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顏和良芮坐在詩秀園的庭院里，落葉紛飛的季節，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喝茶，看上去像極了多年的至交好友。
「良大人來找青雲是為了佷兒的婚事吧。」
「正是。」
蘇卿顏微微沉吟，無非是兩種們可能，現今他們蘇家大不如前，良家反悔也是情有可原。要麼就是催促著給辦了，畢竟這事兒也拖了有一陣子了丫。
「良大人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吧，最近府里事情極多，也沒有顧及到此事，真是慚愧。」
「可以理解的。」良芮直言道，「我也就不拐彎了。」
「良大人請說。」蘇卿顏放下杯子。
「我大哥一直都不是太同意這門婚事，所以……府上一出事，他的意思就是，這門婚事就作罷了。媲」
果然……
「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看著澤兒的改變，我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在一起的，所以我勸了大哥許久，他這個人一向沒什麼立場，現在是勉強答應了……」
蘇卿顏抬頭看她︰「良大人的意思是，盡快辦了這件事，以免夜長夢多，是不是。」
良芮淺淺一笑︰「正是這個意思。」
蘇卿顏想了想︰「最近我府上也一直陰雲密布，也該是辦一場喜事的時候了。」
「那咱們就把日子定了吧。」
「不用問過他們小兩口嗎？」蘇卿顏對結婚挑日子可沒有經驗，一竅不通啊。
良芮擺擺手︰「我還不知道澤兒麼，他只想是越快越好。具體日子咱們來訂吧。」
蘇卿顏含笑點點頭︰「對了，采薇的父母就在府上，雖然都是下人，但這畢竟是女兒的終身大事，所以……」
「無礙的，就請二老出面商議吧。」
蘇卿顏如釋重負的笑笑，接下來就只要去找王管家和楊大娘過來就好了。
于是乎，幾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婚期定在離九月十六，良芮還細心的跟王管家夫婦大致擬定了賓客的名單，以及一些大致的迎娶事宜。只是，原本想要從小蘇府出嫁的想法最終改成了從丞相府出嫁。
蘇卿顏只是想，能讓家里熱鬧熱鬧，這樣蘇嚴的心情或許會好些。
送走良芮的時候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華氏听說蘇卿顏回來，做了一桌子的菜。
飯桌上，蘇卿顏吃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咽啊，完全沒有了當年大家閨秀的樣子，看的華氏是百感交集。
「顏兒呀，你慢一點，你這樣一點女孩子樣兒都沒有，為娘看著……」
蘇卿顏聞言嗎，含著飯低頭看了看自己，含糊道︰「娘，我做男人已經很久了。」
華氏一時鼻子一酸，掏出手帕戚戚道︰「都怪為娘的不好，沒有好好的照顧你。」說著拉著一旁站著的楊大娘，「還是你好啊，終于熬到女兒出嫁了。」
「夫人，這都是小姐的功勞，要不是小姐，采薇怎麼能嫁到這麼好的人家，還是正室。」說著也哽咽了起來，「我們家采薇只是個丫頭，如今能做良家的媳婦，奴婢真的是……」
「唉，你別哭呀，這不是好事兒麼。」華氏一時又轉移了注意力，拉著楊大娘的手，說道︰「你啊，一輩子就跟著我了，采菽和采薇都是我看著長大的，跟親閨女沒兩樣，如今采薇要嫁人了，我也的挑些像樣的嫁妝給他。」
「不不不，夫人，奴婢一輩子受您的眷顧，怎麼能……」
蘇卿顏咬著筷子看著她們兩人你推我讓的，王管家就一直含笑站在旁邊，什麼也不說。
「真沒規矩，筷子怎麼能含在嘴里。」蘇嚴輕聲說道，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碗里，「你吃些菜，你看看你這些天瘦的。」
蘇卿顏一愣，看著碗里的那塊肉，自己長這麼大，她爹第一次給她夾菜，以前……都是采菽和采薇使勁兒的給她夾。
「吃啊，在想什麼呢。」蘇嚴看著她。
蘇卿顏把肉放進嘴里，不知怎麼的鼻子一酸，就哭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楊大娘趕緊過來掏出帕子就給她拭淚︰「小姐，怎麼好好的就哭了呢。」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想起來，蘇卿顏是個甚少哭的姑娘。
以前的她雖說不是整日嘻嘻哈哈的主兒，但也算是無憂無慮，什麼事兒都放不進心里。
做官之後，她更多的是堅強和聰慧。
脆弱……往往就是在堅強背後慢慢滋生，然後瘋狂生長的。
