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翼劍 第一百零四章 花語來香

作者 ︰ 何子丘

布告一出,營內一陣雞飛狗跳,日落之時,那一百多名逃兵回營者不過十之三四,楊飛聞報大怒,正欲率親兵挨戶緝拿,忽聞有牧民代表前來求見,顯是為此事而來。

「擂鼓,升帳!」只見楊飛身披戰甲,威風凜凜的坐陣帥帳,案前擺了一把不知從哪尋來的巨斧,斧刃閃閃發亮,讓人為之生寒。

親兵們明盔亮甲,分列兩排,肅立左右,個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嚇得案旁臨時找來的漢人通譯直冒冷汗。

楊飛擺出這般陣勢,正是要嚇嚇來人,暗道老虎不發威,還真當老子是病貓,竟敢使美人計把老子的兵都拐走了,若成了光桿司令回去朱佑樘還不找他算帳?

「帶進來!」鼓聲倏止,楊飛運功大喝,聲音遠遠傳出。

「帶進來!」所有親兵皆齊聲大喝,整座軍營都為之一震。

一名韃靼老者緩緩步入帥帳,掃了掃帳內情形,令楊飛失望的是,老者臉上並未露出絲毫懼怕之色。

楊飛正襟危坐,喝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韃靼老者用標準的蒙古禮節行禮,同時說了一大堆蒙古話,以楊飛那半吊子水準,當然听之不懂,不由望向通譯。

被楊飛凶狠的目光掃光,通譯結結巴巴道︰「他說他特木爾部台吉查干,代表大漠草原上的牧民拜見尊敬的明朝將軍。」台吉就是一部之首的意思。

楊飛听了這聲將軍,本來嚴肅的表情緩和不少,向通譯擺擺手道︰「你告訴他不用多講廢話,說明來意就行。」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通譯雖是漢人,卻素居此地,前來客串通譯只是迫于無奈,將楊飛的話轉譯過去語氣當然不會如此生硬,反正據他觀察楊飛也听不大懂,如此內容便成了︰「將軍向尊敬的特木爾台吉問好,並請台吉說明來意。」

查干又說了一大篇,通譯倒是沒有弄虛作假︰「為表達我們對將軍的敬意,特備薄禮,請將軍笑納。」

接著幾名牧民將滿滿兩大箱東西抬入帥帳,打開其中一箱,都是一些草原特產。

楊飛一听禮物,便來了精神,可再看箱中皆是草原平常玩意,值不了多少錢,心中又惱怒起來,冷冷道︰「送禮就不用了,我們漢人有句老話︰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讓這老家伙抬回去吧。」

通譯如果照此直譯,只怕在漠北就不用再混下去了,于是自作主張,將楊飛的話改作︰「將軍大人說,他奉大明皇帝之命前來和親,本來是送禮來的,不是收禮來的,請查干台吉將禮物抬回去。」

楊飛對蒙古話一知半解,見通譯說了一大堆,話中提到皇帝,這個詞的蒙古話他專門請教過姜依萍,決計不會弄錯,心知必是通譯偷梁換柱,不禁狠狠瞪了那通譯一眼。

通譯嚇了一跳,連忙避開楊飛的目光。

查干听了通譯的轉譯,忽然用漢語道︰「老朽還有一件禮物送給將軍,將軍一定喜歡。」他說得雖然有些生硬,但字正腔圓,不似初學。

楊飛不禁暗罵︰你這家伙會講漢語怎不早說?害老子找這麼一個慌話連篇的的漢奸通譯?不過仔細一想,韃韃里會說漢話者大有人在,他們找人來說情怎會找個言語不通的人來?自己不過多此一舉。

