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門第 184 怪病?

作者 ︰ 莫風流
?「奇怪,如何說?」析秋面露疑惑。

春柳想了想,想到徐天青青紫青紫的臉色,和手背上青筋畢露的樣子︰「奴婢也說不上來,就覺得樣子怪怪的,就像是被人掐了脖子憋了半天似得。」她也覺得這個比喻不大好,但表少爺就是這樣的,讓人瞧著滲得慌,就跟堵著閉著一口氣似的。

析秋卻是沒有听明白,她擰了眉頭道︰「等靜柳姐來了再說吧。」春柳應是,忙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阮靜柳進府里來直接去了外院,瞧見徐天青的樣子,春柳還第一次見她皺了眉頭,只瞧見阮靜柳慢慢的切脈,時間從來沒有過的長,像是沿著脈路慢慢的在探什麼,過了許久她直起腰看向徐天青身邊的啞童,問道︰「你們是從何處而來?」

啞童听著依依呀呀說了半天,阮靜柳自是听不懂,他著急的額頭冒出汗來,就蹬蹬跑到桌子上,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字,字跡歪歪扭扭不甚清楚,阮靜柳眯了眼楮看了半天,不確認的問道︰「萊州?」

啞童連連點頭確認。

阮靜柳深看了他一眼,沒再繼續問下去,而是看向站在門口的天敬,道︰「你將所有人都帶出去吧,我要給他施針。」

「是!」天敬應了,立刻揮手去屏退眾人,啞童卻是不停搖頭,示意他不想出去。

天敬要去拉他,阮靜柳就擺了擺手道︰「隨他去吧。」說著就讓綰兒開了箱子,她取了針在燈上烤過……

析秋在房里等了許久,見春柳回來才問道︰「靜柳姐來了?可說了表哥是什麼病,這會兒人醒了沒有?」春柳听著就搖了頭︰「像是要施針,奴婢先回來給您報個信。」

析秋就點了頭沒再說話,一切的事也只有等人醒了再說。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天誠和二銓送敏哥兒從侯府回來,析秋讓春柳打了水給敏哥兒梳洗,析秋問道︰「宋先生回來了嗎?」幫他月兌了新做的絳紅小襖。

「回來了。」敏哥兒點了點頭,不過有些沮喪的道︰「不過先生受傷了,說是路上他帶的干糧被災民搶了,他自己的腿也因此摔傷了。」

析秋放衣服的動作一頓,回頭問道︰「那腿沒事吧,可摔著骨頭了?」敏哥兒听著就搖了搖頭,回道︰「沒有,先生說休息幾天結了疤就沒事了。」頓了頓又道︰「母親,阮姨母來了?他們說外院收了一個受傷的人,和宋先生一樣受傷了嗎?」

析秋也沒見到人,讓春柳將敏哥兒抱到炕上,她坐在一邊回道︰「是你的表舅,是不是受傷了母親也不知道,等阮姨母來我們才能知道。」

「表舅舅?」敏哥兒還從來沒有听說過表舅舅的事,不由問道︰「表舅舅是誰,怎麼以前沒有見過,也是才來京城嗎。」

析秋听著心里就暗暗嘆了口氣,當年徐天青一怒之下出走,兩年未歸,不知道過了這麼長時間,他心中的結解開沒有,春柳說他黑黑瘦瘦的,當初的徐天青外形清朗溫潤,這兩年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不知道徐大人知不知道他到了京城,去年到是听江氏提起過,徐大人新娶了兩房姨娘,兩位姨娘皆生了孩子……還有姨太太,依舊留在應天雖不如大太太臥病難起,不過卻是被張府軟禁了,這樣有損門楣的事張家在應天又是高門大戶,怎麼能容忍。

「母親也許久未見了,等他醒了敏哥兒自己去問他好不好。」析秋笑著揉了揉敏哥兒的小腦袋,接了岑媽媽端進來的點心︰「餓了吧,父親還沒有回來,我們等一等再用飯。」

敏哥兒應是,吃了幾塊點心,兩人一個在炕上一個在炕下說著話,析秋問侯府的情況︰「綠珠身體好了嗎?晟哥兒有沒有來?」

「綠珠身體好了,我在祖母的房里瞧見了。晟哥兒來了!」說著頓了頓,臉上有些不悅,析秋瞧見疑惑的問道︰「嗯?怎麼了?」

敏哥兒想了想,就搖著頭道︰「沒事,沒事!」先生說君子不背後道人長短,他到底要不要和母親說呢,見析秋看過來,他忽然又想到母親不是別人,遂又抬頭解釋道︰「她打碎了母親去年年中從別院回來時,送給祖母的那只小手爐,偏偏說我打碎的……」說著又垂了眉眼面露委屈。

