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時光已荒蕪 第肆章 歲月長,衣裳薄09

作者 ︰ 竹一若

這些信息都讓酹月一時無法接受,杜雲霞口中的黎芬,那個也許是她母親的女人,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最後,她還是乞求醫生,希望能讓她進去看看黎芬,醫生知道她是冒著大雨趕過來的,所以終究同意了,讓她進病房去看一眼黎芬。護士開了門,而後酹月才進去,每一步都走得那麼艱難,她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努力地壓制著自己的情緒。她只是想要看一眼,一眼就好丫!

因為鎮定劑的緣故,黎芬睡得很熟,她站在病床前,看到的就是黎芬一張沉睡的容顏。憔悴不堪的容顏上,還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候美麗的影子,那麼脆弱,讓酹月不禁覺著,似乎只要一陣風,就能把她給吹散,便再也拼奏不出她的輪廓。

她的淚忍不住掉下來。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見過病人,但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痛苦的病人!

酹月俯身,雙手忍不住覆住黎芬的,她的手冰涼得幾乎沒有溫度似的,這個人,真的就是她媽媽嗎?

突然,她听到一聲急切的開門聲,酹月幾乎沒有多想,直接轉頭,見到的,是一臉嚴肅的爸爸,爸爸的身後,還跟著修良。眼前的這兩個人,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親人,可是酹月在這一刻卻覺得陌生,因著她一直都沉浸在一個巨大的謊言里,她一直以為的東西,被徹徹底底的推翻了。

「月月……」修良先走了過來,其實,他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情。對于修良來說,沒有什麼比得上家人更重要,他一直想要一個和睦的家庭,總是期盼著有一天母親能良心發現,好好地對待酹月,以彌補這麼些年她缺失的母愛。可是他忘記了,其實任何事情都會有個緣由,比如,為什麼母親一直這樣冷淡地對待酹月。這卻是他從未想過的問題,原來,真相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他能理解母親的憤怒,卻不忍心讓酹月受苦,畢竟,酹月什麼都不知道,她是最無辜的那一個媲!

「哥!」酹月的聲音怯怯的。

阮元孟立在醫院門口,視線從酹月身上,移到了病床上的黎芬身上,他銳利的雙眸里流露出無奈,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傷痛。

片刻之後,阮元孟才邁開步子,到了病床前。

「月月!」

酹月猛地站了起來,憤憤的對上他。這是她一直尊敬崇拜著的父親,但從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的形象,仿佛就如琉璃一樣摔在地上,碎了滿地,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恨」是什麼樣的感受,是的,她恨父親!

「月月,你媽媽的事情,我無可奈何,可是我要你知道,爸爸永遠都在這里,我們一家,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阮元孟第一次用一種幾近乞求的語氣說話。很難想像,那個如鋼鐵般堅毅的父親,竟然會這樣乞求著。

修良亦是站了起來,「是啊,月月,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還像以前一樣!」

酹月笑了,笑得哭了!

「像以前一樣嗎?像以前一樣被你們欺騙?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努力,媽媽一定就能喜歡我,像喜歡哥哥那樣地喜歡我……原來,媽媽永遠都不可能會喜歡我,因為我只是爸爸的私生女啊,我的母親,她躺在這里,活得痛苦不堪。就算我回到阮家去,我們也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了……」酹月一邊說,一邊用那雙通紅的眼楮狠狠地瞪著阮元孟,她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我永遠都無法原諒你!」說罷,酹月沖出了病房。

修良正要去追,被阮元孟喝住了。

「爸,月月她現在需要人安慰!」修良滿是擔心。

阮元孟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用,你回家去,好好看著你母親!」

「可是……」

「連你也不听我的話了麼?」阮元孟氣氛地反駁。

修良被喝得一愣,這才終于點頭。

修良走後,阮元孟走近了幾步,近距離地去看黎芬。

……

這三年多以來,酹月不是不想過來探望黎芬,只是,她連衍希都沒有辦法面對,怎麼還能夠有勇氣來面對她呢?今晚上,或許酹月已經忘記了什麼叫做勇氣,她只是心里很難受,偏生這種難受又沒有辦法對別人說,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黎芬——她的母親!