通譯枉做小人,頓時嚇得魂不附體,直巴巴的看著楊飛,說不出話來。

楊飛掉頭朝通譯喝道︰「給本將軍滾出去,這里用不著你了。」

通譯臉色蒼白,跌跌撞撞的走了下來,還是特木爾扶了他一把,還在他肩頭拍了拍,令他心中鎮靜不少。

少了通譯這層隔閡,楊飛說起話直白許多︰「無事不登三寶殿,查干台吉前來見我所為何事?」

查干道︰「將軍何不看看禮物再說?」

楊飛不耐煩的一拍木案︰「你以為區區禮物就能買通本將軍嗎?」使了個眼神,所有親兵刀劍齊齊出鞘,朗聲大喝。

可這下馬威對查干好似並無影響,查干學漢人般揖手道︰「老朽的來意將軍很清楚,蒙漢一家親,既然貴國皇帝可以將公主嫁給我們大汗,為何將軍不能乘人之美,同意軍中男兒和我們蒙族女子成親?你們漢人有句諺語︰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若將軍大人能同意這樁美事,老朽身為特木爾部的首領,在汗廷亦有一席之位,老朽願意游說我們大汗,盡早與大明公主完婚,與貴朝永結兄弟之盟。」

你這老家伙倒是消息靈通,連你們大汗擺我們一道都知道!楊飛細思查干提出的條件,心知若自己能夠就此順水推舟,促成和親之舉,回朝之後,必被朱佑樘大力嘉獎,升官發財,不在話下,對軍中短少些士卒這等區區小事恐怕也不會如何計較,反正大明別的不多,人多的是。不過自己已然應允朱玲芷,豈能再這麼干?楊飛思及此處,冷哼道︰「軍法如山,他們既然犯了軍規,本將軍豈能姑息?至于我朝公主的婚事,就不勞台吉操心了。」

查干眼見此路不通,只好道︰「另外這件禮物將軍看過之後一定會喜歡的。」

「你如此三番五次賄賂本將軍,居心叵測,來人啦,將這老家伙趕出去。」楊飛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若讓不知他本性的人瞧了,還以為他如何清正廉潔。

手下親兵尚未應聲而動,一名千戶輕咳一聲道︰「大人,此事還得細細斟酌,何不請周大人前來商議?」若楊飛就此把話說絕,官威固然是立了,只怕從此將草原牧民得罪個干淨,搞不好手下士卒會鬧兵變。

明知老子跟那個姓周的合不來,還請他來?楊飛怒瞪那千戶一眼,正欲發作,耳邊忽聞一個若有若無的熟悉聲音︰「死鬼,你好大的官威啊!」

楊飛如中雷殛,他對這個聲音可是刻骨銘心,再熟悉不過,目光四巡,卻尋不到聲音的主人,幾欲沖出帳外看看。

查干忽道︰「望將軍三思而行。」

楊飛見他眼神曖mei,語中大含深意,暗忖莫非這老家伙知道內情,臉色稍緩,道︰「你還有何話說?」

查干道︰「其中老朽亦是受將軍一位故人所托而來。」

楊飛急急道︰「那她人呢?」

查干道︰「若將軍同意老朽所請,便可見她。」

楊飛道︰「你讓我先見見她,本將軍定會深思此事。」

查干道︰「如此便請將軍請退帳中軍士。」

楊飛猶豫片刻,對三名千戶道︰「你們都退下吧。」

三名千戶亦未多說,領親兵自帥帳魚貫而出。

楊飛道︰「查干台吉,你現在可以請她出來了吧。」

查干微笑道︰「其實將軍要見的人早在這營帳之內。」

楊飛頓時激動起來,顫聲道︰「你說什麼?」仔細嗅了嗅,帳內好似並無那股熟悉的沁人花香。

「將軍請看!」查干打開那個一直合著的箱蓋,里面赫然藏著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雖然頭蒙白紗,瞧不清面目,楊飛卻一眼看出她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兒,若非有查干在此礙事,早就沖上前去將她抱入懷中,好好憐愛一番。