析秋听著一愣,問道︰「那敏哥兒可為自己辯解了?祖母如何說的?」

「沒有!」敏哥兒挺了胸膛道︰「她又哭又鬧的,非說是我,先生說君子坦蕩蕩,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不需要解釋!」一頓又道︰「祖母沒有說我,卻是訓斥了綠珠,後來三伯母來了,說不過一個手爐還是陶制的,上次在廟會上瞧見了,改日再買個手爐送回來便是,就將綠珠帶走了,祖母就讓人送我們三個人去學館了。」

「後來見了祖母沒有?」

「見了,下了學去給祖母請安,祖母靠在炕上正打著盹呢,大伯母和吳媽媽在一邊陪著的,我吃了點心就回來了。」敏哥兒歪著頭回道。

析秋嘆了口氣,看來太夫人是生了氣了!

兩人正說著,阮靜柳從外面掀了簾子進來,身上穿著一件深紫素面的褙子,頭上清清淡淡的戴著兩只點翠的簪子,素面朝天,不過卻面有疲色,她迎過去將阮靜柳讓到炕邊坐著,問道︰「怎麼瞧著你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沒事,就是有些累!」阮靜柳淡淡擺了手,耳邊听到敏哥兒脆脆的喊了聲︰「阮姨母。」她笑著朝敏哥兒點了頭。

春柳倒了茶進來,阮靜柳喝了放在炕幾上,析秋擔憂的道︰「那你在這里靠一會兒,四爺可能還有會兒才回來。」

「不用。」阮靜柳看向析秋︰「我坐會兒就好了。」說著頓了頓就提到徐天青︰「……得了一種怪病,我方才施了針,可能要到明日才能醒過來!」

析秋著就面露狐疑,問道︰「怪病,什麼怪病?」阮靜柳目光一閃,側開臉又重新端起來茶低頭去喝,漫不經心的道︰「我也沒瞧見過,回去要查查醫才能知道。」

析秋就擰了眉頭看她。

「那現在也只能等他醒來了。」析秋在她隔壁坐下又道︰「也不知這兩年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會落成這樣。」

阮靜柳听著卻是挑了眉頭,頗感興趣的問道︰「听說他是山東布政司的公子,他身邊的啞童說他從山東回來,既然如此他為何沒有被家里人找到,又何以到如今這般境地?」

阮靜柳很少對別人的過往感興趣,見她問起析秋卻不知如何去解釋了,只得掐頭去尾的解釋道︰「他兩年前自佟府出走的,徐大人一直在到處尋他,至于為何沒有找到他又發生過什麼事,我卻是不知。」

阮靜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析秋留了阮靜柳在家里吃飯,待蕭四郎回來析秋將徐天青的事和他說了一遍︰「……妾身也沒瞧見,也不知人如何到底如何,不過听靜柳說的,仿佛病情不簡單。」

「稍後我去瞧瞧。」蕭四郎月兌了外套,換了家常的便服︰「他身邊沒有跟著人?」析秋听著點了點頭︰「說是只有個啞童的跟著的,也不知出了什麼事。」

蕭四郎點了點頭,兩人去了暖閣里幾個人吃了飯,蕭四郎便道︰「我去外院看看。」

「我也要回去,和督都同路吧!」阮靜柳淡淡的道,蕭四郎點了頭,阮靜柳轉頭看向析秋,便道︰「我明日一早再來,你也不用擔心,他雖病情嚴重,但一時也沒有生命危險,等我查到醫治的法子,我再與你細說!」

析秋應是,讓春柳拿了蕭四郎和阮靜柳的大氅來給兩人穿戴上,蕭四郎回頭看著她︰「快進去吧,外面冷!」說著,和阮靜柳一前一後出了門。

在院子門口,阮靜柳轉身看了眼正房,就停了腳步,對蕭四郎道︰「……這位公子的病,有些蹊蹺!」

「嗯?」蕭四郎也停了腳步,阮靜柳便指了指前面︰「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蕭四郎點了頭,負手和阮靜柳朝外院而去,等阮靜柳說完蕭四郎已經徹底黑了臉,問道︰「你確定?」

「沒有把握,我也只是听說並未實際接觸過,至于如何根治更是無從下手,如今只能確保他生命不受威脅,要如何徹底解決只能待我回去查了醫才能知道。」說著頓了頓,阮靜柳在徐天青住的客院門口停了下來,又道︰「此事我並未和析秋說,想問一問督都的意見。」

