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得我。」男子微微抬眸，看著蘇卿顏微微訝異的眼神，淺淺一笑。
「陛下去過黥川？」蘇卿顏低著眸子，一副恭謙的樣子，語氣卻听不出有多恭謙。
男子指尖「錚」的一聲︰「那里不算是元灝的地界。」
他真的去過，那個黑影就是他。
蘇卿顏暗自沉思，現在看來一切都很明朗了，北鷹做了手腳，影響了水源丫。
「你在想什麼。」
蘇卿顏抬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忽然鄭重的跪了下去︰「我元灝國正值大興土木，以救西北百姓于久旱之災。請陛下高抬貴手。媲」
男子微微沉吟，起身緩緩走來，漆黑的長袍在地上發出輕輕的摩挲聲，和著竹葉在腳下發出細碎的聲響。
每一下都似踩在蘇卿顏心尖上，這個男人和他的曲子一樣，暗藏危險。
「你很聰明。」男子站在她的面前。蘇卿顏低著頭，看見他漆黑的袍子。
蘇卿顏沒有說話。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應該只跪你的君主和你的父親。」
真不巧，我不是男子。
「能救我元灝百姓，青雲曲曲一跪又算得了什麼。」
「風雪說，他對你很感興趣。」男子微微俯身，她可以嗅到他身上的香味，「現在朕也覺得你有意思。不過……」
蘇卿顏聞言抬頭對上他的眸子，听見他說︰「你要先解決了我的疑問，我才能解決的疑問。」
蘇卿顏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抬頭道︰「那個水壩，我朝陛下也在查，可是都一無所獲。」
男子微微眯起眸子，沒有說話。
蘇卿顏心中知道此事牽扯她的父親，如果兩國因為此事爭搶水源弄得生靈涂炭，她蘇家一門都對不起天下。
「是真的，我既然知道您去過黥川說明我也去過，那兩天大雪，我一連兩天在水壩那里看見過您。」蘇卿顏語氣誠懇，「我會去黥川就是因為查水壩一事。」
「哦？你當真見過我。」
「是。」蘇卿顏從袖中掏出一疊文書，「這是盡我所能查到的一切，陛下若不相信，大可細細過目。」
男子接過來，看了片刻，微微沉吟，抬手把一張圖紙扔到她面前，笑道︰「可是，你們卻依舊修建了水壩，並且使用了。」
蘇卿顏低著頭，挑了挑眉︰「這幾年旱情嚴重，如果不用，那我元灝百姓該如何是好。」說著抬頭看著他，「陛下也是一國之君，知道此事尚且保全自家利益，而我元灝只是做了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有何不可。」
「可是，你所謂的理所應當讓朕很不舒服。」男子的語氣听不出情緒。
蘇卿顏微微蹙眉︰「所以我來了，求陛下諒解，陛下有任何的不滿，我們都可以慢慢談。」
「慢慢談？」黑袍男子邪魅一笑，「你用什麼和我君莫離談。」
蘇卿顏微微一愣，緩緩起身，拍了拍袍子，說道︰「陛下是新君，北鷹和元灝比鄰百余年，因為水源也起過爭執，可是自我朝高祖皇帝與貴國定下約定之後就一直相安無事。陛下何必為了這點兒小事傷了兩國和氣。」
君莫離微微眯著眸子看著她派若兩人的態度，道︰「這旱災不是只有你元灝有的，既然你們不會做事，那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朕呢。」
不可理喻！
蘇卿顏心里那頭小獸又開始咆哮了，他是皇帝他了不起啊！
「陛下此話就太傷人了，下官好歹千里迢迢的來了，這誠意還不夠麼。」
「听說，你是雲千慕的寵臣。」
女子抽了抽唇角，面色不快。
君莫離忽然笑道︰「就這一點看來，你們陛下還真是舍得呢。」說著細細的打量起她來，「就這小模樣，要是你肯留下來陪朕，朕或許可以看出一點雲千慕的誠意。」
蘇卿顏忍無可忍，想要發作，可是……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理智告訴她，這這時候翻臉簡直是自尋死路。
「陛下抬愛，下官不過區區四品，哪有資格讓兩位君上費心呢。」
「蘇大人過謙了，就你剛才的氣勢，現在的態度，朕就很是欣賞。」君莫離緩緩靠近，「你若是肯留在我北鷹，連風雪朕都不要了。」
蘇卿顏往後靠了靠，無奈一笑︰「風雪大人要傷心的。」
「朕不管他，你覺得如何。」魅惑的聲音讓蘇卿顏不寒而栗。
女子定了定心神，靜靜的看著他，四目相對了，她清澈的眸子讓他一愣。
「一女不侍二夫，一朝臣子怎麼好服侍兩國君主呢，如果我現在點頭了，一定會被陛下棄之如敝屣吧。」
君莫離一雙漆黑的眸子看著她，笑道︰「你真是讓朕越來越滿意了。」
「謝陛下。」不著痕跡的撇開眸子。君莫離轉身道︰「看在你這麼忠誠的份上，朕帶你去看看吧。」