查干倒也識趣,揖手道︰「將軍他鄉遇故知,定有千言萬語要述,老朽便不打擾將軍了,還請將軍將老朽的話放在心上。」

楊飛有口無心道︰「此事我會認真考慮,不會讓台吉為難的。」

「那老朽先行謝過將軍了!」查干心滿意足的拜辭而去。

佳人如夢,那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那里,一動不動,楊飛心兒跳得厲害,瞅瞅帳內再無旁人,終忍不住上前將她抱住,揭開蒙面白紗,露出那張宜嗔且怒的俏臉,楊飛瞧得目醉神迷道︰「我的好師父,你怎麼舍得來見徒兒了?」

那女子正是蘇花語,她並未掙開楊飛,反問道︰「這話該我來問你才對,當初說好半年之內你來找我,怎麼都過去一年了,音訊全無,若非我听到你的消息,前來尋你,只怕你都不肯來見見我。」

楊飛為之語塞,搔首結耳道︰「這個,這個,實在有很多原因中途擔擱了。」

蘇花語輕嘆一聲,掙開楊飛,瞧著幾案上的巨斧,柳眉微蹙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楊飛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用來嚇人的。」一年未見,他只覺自己與蘇花語變得頗為生份,連說話也小心翼翼起來。

蘇花語見他這般謹言慎語的樣子,忽然噗哧一笑,就好似冰山解凍,大地回春,令楊飛看直了眼。

楊飛心思又活絡起來,握著美人的玉手道︰「我的好師父,你怎麼把自己裝在箱子里來見我?」

蘇花語嬌嗔道︰「這還不是都怪你?人家正兒八經的來找你,哪知你的那幫手下連通傳都不通傳一下,還要動手動腳,調戲人家。」

楊飛聞言大怒道︰「是誰如此大膽?吃了熊心豹子膽,看老子不教訓他?」

蘇花語輕笑道︰「不勞你動手,那家伙已經吃盡苦頭了。」

楊飛愕然道︰「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

蘇花語反問道︰「若你因為調戲婦人而受罪,敢聲張出去嗎?」

楊飛一想也對︰那位老兄吃了苦頭,最多找同伴一起報復,可是以蘇花語的武功,平常明軍再多也是不懼,就算被他的上司得知,多半也不會上報此事。

楊飛又問︰「你怎麼跟那個查干認識的?」

蘇花語道︰「不是我認識,而是我外祖父早年跟他有些交情,听說他要來見你,我便趁機來了。」

楊飛嘻嘻笑道︰「所以你就將自己裝到箱中,似禮物般送自己來了。」

蘇花語俏臉微紅,慍怒道︰「本來人家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哪知你這家伙假裝清高,說什麼也不收,害人家,害人家」

楊飛尚是首次見她如此羞怯的神情,看得一呆,柔聲道︰「這不都見到了嗎?」頓了一頓,顧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來這里的?」

蘇花語道︰「你忘了我們天香宮在各地都有分號的?其實這一年來你的消息我都知道。」

「那你還說我音訊全無?」楊飛有些不滿的在蘇花語身上模了一把,忽然思起一事,問道︰「那你也知道小燕子她」

蘇花語嘆道︰「真想不到當初一別,便成永離。」三人在絕谷獨處之時,她一直對南宮燕懷著若有若無的妒意,如今卻只剩下無盡的緬懷和悲傷。

楊飛聲音有些低沉道︰「都怪我不好,小燕子她才會死,而我還好端端的苟活于世,為何好人不長壽,禍害遺千年?」

他自己罵自己,蘇花語听了想笑,卻又笑不出來,柔聲安慰道︰「你在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事要做,不如咱們騎馬出去在大草原馳騁一番?」

楊飛猶豫道︰「可天色已晚,此去只怕」

蘇花語道︰「草原的有些美景只有夜色將濃的時候才能看到。」

楊飛只好點頭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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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不見,楊飛身邊便多了個女人,雖說面蒙白紗,可看那身形體態,誰敢說她是個無鹽?