「不要和她說。」蕭四郎滿臉的陰沉︰「事情沒有確定,不要驚著她了!」

阮靜柳也同意,回道︰「事情過于齷齪,也免得她胡思亂想。」說著頓了頓道︰「那我先回去,若有結果我會告訴你。」

蕭四郎應了指了人送阮靜柳回去,他則直接去了外院。

他對徐天青有印象,後來听說他出走未歸一直下落不明到也未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兩年後他竟是投到他門上了。

心思一頓他又想到阮靜柳剛剛說的可能性,若真是如她所想,徐天青來的目的,卻要深思。

徐天青還沒有醒,但是他的樣子,也讓蕭四郎驚了一驚,若非事先知道,他根本無法確認眼前的人就是印象中的少年,反倒身邊的啞童,讓他怔了一怔,出聲問道︰「你祖籍何處?」

啞童跪在地上看著蕭四郎直發愣,嗚嗚呀呀的了半天,又擺著手比劃,爬起來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寫了四個字︰「山東萊州。」

蕭四郎目光從桌面轉過,目色深深的打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回頭吩咐天敬︰「你撥兩個小廝過來伺候著。」便轉身大步出了門。

析秋見他回來,便問道︰「四爺瞧見了?您看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徐大人,將表哥接回去?」

蕭四郎擰了眉頭,想了想道︰「等他醒了問了緣由再說。」一頓又道︰「若是你不放心,就派人請聞賢來一趟。」

析秋也正有此打算,她和徐天青畢竟隔了一層,如今她又婚嫁規矩上不如以前寬松,有佟慎之在辦事也好有什麼決定也罷,也總方便一些。

「四爺去梳洗吧,這些日子您都沒有睡過好覺。」蕭四郎點了頭,剛月兌了外套要去淨室,外面春柳隔著門來稟︰「四爺,天誠說沈府來人了,好像是沈世子回來了。」

蕭四郎腳步就是一頓,析秋見他沒說話就應道︰「讓天誠陪著喝杯茶。」春柳應是而去,析秋便拿了外套給蕭四郎︰「四爺去看看吧,沈世子一路奔波又受了傷,這個時候來找您必定是有事。」

蕭四郎點頭應了︰「你早點休息。」披了衣裳就出了門。

析秋靠在床頭拿了隨意翻著,又胃里難受喊了春柳拿了痰盂進來吐了一回,將晚上吃的東西悉數吐了個干淨,岑媽媽听見就趕緊吩咐廚房又端了吃食來,析秋勉強吃了點,靠在床頭昏昏欲睡。

蕭四郎回來的很遲,進來時身上的外套和鞋子已經在外面月兌了換過,析秋睜開眼看向他︰「四爺回來了。」蕭四郎見她合衣躺著還沒睡,不由擰了眉頭道︰「怎麼還沒睡。」

「妾身心里擔心哪能睡的踏實。」說著要披著衣服起來,蕭四郎就按著她索性在床頭坐下,將沈季的事說給她听︰「受傷不重,只是精神不大好。」一頓又道︰「我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常公公便到了。」

才回來就被召進宮了,到是不用擔心沈季有沒有安危,只不過聖上如此態度,怕是江南和衛輝府的事不簡單。

「衛輝府的事如今怎麼樣了?江南那邊是不是閔家?」

蕭四郎起身,坐在桌邊幫析秋道了杯清水端給她,緩緩的道︰「聖上已經調令開封府和彰德府調兵前往衛輝府援助,至于江南……」他緊緊蹙了眉頭,面露厭惡︰「閔家不足為懼!」

析秋微微點了頭,衛輝府聖上已經做了應對的措施,效果如何只能等那邊消息傳來,至于江南閔家,她也不由搖了搖頭,聖上自登基後兵權便被他慢慢收回,想要成事怕是不易。

第二日,析秋讓岑媽媽去佟府通知了佟慎之和大老爺,中午的時候佟慎之來了,析秋見到他,便將徐天青的事說了一遍︰「說是得了怪病,您看,要不要通知徐大人!」

佟慎之擰了眉頭,沉吟了片刻道︰「等天青醒了,問了他的意思再定。」析秋點了頭,佟慎之便看著她問道︰「你這里也不方便,不如我將人帶回去吧。」

「也好,我如今身子不便,也怕照顧不周,听靜柳姐的意思他今日就能醒來,到時候大哥再帶他回去。」兩人正說著,天敬敲了門進來稟道︰「夫人,那位公子醒了。」

析秋和佟慎之對視了一眼,她道︰「我陪大哥一起去吧。」佟慎之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兩人出了門析秋坐了轎子佟慎之則步行在前,一路到了外院進了徐天青住的客院里,一進門析秋便看到有位面生的約莫七八歲的少年,腦側梳了兩個發髻,眼楮很大眼窩很深鼻子很高,輪廓比起他們來要鮮明很多,瘦瘦的身體見了佟慎之和析秋進來,仿佛本能的一樣就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

