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天，一輪上弦月。
夜來的風，徐徐穿過冰冷的街道，枯黃的樹葉落了一地。
省工程公司門口。
腕表上的分鐘指針轉了小半個圈，已是二十分鐘過去。肖揚扔掉早已熄滅的煙頭，將風衣的領口捋了捋，離開一直靠著的別克車車門，在銀灰色的水泥馬路上來回踱步。
細碎的腳步聲遠遠傳來，在球形路燈微弱的照射下，出現了林小雨急急走動的身影。
「你總算來了……」
肖揚小聲嘀咕了一聲，一直沉默的臉上有了開心的笑容。
肖揚曾就讀于市城建學校，因學業扎實且為人機敏，剛上班不足兩月就被建築公司提升到部門經理的位置，一干就是六年。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人的追求也變得簡單而直率，似乎物質上的得失與否就足以取代精神生活的不足。六年的時光如彈指一揮而過，肖揚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朝自己的理想一步一步的邁進，卻發現身邊沒一個能分享喜悅的知心異性。雖然也曾有過一次心動的經歷，但六年的沉浮培養了他敏銳的洞察力，對方的一舉一動在他明晰的眼里處處透著物質上的享受，而不是愛情。于是，三個月的戀情草草收場。此後，他一度將個人的事情排除在生活之外，不料久違的心事會在今天中午的一場商務用餐中無端勾起，竟苦苦糾纏了一下午。
他覺得林小雨身上有一股別樣的清新，象梔子花開放在春天里，倍覺溫馨。
「肖經理，你這麼晚找我有什麼事？」
林小雨俏生生站立在兩米開外，任憑風撩動烏黑的長發，在這月光如水的靜夜看來，顯得分外飄逸。
「難道沒事就不能找你？」
林小雨語塞，不知道這個今天才認識的人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是特意來道歉的。」肖揚煞有介事的說。
「為什麼道歉？」
「我的嗓子五音不全，連我自己都听不下去，白天卻硬被明哥逼著唱了兩首，哎，想必定讓你非常難受，弄不好還會讓你做噩夢，所以，專程來道歉……」
「呵呵，做噩夢倒不會，不過當時挺讓我吃驚的，還以為是誰家的公雞被人欺負了。」林小雨的話一說完，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肖揚一直注視著林小雨，眼前這個俏麗的身影如一股暖流瞬間侵襲全身。他像只大猴子，看著眼前的獵物，猶豫著該不該下口。
「要是沒別的事情，我想回去睡覺了，今天挺累的。」
「等一下！」肖揚轉身從車內取出一個禮品袋，朝她遞過去。
「什麼？」
「真是不好意思，白天沒想到你會去，所以沒準備什麼東西作為見面禮。」肖揚滿懷歉意的說︰「這是一個鱷魚皮坤包，如果不嫌棄，還請你收下。」
白天的會面，肖揚本來準備了四條精品香煙作為禮物，吳明和林小雨每人兩條。林小雨推辭不要，在肖揚的一再勸說下也只得收下，但她轉手就給了吳明，沒想到這會讓肖揚耿耿于懷。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怎麼，你想讓我白跑一趟？」
「這樣吧，包我收下，但請你轉交給比我更需要的人。」
「這……」肖揚沒想到會踫一鼻子灰，但仍是不死心，「單行道那邊新開了一家叫‘聖地卡羅’的中西餐廳，听說環境很不錯，不如一起去吃頓飯，就當作……」
林小雨已經開始搖頭了，以致肖揚後面的話說不出口。
「下次有機會再說吧，肖經理，你也挺忙的，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拜拜。」林小雨邊說邊轉身朝公司大門內走去。肖揚一直目送她的離開，事以至此，多言已無益，卻平白讓一絲惆悵縈繞心頭。
林小雨能看懂肖揚的真實用心，平心而論，他是優秀的。可肖揚整個人象包裹在商人的面具里，給她的感覺很不真實。更重要的是，她的內心有一雙閃亮的眼楮——那次辦公室走廊外不經意閃過的一對年輕的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