酹月不知道在生病以前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她的性格是什麼樣的,又有哪些愛好,喜歡吃什麼……這些酹月通通都不知道,但是酹月相信,在母親的心里,一定會有一個位置,是屬于她這個女兒的,天底下,沒有幾個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她哽咽著聲音哭道︰「媽,對不起,原諒我三年了都不敢來看你,真的對不起……」眼淚就像斷了線似的,一個勁兒地往眼眶外面涌,酹月盡情地發泄著。如果母親的意識是清醒的,那麼知道她內心的痛苦,也一定會心疼她的吧?酹月讓黎芬冰涼的手覆在自己的臉頰上,雖然感受不到溫暖,但至少,酹月會覺得有一絲絲的安慰。黎芬的依舊是呆呆的,嘴角有淡淡的微笑,木訥的雙眼痴痴地望著窗外斑駁的樹影,她依舊只存在于她自己的世界!

董博思終于看不下去,用力將酹月拉了起來。

他雙手箍住她瘦弱的雙肩,她精致的妝容早就被淚水侵蝕得滑稽不堪,活像個花臉的貓咪。擱在平時,董博思一定會拿這個來笑話酹月,但是現在,他沒有!他很認真地看著酹月,酹月甚至能清楚地從他的眼楮里看到自己的影子,這麼近的距離,以至于連董博思急促的心跳聲,酹月都清楚地听到了。

如果這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一刻董博思心里的所想,那麼他能想到的,是「保護」。

他很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他沒有多問,就只是用一種很篤定的眼神望著她。

酹月仿佛這才想起,她是和董博思一起過來的。

她努力地吸氣,伸手想去擦臉上的淚。

而董博思沒給她這個機會,將她緊緊地擁在了懷里。

「酹月,你說你這麼笨,我如果不大發慈悲的話,你該怎麼辦?」他的語氣,其實更多的,似一聲壓抑許久的嘆息,輕不可聞。雖然如此,但酹月被他用在懷里,卻是連每一個字都听得清楚的。

她腦海里閃過寧莎莎的話。

她說,如果你已經放棄了衍希,那麼酹月,我希望你放棄得徹底一些!

酹月沒有掙開他,靠在董博思的肩頭,她閉上了眼楮,或許如莎莎所說的,她應該更為徹底地放棄衍希!

「董博思,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她緩緩地問出口。

「可以!」董博思幾乎是立刻就回答了。

酹月嘆了口氣,「你不要答應我那麼快,也許我說出來是什麼忙,你掉頭就走了!」

董博思無奈一笑,松開了她,手卻還是緊緊地握住她的,他的語氣輕松,「你放心,本少爺還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只要你說,本少爺就一定答應你!」說罷他輕笑了一聲,又恢復到了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

怕影響黎芬休息,酹月和董博思並沒有在醫院待得太久,由董博思開著車,酹月坐在副駕上。

夜已經深了,酹月亦是身心疲憊,靠在座位上,她想閉上眼休息一會兒,但一閉上眼楮,總是閃爍出無數個畫面來,惹得她更加煩亂,所以她只好睜眼,去看車窗外的夜景。沒有閃爍的霓虹,目視之處,只有高架兩旁的路燈,彎彎曲曲地延伸到遠處,似流螢一般。路的盡頭,依然還是路,所以,酹月不得不做出選擇,雖然,她很想要縮在自己的世界里不顧不問,可這個世界,本就是不能兩全的,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

「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沉默了許久,董博思問道。

酹月轉頭,將視線收了回來,移到了董博思身上。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她說。

董博思撇嘴,不以為意,「既然你這麼說,本少爺誓死也要奉陪到底!不過我現在更多的是期待,因為我們兩個簡直是在挑戰眾人的世界觀,有沒有?」

「有嗎?」酹月的初衷並不是這樣的。

「不過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一切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酹月點點頭,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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