佟慎之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停下來朝析秋看來,析秋也看向他搖了搖頭,天敬見此介紹道︰「這少年跟在公子身邊,不會說話識的字也不多,不知道多大只知道是祖籍是山東萊州人。」

佟慎之蹙了蹙眉,視線和析秋一樣在少年白白淨淨的臉上轉了一圈,兩人前後進了門又拐進徐天青的臥室里,房間混合著藥味和一種奇怪的味兒,甜甜的……她回頭朝天敬看去,道︰「將簾子掛起來,窗戶開一些換換氣。」

天敬應是,走到窗戶邊開了窗戶了,又將門簾子掛起來。

佟慎之已經繞過豎在床前的屏風,析秋停在屏風外面未動,就听到佟慎之道︰「天青?」語氣顯然也有些不確認。

過了許久,析秋也沒有听到徐天青的回應的聲音,她不由奇怪問道︰「大哥,表哥醒了嗎。」佟慎之沒有回答,朝前走了幾步,站在床盯著床上睜著眼楮卻是雙眼迷茫的看著他的徐天青,又問道︰「天青?」

這一次,析秋听到徐天青的聲音,軟軟的很虛弱的樣子︰「我們……認識?」

失憶了?

佟慎之看著徐天青,面色微變,又問道︰「天青,你怎麼了?怎麼會不認識我們?」他盯著徐天青的表情,細致入微的去觀察︰「我是聞賢!」

徐天青看著他,就搖了搖頭︰「公子,請問您是誰?您喊的天青是我?」

佟慎之巨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徐天青,仿佛被他的反應驚住。

析秋也一怔,也顧不得避忌繞開屏風走了進去,就瞧見掛著白紗帳子蓋著青褐色棉被的床上,露出一張熟悉的臉,眉目未變依舊是俊朗陽光的徐天青,但如春柳所言確實瘦了許多,皮膚也很黑仿佛經過長時間風吹日曬的樣子,她的目光又落在他放在錦被外的手指上,縴細修長並不像做過苦力,她暗暗疑惑喊道︰「表哥!」

徐天青的目光就落在床前站的女子身上,清麗秀雅眉目如畫,有少女的青澀卻又多了一份貴婦人的雍容風韻,穿著朱色的絨邊褙子,里頭一件妃色的夾襖,清清爽爽的樣子,只是月復部隆了起來……

有些突兀!

徐天青的迷茫的雙眼漸漸清明。

「天青,我是聞賢,她是析秋!」佟慎之道。

徐天青的目光並沒有轉過來,依舊盯著析秋在看,仿佛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眉頭漸漸凝了起來。

佟慎之滿臉的疑惑,朝析秋看了過來︰「六妹,昨天張醫女來看過,具體如何說的?」

「只說得了怪病,並未說病名也未說失憶的事。」析秋也很迷惑,看著徐天青對佟慎之道︰「許是因為昨日他未醒來,靜柳姐也不知道這個癥狀。」失憶之癥,她的記憶中僅憑切脈也難以無法切診,她不由轉頭去看天敬︰「去醫館看看張醫女去了沒有,若是在請她過來。」

天敬應是。

徐天青依舊盯著析秋在看,面色上漸漸由迷茫到驚訝不斷變化……

析秋和佟慎之對視一眼,析秋便又開口問道︰「表哥,你還記得我們嗎?」

徐天青依舊沒有說話。

析秋搖了搖頭,佟慎之也沒有轍,這樣的情況莫說佟慎之,就是析秋也沒有辦法,佟慎之朝析秋點點頭,析秋便隨著他朝外面走,過屏風前析秋便回頭再去看徐天青,就見他依舊盯著自己在看,沒有任何反應。

「大哥,現下如何是好?」析秋和佟慎之站在房外小聲說著話,佟慎之也擰了眉頭,看了眼時辰沉聲道︰「我先去衙門,下午再過來,若是有事你讓人去衙門找我。」說著一頓又道︰「先請了大夫瞧過我們再做打算,我回去也和父親商量商量。」