原來都是一丘之貉!眾人看楊飛的目光變了不少,三名千戶暗里哀嘆︰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千人馬此次回京不知還會剩下多少,自己這千戶只怕也干到頭了。

楊飛不好多加解釋,只是對三名千戶叮囑暫緩通告之後,便換了便裝,騎上屬下備好的馬匹,與蘇花語踏入濃濃的夜色。

天色將黑,遠方霞光漫天,映襯著落日的余蔭,楊飛偕美而行,果然別有一番風情。

他忽然思起自己曾經允諾帶南宮燕來此騎馬放牧,如今一切皆成空語。

楊飛心情不佳,一揚馬鞭,一馬當先,順著那條小河縱馬飛馳,他此來韃靼,騎了一個多月馬,騎術練得倒也不差。

蘇花語緊緊跟在他後面,一直一語不發。

小河朝南轉了個彎,最後匯入一個小群環繞的湖泊,楊飛終于勒馬立定,呆呆看著眼前鱗光點點的湖面,就好似南宮燕曾經沉尸湖底的微山湖,不覺淚水已然悄悄滑下。

蘇花語縱馬來到他身邊,柔聲道︰「燕兒妹妹在天之靈,知道你對她如此念念不忘,一定會很開心。」

楊飛拭去淚水,展顏笑道︰「花語,你此次來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蘇花語料不到他有此一問,頓感手足無措,反問道︰「你怎如我來找你有事?」

楊飛道︰「這一路上你心事重重的,若非有事,豈會如此?再說我也練過天香密訣,你現在身上異香全無,雖未達到第七層的境界,卻也差之不遠,此等緊要關頭,怎會為了想我如此簡單的理由,而不遠千里來見我?」

蘇花語目瞪口呆,一年不見,楊飛好似變了許多,短短片刻便能將自己的心事猜個十之**。

「其實」蘇花語咬緊下唇,欲言又止,沉默片刻方道︰「我來找你一是為了見你,二是破壞此次和親的。」她一口氣完,便不敢再去看楊飛,因為在她想來,楊飛此行既是送嫁將軍,身負和親重責,自己明目張膽的要他幫自己破壞和親,實在有違楊飛此行使命,萬一大明皇帝問罪下來,可是掉腦袋的事。

楊飛聞言反而松了口氣,他既已定下金蠶月兌殼之計,和親之事幾無成功之可能,答應蘇花語,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楊飛下了馬,將蘇花語也抱了下來,二人攜手漫步湖畔,楊飛忽然問道︰「你為何要破壞和親?」

蘇花語解釋道︰「我外祖父是察合台汗國,也是你們大明所說的亦力把里的汗王,同韃靼達延汗一般,都是成吉思汗的後裔,不過早已信仰

聖教,與蒙元分道揚鑣,蒙元分裂為韃靼、瓦刺二部之後,一度壯大的瓦刺部曾經控制我國國政,如果此次韃靼和大明和親成功,韃靼若無後顧之憂,達延汗定會一統蒙古,那時便輪到韃靼插手我國國事了,有鑒于此,我外祖父憂心忡忡,還曾經派人去你們大明勸說你們皇帝不要和韃靼結親,還說願與大明結親,一同抵擋韃靼,卻被你們皇帝一口回絕,後來我听說你是大明此次和親的護嫁將軍,所以」

楊飛接言道︰「所以你喜出望外,自告奮勇,前來找我。」

蘇花語道︰「如果你覺得為難的話,就不用幫我了,我再去想想別的辦法。」

楊飛一把將她抱入懷中,哈哈大笑道︰「答應,為何不答應?我的老婆大人有求于我,我為何不答應?」

有楊飛從中搗鬼,此事十有**可以成功!蘇花語芳心固然歡喜,對楊飛的爽快卻有些驚詫,在她印象中,楊飛從來都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物,難道這次轉了性子?