「爹沒事的。」蘇嚴輕輕的拍著女兒的背，「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我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放棄的人。」
「女兒知道……」蘇卿顏擦干眼淚，「只是一時有些感觸而已。」
「你放寬心，爹在家休息也挺好的，年歲大了，也經不起折騰了。」
「可是……」
「你忘了，當初讓你去做官就是為了這一天。」蘇嚴淺淺一笑，「只是早了一些而已，誰讓你這麼長進，短短兩年就爬上了吏部侍郎的位子。」
「現在不是了……」
「那也只是暫時的。」蘇嚴一點兒也不擔心，「快點兒吃吧，今天就在這兒休息了。」
「嗯。」
「明天去弘文館是嗎。」
「是。」蘇卿顏點點頭，忽而問道，「對了爹和良芮早就認識？」
「他以前是我的門生。」
「那什麼……」
蘇嚴笑道︰「為什麼我們不和是不是。」
「嗯。」蘇卿顏記得，良芮說過御史台是唯一沒有觸及到的地方。
「顏兒，有的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的。」蘇嚴緩緩道，「御史台向來進去的都是皇室的心月復，太祖皇帝為了不讓皇室專權，權臣覽政，所以皇室子孫不能進御史台為官，而……」
「權臣的黨羽也是進不去的。」蘇卿顏終于是知道了，說到底良芮還是蘇嚴放出去的「自己人」，虧得他一直對自己冷著個臉。
「對了，他一直未娶嗎，怎麼只有一個佷兒。」還如此疼愛。
「他夫人十幾年前難產去世了，孩子也沒能保住，之後他一直未娶，所以就十分疼愛這個僅有的佷兒。」
蘇卿顏听著，若有所思。
夜深人靜的時候，女子披散著長發，站在廊下，看著掌心的傷，忽然想起君莫離那雙漆黑的眸子，他低頭親吻她掌心的時候，她真的驚了。
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
次日，陽光明媚的天氣，蘇卿顏剛出大門沒多久就看見了迎面匆匆而來的雲千葉︰「青雲。」
「你怎麼跑來了。」
「我去你府上，采菽說你沒回去，我就又過來了。」
「吏部很清閑嗎，你怎麼有空來找我。」
「我不在吏部了啊。」男子理所當然的笑道。
蘇卿顏疑惑的看著他︰「你又發什麼神經。」
「我說過了呀，我要一直跟著你，所以你去弘文館，我怎麼會在吏部呢。」
「胡鬧。」蘇卿顏嗔了她一眼。
雲千葉伸手擱在她的肩膀上，「皇兄都沒有覺得我胡鬧，你怎麼就這麼苛刻啊。」
「你跟我去弘文館做什麼呢，那里什麼也學不到，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
「也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雲千葉架著她往前走，「不管多久，不管哪里，我都會陪著你的。」
蘇卿顏抬頭看了看他，無奈一笑，也不去較真了。
只是，當她都弘文館的時候，卻意外的看見許雲之和別人站在庭院里說話。
蘇卿顏愣了愣，听見身旁的雲千葉說道︰「那個人不是白依依嗎。」
女子點點頭，伸手撥開他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緩緩上前︰「許兄。」
許雲之轉身看見她，溫柔一笑︰「你來啦。」
白依依看見她也微微點頭︰「蘇大人。」
「皇妃怎麼也在這里。」
「我是來找蘇大人的。」白依依款款走來，「許大人號稱京城第一才子，所以兩人一時聊了些書畫方面的東西。」
「是啊，我知道你今天要來，便一早等在這里了。」許雲之依舊是溫柔的笑著。
蘇卿顏看著他說道︰「我有話要跟皇妃說，許兄能去幫我倒些茶麼。」
許雲之沒有多問，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
雲千葉一臉不滿的看著白依依，對蘇卿顏說道︰「你有什麼可跟她說的。」
蘇卿顏看了他一眼沒有搭理，听見白依依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對你沒有惡意，我也是身不由己。」
「即便是身不由己，你會傷害千慕嗎，會傷害一川嗎。」
白依依微微垂著眸子，淡淡道︰「不會。」
蘇卿顏走到她面前，看著她︰「我知道，你在北鷹或許受了許多苦，但是，君莫離那樣的人無論允諾了你什麼，都是要細細思量的。」
白依依微微一愣，一雙美目看著她，淺淺一笑︰「我終于有點知道，他們為什麼都那麼喜歡你了。」
蘇卿顏微微抿唇，沒有理會她的話︰「他究竟承諾了什麼。」
秋風乍起，吹著女子臉上的面紗，那里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藏著一個白依依永遠不會提及的秘密。
蘇卿顏看著她伸手輕輕的撫著面紗，听見她清淺的聲音在響起，緩緩吐出兩個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