佟慎之中午休息過來的,這會兒要去衙門。

析秋應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大哥先去忙吧。」佟慎之點了頭,蹙著眉頭一副愁容深深的樣子,負手正要出去忽然房間里就傳來一聲尖叫,析秋和佟慎之雙雙一怔,佟慎之大步回身朝房里走去,析秋正要動腳,這時一直縮著站在門口的啞童反應極快,拔腿就沖進了房里,幸好析秋側身避開,他依舊是撞到不知情的佟慎之,讓他打了趔趄。

他穩了身子就只看到啞童的背影,析秋擰了眉頭越發覺得這個啞童古古怪怪的。

佟慎之似乎也有這樣的感覺,在門口停了等著析秋一起再朝門里去走,春柳和碧槐嚇的趕忙緊緊扶住了析秋,怕啞童再來這麼一下。

房間里徐天青的聲音叫的撕心裂肺的,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析秋再次繞過屏風,就瞧見穿著里衣的徐天青滾在床上,牙齒磨的咕咕響,眼楮瞪的極大看著頭頂,聲音從喉間吼出來,樣子極其的可怖。

啞童跪在床邊伸手撫模著他的後背,一邊撫模一邊也和徐天青一樣吼著。

「怎麼回事。」佟慎之滿臉的驚怔︰「天青,天青!」

析秋不敢靠近,目光落在徐天青的手上,就見他雙手揪著自己的胸口,脖子上青筋漸漸露出了來,她想到碧梧的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憋著一口氣!」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個樣子。

她吩咐春柳道︰「快去看看靜柳姐來了。」又回頭對佟慎之道︰「大哥,把他的衣領解開來。」

春柳交代了碧槐幾句匆匆跑了出去,佟慎之依言去解徐天青的袖子,可是還不待他觸踫上,徐天青就又打了滾莫說解扣子便是連踫也踫不上。

佟慎之也沒了法子,吩咐啞童︰「把他按住。」

啞童卻是不听,連連搖頭,用手指嘴又從懷里掏了瓶藥出來,打開瓶塞朝外抖了抖……

「是不是藥用完了?」析秋急著問道。

啞童連連點頭,析秋擰了眉頭︰「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啞童又搖著頭。

析秋氣餒,徐天青的樣子越發的滲人,臉色開始由紅變成了紫色,喉間吼出來的聲音越發的大……

沒有辦法,她不知道徐天青到底什麼病,根本想不到什麼法子去救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痛苦掙扎,佟慎之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臉色鐵青。

「六妹妹……」忽然的,徐天青喉間很清晰的說了三個字︰「六妹妹……」

析秋怔住,析秋也顧不得許多,沒有多想接了話道︰「表哥,我在這里!」

「析秋,析秋是你嗎。」徐天青瞪著眼楮,仿佛看不見東西,一眨不眨的瞪著前面︰「析秋,析秋……」仿佛用盡全力才說出來。

析秋確定他並非是有意識的,而是潛意識中在喊她的名字,她沒有應扶著碧槐就出了門,拿了帕子擦了眼淚,碧槐也紅了眼楮道︰「夫人,徐大爺的樣子真是可憐。」

析秋沒有說話,目光就落在院子門口,阮靜柳已經帶著綰兒匆匆進來,看見析秋她便道︰「人醒了嗎?」

看來和天敬和錯過了,析秋迎過去點了頭︰「醒了,但不認識人,這會兒又發病了你快去瞧瞧。」

阮靜柳一臉沉重,也不多說什麼,跨進了門又轉頭對析秋道︰「你在外面。」

析秋停了腳步,和碧槐停在了門口。

不一會兒徐天青吼聲漸漸小了下去,佟慎之滿頭細汗的從里面出來,面色難看至極和析秋兩人站在院子里,都沒有再說話。

這兩年到底發了什麼事,徐天青經歷了什麼,怎麼會得了這樣的怪病,難道兩年來他都是這樣過來的,每每發病便是痛不欲生?

析秋心疼的轉過臉去,他曾在她最苦難的時候給她帶來溫暖,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她都希望他能過的很好,從未想過他會成了如今的樣子。

徐天青,徐天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真的得了怪病,還是……

她閉上了眼角靜靜站著,身後有腳步聲臨近,她轉頭朝身後看去,就見蕭四郎靜靜站在她身後。

析秋眼楮紅紅的顯然哭過,蕭四郎看著她,目光閃了閃仿佛隱去了什麼,又若無其事的朝佟慎之點了點頭,佟慎之道︰「剛剛正在發病,也不知何因,張醫女正在里面!」

蕭四郎點了點頭,道︰「去隔壁坐吧。」又轉頭對析秋道︰「外面冷,到房里去。」

析秋應是跟著蕭四郎和佟慎之到了徐天青臥室邊的暖閣里坐了下來,三個人一時沒有說話,析秋朝蕭四郎看去,就見蕭四郎垂著眼簾端著茶盅喝茶,不知在想什麼。

析秋也是垂了眉眼,房間里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好在阮靜柳走了進來,析秋見了她便想問徐天青的情況,又頓了一頓佟慎之已經出聲︰「怎麼樣?」

