飆風、飄兒載著我們在茫茫漠原上飛馳，途中遇到前來接應的高遠、高達，我們都知道，若霍集佔此刻追來，僅憑四人之力是敵不過的，只有趕在他之前，逃回我方守區才是萬全；爾泰在營外遠遠地候著，見我們策馬而來，疾步迎上來︰「你們終于回來了，沒事吧？」「沒事，進帳說話…」爾泰頷首，永琪攬著我朝帥帳走去，帳內，「爾泰，你哥呢？」「爾康在練兵場，」「嗯，那邊怎樣了？」「前一刻，探子來報，那邊起動靜了，霍集佔的胞弟墨寒在別院自刎了，」「什麼！！」我驚呼，「到底怎麼回事？」「那邊情況尚不明朗，當布拉尼敦趕到時，他已氣絕身亡了，你們怎麼逃出來的，他們就這麼輕易放了小燕子？」「當我趕到別院時，墨寒早已等在那里……他說，周圍的伏兵都是自己的親信，沒有接到命令，是不會妄動的，並讓我帶小燕子趕緊離開，現在終于明白，他為何會說‘現在的形勢，我看得很分明，答應我，他日手刃霍集佔、布拉呢敦的人，一定不要是你，他們，畢竟是我的血肉至親’，原來，他在鋪路，他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墨寒，這輩子，永琪終是欠了你，多謝了，一路走好！」「我明白了，永琪，好好安撫小燕子，你們談吧，我去兆惠將軍那里了，晚些時候，我與爾康在議事廳等你，」「爾泰，謝謝你！」「你我兄弟，不必言謝，先走了！」墨寒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沒了，我渾身冰涼，僵硬到無法動彈，瞥見書桌上擱著我的包袱，它不是應該在阿克蘇麼，怎麼會在這里，莫非…我不敢再想了，我怕極了！忽然，死死揪住永琪的衣衫，顫抖地問︰「月…月曉在哪，帶我去見她，好不好？」「月曉，她已經去了，你…」驀地松開他，「呵呵，她走了，她真的離開我了，」心，被狠狠地，剜掉一塊，再也沒人與我拌嘴逗趣了，那麼年輕，那麼美麗的生命就此消失了，淚眼迷離地望著永琪︰「永琪，我很壞是不是，壞透了是不是，我一定會遭天譴的，墨寒沒了，月曉也沒了，這麼個壞女人，永琪，你還要我麼？不，不…你放手吧，別再愛我了！」一股力道沖過來，緊緊抱住我︰「我要，我要你！」扳過我，直視道︰「小燕子，你听我說，你不壞，真的不壞，承了他們的情，我們一起還，這輩子還不清，下輩子接著還，直到還清為止，所以，你甩不開了，我會一直賴著你，生生世世！」我的淚，終于決堤了，「永琪，永琪，永琪……」一聲聲，透著悲慟、淒涼、無助，趴在永琪懷里號啕大哭，永琪擁著我，輕拍著，柔聲道︰「我在，我陪著你，一直都陪著你……」
小燕子終是哭累了，趴在我懷里睡著了，長嘆一聲︰傻燕兒，你的心傷，我會盡全力療愈，這一世，我會用滿滿的愛包圍你，即使不能痊愈，也會陪著你痛！抱起她，繞過屏風，朝床榻走去，替其掩了掩被角，轉身出帳，去了議事廳；那日，阿克蘇送來緊急文書，與它同來的，還有小燕子的行囊包袱，駐守大臣舒赫德奏稱︰「還珠郡主于初六日午間失蹤，疑似敵方擄劫，次日清晨侍女月曉也隨之匿跡，臣已秘密著手調查，舒赫德罪呈，」短短幾行字，如平地驚雷般，將我釘在原地，爾康問道︰「永琪，出什麼事了？」「是啊，阿克蘇怎麼了，從來沒見你臉色這麼差過，」爾泰附和著，他們的話驚醒了我，誰都可以亂，唯獨我不行，即使心里焦灼萬分，也不能表露分毫，「小燕子失蹤了，」「什麼！！」爾泰道︰「小燕子失蹤了，那月曉呢，」「月曉在她失蹤次日也跟著不見了，我估模著，月曉那丫頭是去尋她了，」「月曉此去凶多吉少，但願沒事才好，布拉尼敦的心思沒那麼細致，這必是霍集佔所為，此人奸猾，我們需謹慎應付，」爾康分析道，「小燕子此番隨軍，頂的是‘受皇命，慰軍士’名餃，軍心安定是根本，所以，此事只需你、我、爾泰、兆惠四人知曉；爾康，回信舒赫德，告之︰軍中不可亂！限三日揪出敵方內應，且不得動搖軍心，查出後，嚴懲之，以儆效尤；失察之責暫不究查，以眼前軍情戰事為要，阿克蘇駐地不得再有半分差池，」「我們都清楚他們擄劫小燕子的目的，目前，只能以不變應萬變，所以，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必要之時，我會親自去救她，爾康、爾泰，這里的一切就拜托你們了，」爾泰擔憂道︰「永琪，切不可率性胡為！」