楊飛見蘇花語瞧著自己,忍不住模模自己的臉頰,奇道︰「怎麼了?為何我答應了你反而顯得一點都不高興?莫非你已另有新歡?」

「狗嘴里吐不了象牙!」蘇花語啐道︰「若你想戴綠帽子,我明日便找別的男人練天香密訣去。」

楊飛連忙叫饒道︰「徒兒不敢了。」

蘇花語笑罵道︰「不是讓你不要再師父徒兒的亂叫,你就是不听,找打麼?」言罷粉拳已然落在楊飛身上,卻是輕之又輕。

楊飛故作討饒道︰「老婆大人,饒命啊!」

二人打鬧片刻,楊飛忽覺臉上一陣冰涼,伸手一模,驚道︰「不好,下雨了!」

蘇花語道︰「不是雨,是雪。」

他們出來之前,早已料到會在外露宿,故而備了帳篷,一陣手忙腳亂,在湖邊扎好帳篷之時,天上已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二人在黑暗的帳內縮作一團,楊飛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對蘇花語上下其手,大肆揩油,而蘇花語與他久別重逢,已然qing動,欲拒還迎之下,轉眼嬌軀已無寸縷。

大戰一觸即發之際,蘇花語忽然按住楊飛撫在自己胸口的雙手,有些氣喘道︰「外面有人。」

這麼偏的地方怎會有人?楊飛暗中咒罵兩句,整好衣襟,出了營帳,借著些微的夜光,功聚雙目,紛飛的雪幕之中果然瞧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步履蹣跚地朝這邊行來。

「是什麼人?」楊飛運功厲喝,通過強勁的風勢,傳入對方耳中。

那人聞言,奮力奔來,尚未來到帳前,便跌倒在地,轉眼便被大雪掩沒。

楊飛不敢怠慢,展開輕功,上前抱起那人,原來來人是玲兒。

玲兒見得是他,如見至親,慌忙將他緊緊抱住。

玲兒全身冰冷,此番就算不死,恐怕也會大病一場,楊飛將玲兒抱在懷中,一邊幫她驅寒,一邊問道︰「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玲兒卻已冷得說不出話來,往他溫暖的懷中越鑽越深。

楊飛費了老大的勁才回到營帳,蘇花語已然穿好衣服,瞧著藏在楊飛懷中,哭得好似梨花帶雨的玲兒,皺眉問道︰「她是何人?」

「她是我們公主的侍女。」楊飛訕訕一笑,放開玲兒,又問了一遍︰「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玲兒止住哭聲,過了片刻,方才吞吞吐吐道︰「是公主派我跟著你來的。」隨即又將前後經過斷斷續續的一一道來。

原來朱玲芷自楊飛出城之後,一直忐忑不安,生恐楊飛一去不返,玲兒見主子如此焦慮,便自告奮勇,請纓前來監視楊飛,免得這家伙臨陣月兌逃。她換了蒙族服飾,找了匹馬偷偷出城,奈何她騎術不精,又認不得路,皆之言語不通,不能問路,繞了老大一圈,歷盡千辛萬苦來到軍營時,天色已黑,那三名千戶倒認得她是公主的貼身婢女,不敢怠慢。自他們口中得知楊飛偕美貌女子外去郊游的玲兒現在已視楊飛為朱玲芷的未來夫君,聞這負心漢又勾三搭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問明二人離去時所走的方向,便騎馬追來,哪知途中跌了一跤,馬兒自個跑了,偏偏屋漏逢大雨,天下下起了大雪,若非離二人結營之地已然不遠,只怕會凍斃途中。