「已經睡了!」阮靜柳在析秋旁邊坐了下來,朝蕭四郎看去目有深意︰「我昨夜回去翻了醫,此病以後每日正午之時便會發作,發作時痛不欲生……有失憶之癥。」說著頓了頓︰「……一時無解!」

蕭四郎目光動了動,看向阮靜柳,問道︰「解法為何?」

一時無解就是有的解法,但不是一時就能解決,這也是析秋想問的,她不由朝阮靜柳看去,阮靜柳沉吟了片刻道︰「找到根源,便有解法。」

這話析秋和佟慎之听的滿臉疑惑,蕭四郎卻是明白了,他眉頭深鎖沒有再說話,佟慎之卻是疑惑問道︰「何為根源?醫女難道並不知道天青患的是何種病癥?」

阮靜柳的話前後有矛盾,她說有解又要尋根源,析秋心思轉動,卻是猛然一怔,難道……徐天青的癥狀根本就是不病?

阮靜柳朝佟慎之點了點頭,回道︰「是。」又看向析秋和蕭四郎︰「他日日發病,以我之意不如將他移至醫館之中,也方便治療。」

析秋沒有意見,阮靜柳這樣來回跑也不方便,他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也恰好朝她看過來,兩人對視一眼蕭四郎點了點頭,佟慎之已道︰「也好,有醫女在他發病時也不至于這樣痛苦。」

阮靜柳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就將他帶回去吧,若有情況我會派人來通知你們。」

「我讓人備車送你們過去。」析秋也站了起來,阮靜柳點了頭一眾人又走了出來,天敬拿了擔架進去抬了徐天青出來,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徐天青閉著眼楮,面色慘白毫無血色,手垂在一邊微微晃動毫無知覺一樣,宛若沒有生命一般。

析秋側開眼不忍去看,忽然就听到徐天青嘴中念念有詞的說了一句,聲音很低她听不清,蕭四郎卻是眉頭皺了皺……

啞童跟在身後,出了院子依舊朝析秋和蕭四郎看了一眼,才隨著眾人出了院子。

「四爺。」析秋走到蕭四郎身側,問道︰「四爺還要去衙門嗎?」

「不用,我送你回去吧。」說著抬腳走在前面,析秋跟在他身後,看著蕭四郎有些冷沉的背影,她想了想快走幾步與他半步錯差,低聲問道︰「四爺和靜柳姐是不是知道什麼?」

蕭四郎腳步頓了一頓又恢復如常,回道︰「不要胡思亂想。」便沒了話。

析秋看了他一眼,重新垂了臉,心里面卻是暗暗疑惑,她可以確定阮靜柳的有事瞞著她的,可是為什麼要瞞著她呢?有什麼理由瞞著她?

難道徐天青真的是中毒?可是即便是中毒也不該瞞著她才是……

她想不明白,越發的困惑。

下午,蕭四郎一直待在外院,韓承和錢忠一起逗留在府里,析秋知道朝中如今是多事之秋,蕭四郎又是聖上倚重的重臣必定事情繁多,她便讓人做了飯菜送去外院也沒有打擾他。

徐天青去了醫館,一連三天阮靜柳都沒有送消息過來。

第四日衛輝府的八百里加急再次送到了京城,衛輝府幾個縣在短短五日之內已經以驚人的速度被百姓佔領,之後便徹底失去了聯系,府內的官員也沒有消息出來,但起義的口號卻是極度響亮︰「誅妖後,除沈氏!」江南閔家的動作也越發的大,朝中的彈劾的奏折也再次升級,從政績彈劾到討伐罪名,析秋听到時唏噓不已和蕭四郎道︰「災民不過游勇散兵,何以有這樣的速度……」

蕭四郎點了頭,回道︰「衛輝府易守難攻,想要攻城便是五萬兵馬踞守城下沒有三日也無法破城。」說著一頓又道︰「三城之勢擴大的如此迅猛,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出謀劃策!」