「爾泰，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作為一軍主帥，我是個理性的人，斷然不會置千萬將士性命于不顧，作為永琪，我只想救她月兌險，放心吧，我還想與她廝守到老呢，你所憂心的事不會發生，」幾日後，帳外喧鬧不已，掀簾而出，喝道︰「怎麼回事，何事如此吵鬧？」「稟王爺，有位著夜行衣的女子手持郡主冊印，堅持要見您，說有要事相告！」一兵士近前答道，「帶她來見我！」當月曉再次出現時，震撼並驚顫了我，風塵僕僕的她，臉色慘白，額上布滿細汗，一只利箭已穿過胸膛，箭頭、箭羽被生生折斷，前襟的血已經干涸，「月曉，你怎麼弄得如此狼狽，你等著，我去找徐楓（軍醫），」月曉掙開兵士的攙扶，一把拽住我，「不用了，月曉自己清楚，已經藥石惘效了，」月曉已無力支撐搖搖欲墜的身子，我忙上前托住她，「少爺，月曉有話要說，」抬眼，吩咐道︰「你們都退下，讓徐楓速來帥帳！」「是！」「少爺，小姐很好，除了被禁錮自由外，其他的都還好；小姐失蹤當晚，我便潛出軍營，開始沿途找尋，數日後，終于發現了小姐的行蹤，我自知，單憑一己之力無法救出小姐，便起意秘密尾隨，到達目的地後，著手勘察周圍地形地貌，以及院里院外的布防情況；那日夜里，我潛入小姐居所，怎料…好在紙箋已遞了進去，我知道，他們放我歸來，是讓我給您遞消息的，」從懷里取出沾滿鮮紅的信函，「少爺，禁錮小姐的院落在葉爾羌城西……布防情況可能會有所變動，但，咳咳…萬變不離其宗，」月曉的氣息愈發弱了，臉色越來越蒼白，望著這樣的她，心里滋味難明︰「月曉，別說了，徐楓馬上就來了，」「不，少爺，我必須說完，霍集佔狡詐毒辣，心機極深，此人定要萬分堤防，這是小姐的冊印，請代我交還與她，這本是屬于她的……」徐楓疾步而來，身後跟著爾康、爾泰，搭脈後，徐楓無奈地朝我搖頭，心中了然，無力感頓生，歉疚之意滋長，「少爺，謝謝你，月曉此生無憾，已經夠了！」‘ 當’冊印應聲而落，月曉去了，她走得祥寧，臉上還隱約帶著笑意，面對這樣一個堅韌剛毅的女子，瞬間，充滿了敬意，將她放平，道︰「爾泰，為月曉備一口上等楠木棺，讓秦全將其護送回京，清冷寒冽的漠原，不是她該宿的地方，」爾泰出帳召來秦全，待一切處理妥當後，拾起地上的信函，啟封後，映入眼簾的是︰恭候榮王蒞臨，短短六字，如刺如針，字里行間透著滿滿的諷刺和挑釁，攥緊它，闊步出帳，爾康、爾泰與我聚在兆惠軍帳里，拱手道︰「永琪明日前往赴約，軍中一切事務，請您代為照應打理，」「臣定不負王爺所托，」「一切的一切，永琪拜托了，」一揖及地，轉身離開，出了軍帳，爾泰拉住我︰「永琪，我陪你去吧，」「連你都走了，戲就演不下去了，露陷兒是小，軍心渙散豈是兒戲，按計劃行事，等我回來，」爾康凝重道︰「萬事小心，我們等你回來！」
悠悠轉醒，發現帳里空無一人，永琪呢，難道，這只是南柯一夢？搖搖頭，甩掉那些虛浮的想法，來到書桌前，打開那個久未動過的包袱，拿開郡主冊印，一個嶄新的信封從手邊滑落燕兒姐姐︰結局亦生亦死，亦是我心之念想，姐姐勿慟勿傷，月曉此生足矣，不枉來塵世走一遭，無愧、無悔、無怨，亦無恨，唯有感恩之心，姐姐珍重，勿掛勿念……月曉留，讀完之後，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月曉，傻瓜，笨丫頭，一路走好，下輩子，別再遇到我了，一定要記住！「小燕子…」聞聲抬眸，永琪滿眼擔憂地望著我，跑過去，緊緊地將他抱住︰「永琪，一定別離開我，現在，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不離開，一定不離開，我一直都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