楊飛听得暗暗好笑,心中對這小丫頭的忠主之情暗感佩服,口中當然不會道出,只是笑著調侃了兩句。

這帳篷臨時搭就,兩人已稍嫌狹窄,三人呆在里面,只能擠作一團。

帳中漆黑一片,玲兒並未習武,看不清蘇花語的面目,不過卻知楊飛看中的女人必然不是姿色尋常之輩,對于主子未來的情敵,她是深具介心,當然不肯跟蘇花語挨在一起,而是倦在楊飛的另一側。她奔波整日,早已疲累不堪,靠在楊飛身上,未過多久,便陷入沉睡。

兩位美女一左一右,楊飛卻沒有享受到半點齊人之福,一則怕蘇花語胡思亂想,二則擔心外面這場暴雪不知何時會停,莫要下個幾天幾夜,那自己這三人就算不凍死,也被餓死了。

蘇花語雖覺玲兒對自己暗含敵意,不過半點也不擔心這對主子忠心耿耿的小丫頭跟楊飛之間會有私情,反而是那個大明公主說不定跟這無賴有一腿,一個公主,一個護衛,同行數千里,真要搞出什麼風liu勾當,那也不是稀奇事。

楊飛心知蘇花語必在吃醋,苦于玲兒在側,不敢解釋,只好握住蘇花語柔軟的小手,以作暗示,他強撐片刻,也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楊飛伸手一抓,蘇花語人影杳無,反是玲兒倦在自己懷中,仍睡得跟個死豬一般。

莫非蘇花語心中惱他,不辭而別?楊飛放下玲兒,沖出帳外,大聲喚道︰「花語,花語!」

楊飛迎著凜冽的寒風,舉目四望,忽見遠處湖面有兩個黑影晃動,只是大雪紛飛,難以看清是誰,他功聚雙耳,細听之下,風中似有氣勁破空聲傳來。

難道蘇花語遇到敵人?楊飛焦急起來,慌忙展開輕功,朝那邊奔去。

僅僅一宿功夫,周遭積雪已然齊膝,湖面上雖然稍薄一些,卻也好不到哪去,楊飛的輕功本就是個半吊子,心急之下,顯得愈發不靈光,哪能似當初在梅雲清面前所賣弄那般浮空而行,短短距離竟用了半盞茶的功夫方才趕至。

兩個黑影其中一個果然是蘇花語,另一個更令楊飛大吃一驚,竟是一別半載的厲方邪,他一身黑衣,在皚皚白雪中極為顯眼。

厲老怪不是抓了唐芸那妖女找蟬翼劍去了嗎?怎麼陰魂不散,跑到這里來了?楊飛心念電轉,喊了一聲︰「花語,我來幫你!」接著便大叫「厲老怪,納命來!」揮掌撲將上去。

若是以前,楊飛見到厲方邪早退避三舍,可今時不同往日,先前他曾同慕容萍聯手擊退厲老怪,蘇花語武功與慕容萍在伯仲之間,與其聯手,再不濟也可不落下風,再說他的武功較那時又有精進,說不定可以實現在梅雲清面前許下的宏願,擊敗厲老怪。

蘇花語一夜未眠,只在一旁打坐,她自幼習武,警念極高,以厲方邪之能,距營帳尚有里許便被她察覺,反觀楊飛仍睡似死豬,其間高下,有如雲泥之別。

她見楊飛抱著玲兒,姿勢極為不雅,心中到底有些醋意,故意不喚醒楊飛,自個出去察看,誰知與厲方邪對上,再難月兌身。

蘇花語較厲方邪武功稍遜一籌,可就這一籌,令她地處下風,一愁莫展,連呼喚楊飛前來相助的閑暇亦無,還好這家伙醒轉之後知道尋來,否則她遲早落敗。

「好小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厲方邪哈哈一笑,九旋斬斜撩,蘇花語手中劍痕所變雙鉤攻勢盡消。他一個轉身,一掌向楊飛擊來。