蘇卿顏一听有轉機，立馬笑道︰「謝陛下大量。」
君莫離回頭看了看她，笑道︰「你這樣的男人還在很是適合官場。」
女子怎麼听都覺得是在諷刺她，可是無所謂了，趕緊達到目的，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管是人還是其他，都讓她感覺到嚴重的水土不服。
出了上都，一路向東南而去，蘇卿顏看見了來時的山脈，微微蹙眉︰「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繞過這座山，有一個在建的水壩。」君莫離靜靜的看著她，「放心，朕是不會吃了你的。」
蘇卿顏燦燦一笑︰「我來時看見貴國不向是受旱情影響的樣子。」
「那是因為不在季節。」君莫離一手撐著下巴，看著她︰「而且，我北鷹畢竟在上游。」
蘇卿顏微微點頭，心中細細盤算著什麼。忽而听見男子含笑道︰「我覺得你長的不錯，雲千慕還挺有眼光的。」
蘇卿顏沒有說話，雲千慕的性格告訴她，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說就什麼事兒也沒有。
果然，君莫離也不再說話，一路無言。
終于，高高的山上，蘇卿顏俯瞰道腳下的水脈，微微蹙眉︰「那是……」
「水壩。」君莫離淡淡道。
蘇卿顏心中不安徒增，隔了這麼遠依舊能看的那麼清晰，這水壩根本不能建。
「陛下如此做不是切了我朝水源嗎！」
君莫離含笑看著她生氣的模樣，笑道︰「朕也不想，但是朕要保證自家的而百姓有水可用。」說著眺望遠方，「這樣水壩往下游去還有兩個。」
那語氣淡的，似乎是在說，我今天吃了兩碗飯。蘇卿顏站在他身側，恨不得一把把他給推下去。
「你生氣也沒有用。」君莫離回頭看著她，「朕帶你來看，只是想告訴你，大局已定，你什麼也做不了，還是早些回去吧。」說完轉身往山下走。
「你等等……」蘇卿顏哪里肯罷休，趕緊追上去道，「哪有你這樣自私的人，只管自己就不管他人死活，這條河流過你們門口就是你的嗎！」
「不然呢。」男子頭也沒回。
蘇卿顏氣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了衣袖︰「你……」還沒來得及說話腳下一滑，連扯著君莫離一起猝不及防的滾下了山坡。
君莫離身手極好，沒滾幾下就借著周圍的大樹停住了身形，可是蘇卿顏卻在慌亂中自己松開了他，往下滾去。
終于身子狠狠的撞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痛！
胸口一股腥甜瞬間涌上來，終究抑制不住的吐了出來。眼前一片混亂，天旋地轉。
雲千慕，我要是死了，你會傷心嗎……
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女子掙扎了兩下，只覺得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君莫離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微微蹙眉走來︰「你要是死在這里，可跟我北鷹沒有關系。」
蘇卿顏听見他的聲音，抬頭想要看清，可是散落的長發卻遮住了她的視線。
男子見她如此痛苦的模樣，蹲子，道︰「你莫不是有什麼遺言要我帶給你的陛下吧。」
這個人冷血的！
蘇卿顏吃力的攥住他的袍子，道︰「你……不能……不……」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終究無力的垂下了手，袖中有什麼滾落了出來，君莫離微微蹙眉，似曾相識……是白依依拿著的那顆夜光石。
男子伸手抓起她的胳膊，問道︰「你怎麼也有這顆石頭。」
蘇卿顏听見他說石頭，伸手握在手中，那一夜，雲千慕看著千夜燈要她做她的皇後，回來之後她就總喜歡帶著這顆石頭。明明這是雲千葉送給她的，可是每一次，她想起的都是雲千慕。
千葉知道又會生氣了吧，現在她找到了問題在哪兒，可是卻沒有辦法告訴雲千葉了。
女子淺淺一笑，挑釁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漆黑的眸低微微翻涌，伸手扯起蘇卿顏，卻看見她破敗的衣衫下白皙的皮膚，光滑的鎖骨，鎖骨下面……
心里一驚︰「你……你是女人！」
蘇卿顏嘴角的血跡緩緩流下，淒然一笑︰是的，她是女人，天底下最不女人的女人。
君莫離暗自咬牙，伸手一把抱起了她，飛奔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