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來春去,枝頭紅秀易去,被一層晶亮白雪沉沉覆蓋。
這一年,她十八年華。
生性軟弱如她,在受盡欺凌後的這一日,終于被帶到了他的跟前,但是她卻依舊未能得見龍顏。
那是隆冬的夜半,一間漆黑如夜的囚房,她伏地跪他,「陛下萬歲。」
然後,她的耳畔便響起了那位帝王的聲音。
清冷到不帶分毫人氣。
無數個夜里,宮女們挑燈羞紅了臉在議論著的鳳熙帝的聲音。
她伏地跪他,怯懦地不敢抬首。
「想回家麼?」黑暗中,他只道了四字。
她渾身一抖,眼眶一疼,眼淚竟撲簌簌掉落。壓抑著的抽泣聲,在偌大囚房里低低響起。
「還真是如宮人所說,卿很是嬌弱啊!」清冷的音色,低笑著感慨。
她趴在地上,卑微地請求,「請陛下放民女歸家。」
「歸家?」尾音微揚,「卿可知西塢大陸的規矩?」
她頓然一震。
黑暗中,帝王之聲極度慢悠,「只有國破方可歸國的啊!」
她膝蓋全麻,全身幾乎僵硬冷透。
然後,映著暗幽月影,一個身影緩步靠近了她。
陰森冷氣瞬間籠罩了她全身。
下巴被人握住,她被迫抬起了頭。她直視了他,卻依舊無法看清對方容顏。
「求你!求求你!陛下,民女求求你,放民女歸家吧!」她哭得更加梨花帶雨了起來。
下巴力道陡然收緊,「鳳國素來尚武,堅強之人方可受到尊敬,可是卿……」低低一笑,笑意里充斥了嘲諷,「卿委實太過懦弱了啊!」
「陛下,我求你,放過民女吧!」她只是反復求索著。
鳳熙帝的笑意里早已只剩諷刺,「還真是如宮人們所言,無憂公主毫無可取之處啊!」怯懦,柔弱,毫無奮起之心,當真是養于深閨的無用公主!
如此不堪的女子,摧毀起來似乎也毫無樂趣可言啊!
狠狠抽回手,鳳熙帝決然起身,聲音落下,「既是如此,那便由朕帶卿歸家吧!」
她陡然抬首,眼眶淚水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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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都未能預料,帝王所指的歸家,當真以滅國為前提。
得到昭斥被鳳國攻破的消息時,她躺在病榻氣息奄奄。
兩年困境,早已讓她生生斷了存活的念頭。
意識迷離的那刻,她恍惚覺得有人將她搬上了馬車,耳邊有聲音訕笑,「朕這便送卿歸國。」
歸國?
她真的不該在帝王跟前說「歸國」二字的……
如今昭斥被破,她的父皇,她的皇族親人,她的子民到底該何去何從?
她真的好無能啊……
父皇……對不起……
請恕晏姝無能……
父皇……
若有來生,晏姝定不讓世人看輕……
父皇……
請等著晏殊,請等晏姝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