楊飛倒也不懼,自信滿滿的運起十足功夫,揮掌迎去。

「啊」楊飛慘叫一聲,撫著鮮血淋灕的左手,向後疾退,向厲老怪挑戰的壯舉就此告破。

眼見丈夫受傷,蘇花語大驚之下,拼著與厲方邪正對一掌,直被震得氣血翻騰,受了內傷,她顧不得許多,上來扶住楊飛,關切的問道︰「你傷勢如何?」

楊飛心中一暖,察看左手,只見掌心被刺了個血洞,所用之物他再也熟悉不過,正是大名鼎鼎的蟬翼劍,想來被唐芸奪去的蟬翼劍最終落入這邪人手中。

原來厲方邪那一掌只是虛招,其實將視若無物的蟬翼劍藏在袖來,楊飛赤掌相迎,不是自討苦吃?上次厲方邪被揚飛與慕容萍聯手擊敗,實乃他心中大忌,故而相見便楊飛經驗不足,使詐將這臭小子一招重創,否則蘇楊二人聯手,說不得他會再落敗場。

楊飛搖搖苦笑道︰「尚無大礙。」

蘇花語點了他傷口周圍數處穴道,天寒地凍,血流本緩,不過片刻功夫,血勢已然止住,她稍稍心安,壓下心口不住翻涌的氣血,厲喝道︰「厲老怪,你堂堂一代宗師,想不到會使出這種肖小伎倆,不怕傳揚出去遭江湖恥笑麼?」

厲方邪並未趁機偷襲,將楊飛一舉成擒,蘇花語出語諷他,也不著惱,大笑道︰「厲某自家行事,哪管他人說教?」

楊飛對厲方邪恨昨牙癢癢的,這招本是他的拿手好戲,想不到為厲方邪所用。他忍下痛楚,定下心神,喝問道︰「厲老怪,你來找我,不知所為何事?」

厲方邪揚了揚手中的蟬翼劍道︰「你小子倒是知道我來找的是你,厲某問你,此物落中你手中,沒有一年,也有半載吧,個中秘密,你可知道?」

楊飛緊了緊袖中另外一柄蟬翼劍,故意裝傻道︰「前輩說笑了,晚輩若知其中秘密,早就前去尋到那寶藏秘笈,何需落到現在這般地步?」

他前倨後恭,語中暗帶嘲諷,厲方邪不以為意道︰「厲某再問你︰當初白向天受命將此物送到飛鷹堡,你可知其中可以內情?」

楊飛這才知道厲方邪此來漠北,不過是想從飛鷹堡那里探出蟬翼劍的秘密,與自己只是不期而遇,並非想尋自己晦氣?他心中大石落地,含笑搖頭道︰「飛鷹堡就在數百里開外的和林,前輩何不前往自去一探?」若能讓厲老怪和那日松斗個兩敗俱傷,自己坐收漁人之利,那就再妙不過了。

楊飛這點鬼心思豈會瞞得了久經陣仗的厲方邪,厲方邪也不道破,冷哼一聲道︰「若說要往飛鷹堡,還得借重你這小子的能耐?厲某與你打個商量如何?」

楊飛心生不妙,斷然拒絕道︰「晚輩與前輩比起來,有如星星跟月亮,前輩都辦不到的事那晚輩更是幫不上忙了,前輩還是另請高明吧。」

厲方邪不怒反笑道︰「好小子,你為何听都不听厲某到底所提何等要求?」

楊飛道︰「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句話前輩總該听過吧?」

「好!」厲方邪大喝道︰「芸兒,出來吧!」

「是,前輩!」自楊飛錯愕的目光,唐芸自營帳中步出,手中兀自扣著昏迷過去的玲兒,展開輕功,踏雪行來,雖未到踏雪無痕的的地步,卻也不似楊飛般步履維艱。

避開楊飛幾欲噴火的目光,唐芸沖厲方邪甜甜笑道︰「前輩,芸兒幫你把人帶來了,你說芸兒乖不乖?」她一身純白皮裘,風姿綽約,俏臉含笑,一如雙八年華的清純少女,不過她所做之事卻歹毒之極,令人發指,看來這妖女大半年同厲方邪一起,不但沒有吃苦,反而過得有滋有味,武功精進不少。

