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所謂幸福
幸福是用來回憶的,我和陳錦在悉尼最後的那段日子,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們第二次去邦迪海灘。那天他說不想走,我要走就回來了。這次,他一定要回去住一晚,看來他決定了的事是很難改變的。
那天,我們早早地打車前往,想到又要見到那個美麗的海灘,我特別興奮。一上午,陳錦躺在沙灘上,我則不停地玩,先是和小朋友們在淺灘的游泳池里戲水,後來跟著一群小孩子們學跳水,準確地說我是在滑水,而膽大的小孩子們登上高台就跳,我只能是看看陳錦和沙灘上的人群。陳錦不停地瞧著我,朝我做嘲諷式的害怕姿勢。他這樣做我更不敢跳,海水潮我涌來,打著我的腿上,有點痛。後來我拉著陳錦到了水里,這里根本不適合學游泳,我只是讓他前面帶路,我雙手抓住他的肩頭,推著他向前,一個浪過來,他被淹沒了,我雖然躲在他的腦袋後面也難幸免,我抱住他的肩膀。
「別住前了,再往前我這一百多斤就留這兒了。」陳錦說。
「誰敢留你啊,你是大人物,吉人天相嘛。」
「我哪有海大呢,你沒听說過,澳大利亞的一位總理就是被浪卷進去,過了好幾天才找到。」
「死了嗎?」
「當然死了,海水可不認識他是多大的官。」
「可是咱們這兒水不深啊,再說有防護網,肯定卷不走你。」
「問題是受不了浪打啊。」
「好吧,那就往回走。」
往回走的時候,我還推著他,不小心一個浪過來,把我給掀翻到水里,陳錦趕緊把我抓住,我還是喝了好幾口水,真的很危險。
「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麼向你媽交待啊。」陳錦說。
「交待什麼啊,我媽又不知道是你把我領出來的,見也沒見過你。」
「那也總能找到我,然後向我要人。」
「你就說,沒見過我,或者出來後我被人拐賣了。」
「這哪能行呢?」
「能行,反正我死了與你沒關系,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了。」陳錦沉默了一會兒說。
到了沙灘上,我們去吃了些燒烤,感覺到有些累,就躺在沙灘上,很快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氣居然陰了,海灘上的人也不多了,我感到渾身無力,嘴發干,陳錦緊挨我坐在沙灘上,衣服已經穿好了,他一邊抽煙,一邊望著大海,他這人很少抽煙,他曾跟我說過,只有心時有事的時候,他才會抽煙,而且是一根接一根地抽。也許他在思考什麼,我沒有示意他我已經醒來,第一次帶著好奇心注視著他︰「他在想什麼呢?」——我們倆的事?或者是公司的事?還是這次投資的事?
風大了,海灘上的人更少了,此刻的大海空蕩蕩的,坐在一個熟睡的人身邊,他會想什麼呢?我發現他完全超然于人、海灘和大海之外,陷入了孤寂之中。我抬起胳膊,拍拍他的肩,他甚至沒有被驚動,他是從不為什麼事所驚動的人,很少大驚小怪,更少見他大喊大叫。
「你醒了?」他說。
「幾點了。」
「三點半了。」
「我睡了三個小時?你就在這里坐著。」
「是啊,我也沒什麼事。」
「剛才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我一個人的時候,常常這樣發呆。」
「肯定有什麼心事,要不怎抽煙了呢?」
「沒事,趕緊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最好把被套裹在身上。」他說著便把蓋在我身上的衣服拿起來。我們來登記旅館後,他偷偷被套帶出來了,說是有機會就跟我做那事,看來恐怕今天是無法實現了。
剛走到半路,就有雨點掉下來了,雨下了大半夜。
夜里,我緊緊地摟著陳錦,因為有雷聲,後來雷聲稀疏了,陳錦酣然入睡,而我大概是白天睡多了,怎麼也睡不著,躺在他身邊,猜測著發呆的他,一下午到底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