣子,她看著蕭玉樓,略帶兩分自嘲,自嘲的深處,卻又是刻骨的恨意。

「你還不明白麼,時至今日,本宮要的早就不是這天下。」

不要天下要什麼,要她的命,要他的命,若天下混亂燕楚相殺固然好,可要是燕楚之間並未因此而更激烈一步呢,那麼好,至少有她在手,騙來一個萬俟宸是沒有問題的,夏侯雲曦的眸色不由更深了兩分。

蕭玉樓此時方才露出了兩分暢快之色,窗外的夜色已經深重,岸邊上的熱鬧卻還未曾結束,兩人坐在廳中,靜默的空氣之中便詭異的浮起了淡淡的殺意,夏侯雲曦卻又從容起了身,「若是公主有了最新的戰報,還請快些告訴本王。」

說完這話夏侯雲曦便轉身而走,蕭玉樓的眉心募得皺了起來,夏侯雲曦卻又轉身道,「下面是在冷得緊,公主既有待客之道,可能給本王換一處?」

蕭玉樓眸光緊皺的周身掃了夏侯雲曦一眼,遞了個顏色給一直守在門邊的白衣人,那人立時收到了信兒的帶著夏侯雲曦往頂層的一件廂房而去,進了門夏侯雲曦才看到這件廂房的面積也極小,她不過剛進門外面就立即關了門,隨即更是有數十人團團守在了門外。

夏侯雲曦深吸一口氣,看著那數丈之外的簡陋牙床卻是怎麼都走不過去,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一把尖刀滑過她的心頭,夏侯雲曦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自己的手掌心,她一口接著一口的做深呼吸,直到那冰冷刺骨的空氣將她的胸口刺疼才停下。

拉開錦被,躺進去,夏侯雲曦怔怔的看著都頭頂的床幃,那暗色的百草纏枝紋讓她的呼吸一滯,好像她的心上也長出了那刺人的藤蔓,一點點的將她刺得血肉模糊,看了看那狹小的窗欞,她側過身去面向里,緩緩的蜷縮在了一起。

夏侯雲曦本以為這船會在此處停一夜,可就在她剛躺下沒多久船再次行了起來,那熬人的眩暈感登時襲來,幾乎就在同時她小月復之中便是一陣翻滾,喉頭立時就是一熱,夏侯雲曦猛的捂住嘴,狠狠的咬緊牙關幾乎就要憋出眼淚來,不知過了多久,那洶涌翻滾著的絞痛感才緩緩地淡下去,夏侯雲曦深吸了兩口氣,剛緩過神來外面就現出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她眸光一厲,當即凝耳細听,只听那腳步聲雜亂且急切,甚至守在她房外的人都只剩下了兩個,似乎所有人都往甲板上去,卻也也不過一炷香時間,所有人又重新散了去,可船行的速度卻似乎更快了。

夏侯雲曦思緒飛轉,如果不是大事又怎麼會召集所有人呢,那到底該是什麼事呢?

船行的速度越快便越是顛簸,一波又一波的惡心讓她幾乎一夜未眠,待天色剛剛亮起來便有人打開了她的門,夏侯雲曦坐起身來,兩個白衣人站在門口抬手一請,夏侯雲曦將那棉質斗篷合著自己的披風系好走了出去。

晨間的冷風更是沁人,昨日里繁華的港口不見了蹤影,此刻他們正泊在一個小港口里,看樣子似乎是要下船走陸路了,她眸光一轉,水路相較陸路自然安全的多,船行過之後幾乎不會留下什麼痕跡,要是走陸路就麻煩的多了,眸光一定,夏侯雲曦已經猜到,只怕蕭玉樓的陰謀敗露,她的行蹤已經沒發現了!

心中稍定,夏侯雲曦沉暗了許久的眸子終于一亮,卻也不過是一瞬,蕭玉樓正在甲板上等著她,見她來了才往下走去。

蕭玉樓身上是黑色的斗篷,男子樣式,他攬了夏侯雲曦一起走,樣子倒像是年輕夫妻模樣,兩個人的臉俱是被遮住了大半,而其他人則是一副家丁僕人打扮,眾人下了船剛踏上陸地便有數輛馬車來迎,夏侯雲曦的心不由得就是一沉。

此地只是一個小型渡口,夏侯雲曦剛坐上馬車那此前的大船便又向前駛去,前後不過一柱香時間,若是不知道的定然以為這船未曾停過。

坐上了馬車便開始疾行,夏侯雲曦打量著蕭玉樓的面色,忽而一笑,「看來不僅是大燕,就是楚地也跟上來了?」

蕭玉樓肅冷的面色一松,「都跟上來了才好,若是讓你選一個,你選哪個?」

夏侯雲曦無奈的嘆氣,「公主就不怕自己沒有退路嗎?」

蕭玉樓眼底興味的光彩一閃,看著夏侯雲曦的樣子就像在看一件待價而沽的貨物,卻是再也不說什麼了,夏侯雲曦掀開車簾看出去,前前後後兩輛馬車二十多護衛,不知情的只當是哪一戶富足人家的主人出行罷了。

一行人的速度很快,夏侯雲曦看了許久才辨別出來他們乃是從西向東往回走的,她心中咯 一聲,蕭玉樓如此曲折的來回換車換船,即便是已經找到了蹤跡只怕也會丟失線索,正在沉思之時馬車卻漸漸地停了下來。

蕭玉樓的身形頓時便是一震,夏侯雲曦眼底有亮光一閃,隨即馬車邊上卻是迎上來一個隨從,只听其低沉的聲音道,「主子,前面有大批的難民涌了過來,我們的馬車一時半會兒過不去。」

蕭玉樓瞬時便松了一口氣,夏侯雲曦眉心微蹙想的卻是另一回事,現如今他們身處大梁月復地,在這里怎麼會有這麼多難民,眸色變換之時蕭玉樓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掀起簾子往外一看,果然全是衣著破舊大包小包面色倉皇的百姓。

「這些難民從哪里來?」

輕聲一問,外面的隨從當即語聲艱難的道,「楚軍向著大梁開拔過來,現在大梁東部幾座城里的百姓都在逃亡了!」

蕭玉樓的面色頓時一沉,夏侯雲曦眼底不知閃過一道怎樣的光,整個人似乎都恢復了幾分精氣神兒,蕭玉樓看著夏侯雲曦冷冷一笑,「楚皇就不怕大燕背後夾擊到時候自己被吃的連個骨頭都不剩嗎。」

夏侯雲曦不置可否,蕭玉樓大手一揮,「不等了,倒前面再說。」

話音落下車隊再次行進起來,速度卻是提不起來了,不停有衣著襤褸的難民從馬車之前經過,還不停的有人議論這個時候怎麼還有人到東邊去,馬車很快的擠過了最大的一隊難民,繼而又緩緩地快了起來,沒多時便看到了一座城池出現在了不遠處,夏侯雲曦正斂著眸子沉思,卻陡然間听到一陣疾快的馬蹄聲迎面從城中飛馳而出,仿佛有感應似地,夏侯雲曦猛的抬起了頭!

------題外話------

死什麼的當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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