析秋也正是這個意思,用通俗的語言來說,災民無組織無紀律,他們憤怒不過是因為想吃口飽飯,有個遮風避雨之所,朝廷有賑災措施卻沒有足夠的及時,有心人便打了京城到衛輝府之間消息傳達的一個時間差,令他們情緒到達了一個巔峰,再讓一些士兵或者將領喬裝成災民,打入內部帶領失了理智的百姓怒攻府衙,綁了官員,而致使局面到達了難以收拾的地步。

適時的,再有人扯上一面正義的大旗,以沈家為目標要求改朝換代混得溫飽,古往今來但凡起義造反者就有一句響亮的為國為民的口號,或是從百姓角度出發引起共鳴,或是許下美麗的諾言引人向往朝美好世界前赴後繼,又或是利用迷信的力量蠱惑眾人。

而衛輝府起義卻是前者,名義上是討伐沈氏,實際的目的卻是不言而喻。

析秋卻是覺得,如此起事若不能四處點火讓京畿手忙腳亂兵將分散,勢必不會成事,所以她直覺上去想別的州府會不會也可能響應衛輝府的號召,揭竿而起?

隔日,聖上任命韓承為中督將軍,帶領五萬兵又從應天調遣兵馬五萬,欲組成包抄之勢釜底抽薪。

勢頭不大京城中米糧未受影響,但茶葉絲綢價格卻是飛漲,佟析硯來和她訴苦︰「布絹雲錦的價格翻了五翻。」綢緞成衣布莊叫苦不迭。

韓承出兵前,和蕭四郎在外房中密談了一夜,第二日蕭四郎親自送他出城,析秋看著蕭四郎的背影,心里微痛,若非她的緣故這次出征的應該是他吧。

她暗暗嘆氣,卻又不好說什麼,能坐的就是挺著肚子陪著他一起看桌面上四面飛來的奏折。

「四爺,京城到遼東大約需要多久的行程?」析秋放了遼東來的折子抬頭看向蕭四郎,問道。

蕭四郎停了筆,也從一堆奏章中抬起頭來,回道︰「快馬二十日,黃達恐要二月初才能到達。」析秋點了點了,她就歪了頭看向蕭四郎,問出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疑問︰「妾身有一處不明白。」

蕭四郎挑了眉頭看她,點了頭道︰「問!」析秋想了想,便問道︰「四爺為何舉薦黃達去遼東?黃將軍雖對遼東熟悉,妾身當時也覺得讓他去再合適不過,可是事後卻想到,這樣的事讓他去查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之嫌,如今江南,衛輝火勢蔓延,若是黃將軍在聖上手中不是多了一個可用之人嗎。」

蕭四郎笑了起來,滿目的贊賞,合上手中的折子,析秋的政治敏感度雖不足夠敏銳,但是她看問題卻是細致入微,也總能抓住問題的癥結和重點所在,一針見血點出不足或者破漏之處,他笑吟吟的看著她,回道︰「此乃軍事機密,夫人不知也罷!」說著一頓又補充道︰「夫人如此聰慧,不凡自己猜猜。」說完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析秋心中一怔,黃達去遼東查鹽礦目的還是因為任雋的事而引起的,聖上的目的自然也是通過此事一舉將榮郡王這個定時炸彈清除掉,可是現在榮郡王這顆炸彈只差引爆,鹽礦的事便就失去了,黃達再去實際上就沒了意義,可是蕭四郎還是舉薦了他去了遼東,聖上也是不疑有他……

電光火石間,她明白過來,看著蕭四郎目光明亮,道出二字︰「應天?」

蕭四郎就哈哈笑了起來,抱著析秋親了一口,嘆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析秋也是滿臉的笑容,順勢歪在他的懷中,比平日里越發柔順一些,輕聲問道︰「四爺不生妾身的氣了?」

蕭四郎一怔,析秋便牽著他的衣襟抬起眼簾,眼眸如明珠一般,聲音軟軟的︰「四爺不必瞞著妾身,那日表哥來時,四爺心中還是介意了是不是?」

「咳咳……」蕭四郎以拳抵唇,一直知道析秋面對他們夫妻之間的問題時,都是直白的,卻沒有哪一次如現在這樣直接問出來,他有些不適應的側開臉。

難得的機會,析秋自然要把話講清楚︰「那日瞧見他痛不欲生的樣子,妾身心中確實難受……」他們之間一直沒有去聊過徐天青,徐天青和蕭延亦不同,徐天青幾乎佔據了析秋的青澀少女時期,給了她很多幫助,蕭四郎心中的感受也可能不同,析秋理解,就將她和徐天青之間的事,從第一次見面到最後徐天青出走失蹤的事娓娓道出……