「乖,乖芸兒!」厲方邪似對唐芸這套受用之極,楊飛總算知道這妖女如何在厲方邪的毒辣手段下得以保全,不過為何她肯乖乖肯獻出蟬翼劍,卻不得而知。

唐芸轉首望向楊飛,臉色驟寒道︰「姓楊的,本姑娘勸你還是跟前輩乖乖全作,否則休怪本姑娘對這小丫不客氣了。」

楊飛幫作輕松道︰「她不過是名婢女,你想殺便殺,休想拿來要挾我?」

「是嗎?」唐芸忽然微笑道︰「听說這婢女同你侍侯的那位公主殿下自小長大,最為親密,如果你們公主知道你見死不救,你說她會如何責罰你?」

楊飛未想她已將玲兒的身份打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有些發虛道︰「就算是公主,也不能為了她的一名心愛婢女,命我陪你們枉送了性命?」

唐芸臉色再變,縴縴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柄匕首,上泛青光,白雪落在上面,頓時變作烏黑一片,她用匕首在玲兒臉上輕輕比劃,盈盈笑道︰「你說人家是不是該順著她這吹彈可破的臉蛋劃上一刀?可惜了一個大美人啊,她昨晚同你共處一帳,想必已是你的人了,你為何一點都不珍惜,姓楊的,你就是這麼一個無情無義,棄舊愛如敝履的人麼?」

唐芸一語雙關,道出與楊飛不清不楚的往事,令這家伙老臉陣陣發臊,心中暗恨,還不是你這妖女勾引老子的?否則那柄蟬翼劍如何會落到厲老怪手中?

楊飛心中發虛,望向蘇花語,只見她故意別過頭去不理自己,顯是看出自己和妖女曾有舊情而在吃醋。

自唐芸出場便未吱聲的厲方邪忽道︰「小子,你何不听听厲某所說之事再拒絕不遲?放心,不會要你拿小命去拼的!」

楊飛心想也只能如此了,便道︰「請前輩賜教。」

厲方邪道︰「其實厲某所說之事非常簡單,只要你幫我和芸兒混入飛鷹堡,以你現在明使的身份,應該不難辦到吧?」他要自行前去倒也不難,難就難在人生地不熟,若被人發覺,就算事成,如何月兌身又是個麻煩,韃靼國師那日松乃蒙古第一高手,當非易與之輩,他厲方邪武功再高,強龍不壓地頭蛇,恐怕也難以討到什麼好去?

「這個」楊飛未想厲方邪所說之事如此簡單,暗忖莫非其中有詐?

厲方邪又道︰「若你助我二人對付那韃靼國帥,事成之後,厲某願贈你三層寶藏財富,將畢生所學傾囊以授,你以為如何?」

他這個條件可說優厚之極,以厲方邪的武功,再加上蘇花語,就算那日松有通天本領,怕也只好乖乖道出蟬翼劍的秘密,楊飛听得砰然心動,正欲答應,忽聞蘇花語道︰「不行!」

厲方邪冷笑道︰「蘇丫頭,那就休怪厲某手下無情了,芸兒」

「芸兒在!」唐芸匕首朝玲兒臉上又緊了一緊。

蘇花語語氣一變道︰「厲前輩誤會了,花語只是想說這蟬翼劍既是你們從我們手中奪去的,你們當然要補償補償,寶藏我們半分,至于武功秘笈,我們共同參詳,前輩以為如何?」

厲方邪微微一怔,隨即哈哈笑道︰「漫天開價,落地還錢,蘇丫頭深得個中精髓啊!好,厲某答應你的條件,咱們擊掌為誓。」

楊飛尚未來得及勸阻,蘇花語已然伸手與厲方邪互擊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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