「我知他的心意,但更清楚我自己的心意,妾身對他便如對大哥那樣,如同兄長心存感激卻並無邪念。」她說的坦蕩蕩,也說的很清楚。

蕭四郎越發的尷尬︰「那個……」吃醋是有一些,不過那一剎那,他更多的是思量徐天青背後的事,他的病以及他為何突然出現在府門口的原因,現在析秋說的這麼清楚,他沉吟了片刻摟著析秋,輕聲道︰「傻丫頭!」又捏了她的鼻尖︰「剛剛還夸你聰明,轉眼便就成了傻丫頭!」

析秋輕輕笑了起來。

正說著,天誠隔著門回道︰「四爺,夫人,徐大爺來了。」

析秋和蕭四郎一愣,這麼晚徐天青怎麼會來,析秋問道︰「他一個人來的?可說了什麼事?」

「他一個人來的,只說要找夫人!」

析秋听著詢問的去看蕭四郎,蕭四郎朝她點了點頭,道︰「請他進來。」天誠應是腳步聲漸遠,不一會兒門再次被敲響,天誠推門進來析秋便看到一身品竹色直綴的徐天青走了進來。

比起前幾日的憔悴,今天的他顯得略精神了些,一進門他的目光就落在析秋身上,也不看蕭四郎很是急切的問道︰「六妹妹,你是六妹妹是不是?」

析秋一愣,問道︰「你病好了,記得我們了?」

「你真的是六妹妹,是析秋?」徐天青走進幾步緊迫的盯著析秋在看,上下打量不錯過一分一毫。

析秋猶疑的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眼蕭四郎,回道︰「我是析秋。」一頓又問道︰「表哥,你記起我們了?」

得到了驗證,徐天青仿佛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立刻笑了起來,上來兩步就要去抱析秋,析秋側身正要避讓蕭四郎卻是手臂一伸將她帶在了一邊,出聲道︰「內子有孕在身,見諒!」

析秋松了口氣,透過蕭四郎寬寬的後背去觀察徐天青。

就見他動作一頓,仿佛才看到房間里還有別人,就擰了眉頭去看蕭四郎,滿臉純真不解的道︰「你是誰?」

蕭四郎蹙了蹙眉頭,站在門邊的天誠已經有些站不住,上來一步道︰「徐大爺,若是您無緊要的事,小人送您回去吧!」

「不要!」徐天青搖著頭,躲貓貓一樣去看站在蕭四郎背後的析秋,沖著她招招手︰「六妹妹快來,我又給你找了一本新的刺繡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析秋愕然,他這樣子分明神智也受了影響,仿佛記憶和心智停留在他們才認識時不過**歲時的樣子。

「四爺!」析秋拽了拽蕭四郎的衣袖︰「表哥這樣很不對勁。」看人的眼神也是直直的,轉動眼眸也是遲疑僵硬的,直盯著看某一處……

「送他回去吧。」蕭四郎擰了眉頭︰「免得醫館尋不著心生著急。」

天誠點了頭,正要去和徐天青說話,門口啞童匆匆沖了進來,莽莽撞撞的差點撞上天誠,若非他側身避開難保不被撞上,啞童也不看別人直接拉住徐天青,依依呀呀的打著手勢。

徐天青搖著頭不肯走……連連搖頭……

送走徐天青,析秋眉頭依舊緊鎖,蕭四郎嘆了口氣目光深遠,看著她道︰「我已派人去尋解藥,這段時間只能委屈他了!」

「四爺的意思是,表哥他真的是中毒?」

蕭四郎目光一轉沒有否認更沒有確認。

第二日,蕭四郎一早去了朝中,析秋正和春柳說話︰「你去醫館看看,表少爺昨晚回去有沒有事,還是不是依舊中午都會發病。」

春柳應是而去,在院子里踫到二門口的婆子,婆子回道︰「春柳姑娘,侯府里的三夫人來了!」

三夫人進來,看著析秋不如前一次的客氣委婉,開門見山的道︰「我有辦法治徐家大爺的病!」滿是不屑。

析秋听著心頭暗驚,面上卻是淡然的問道︰「三嫂如何得知我娘家表哥病了?」

三夫人看著析秋,就挑著眉頭輕淺的一笑,目含嘲諷︰「四弟妹不用疑神疑鬼,我便是才來京城也知道,京城不過彈丸大小的地方,誰家的事能真正的隱瞞的住呢。」

析秋看著三夫人,就眯起了眼楮。

她是什麼意思,突然上門告訴她,她能治好徐天青。

她不可能毫無目的……

已撒……

徐天青有徐天青的作用。

刪了點字,正好把前頭的債還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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