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問道︰「我派了個丫頭來照顧他嗎？」韓銘念眨巴眨巴眼楮，點頭道︰「是啊，之前我還見過呢，叫蘆兒，不是嗎？」
「蘆兒？」香草的眉毛一下子就豎了起來，瞪著韓銘念問道，「是我派來伺候蒙時的？人在哪兒呢？」
韓銘念覺著有點不對勁兒，又問了一句︰「不是你派來伺候哥的嗎？哥……哥是這樣跟我說的，不是嗎？」
「不敢，誰敢笑話您東平郡王呢？要是沒別的事，民婦先告退了！」香草當真像模像樣地給蒙時行了個屈膝禮。
「回蒙時家嗎？」
「香草？」悅媛有些緊張地問道，「香草她……回來了？」
香草抄起手，漫不經心地說︰「問吧！」「在這兒問不合適，本……本王對你帶進城的人有所懷疑，你得跟本王解釋清楚。」
「咋了？她不應該這麼快回來嗎？」唐廉覺得悅媛這反應有些奇怪。
「你得幫我想法子把千合弄出去，省得夜長夢多了。」
「不生氣了？」
「亡我之心不死呢？」唐廉又笑了，「你莫告訴我，你進城就沒帶其他人，就打算讓我幫你吧？」蔡靈舒輕蔑地笑了笑說道︰「看來當了郡王，也還沒被名利沖昏了頭，勉強算清醒的。」
唐廉忙開口道︰「這丫頭真是沒規矩呢！不曉得你是王妃，回頭我讓蒙時和香草好好教教，實在不像樣兒！悅媛，你忙著，我們先走了！」他轉頭沖蔡靈舒使了個眼色，然後兩人匆匆離開了。出了府門後，唐廉松了一口氣，問蔡靈舒︰「剛才跟你有啥干系呀？誰讓你冒那麼一句出來的？」蔡靈舒瞥了唐廉一眼道︰「我就是听著不舒服，蒙時的媳婦兒回來了，她好像很不高興似的，莫不是對蒙時還不死心吧！」
「去千合那兒了。」
「要麼我先殺了你，再去邀功？」唐廉目光忽然聚了冷光地說道。
「您言重了，我可不敢打您東平郡王呢！」「你都是王妃了，有啥不敢的呢？」
「腮幫子都鼓得個蹴鞠了，還說沒生氣兒呢？橫豎都見面兒了，想罵就罵吧，想打也行，不過好歹給我留點面子，這兒是官署，罵我兩句就好了，回去再打，成嗎？」
「她還真敢來呢！你先回官署吧，我去找她。」
「你還真擺起譜兒來了？」
「快應聲兒吧！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倆在干啥呢！」
「你住客棧里？」
「橫豎死在一起唄！」
韓銘念松了一口氣笑道︰「幸好是跟你談，要不然這買賣還不知道能成不能成呢！現下談完了，我請你去松鶴樓吃午飯吧？」「不必了，我趕了路，想回客棧歇息一會兒，等買賣落定了，你再請客也不遲。」
蒙時笑了笑，拽起香草的手便拉進了自己辦公的那間屋子里。香草甩開了他的手，說道︰「問吧，王爺，對我帶進來的哪個人有所懷疑啊？我橫豎就帶了兩個人進城，一個是您最貼心的寶兒爺，一個是您的丫頭亭荷，您懷疑誰呢？」
「你咋曉得這事，你認識悅媛？」
蒙時湊近她跟前，低頭輕聲問道︰「還不消氣兒呢？」見在覺叫。
唐廉正想轉身去跟蔡靈舒說話，卻看見悅媛帶著含露從旁邊一條小徑上走了出來。他發現悅媛臉色不太好，便笑問了一句︰「你沒事吧？莫不是听說韓銘愈要出征了，心情不好吧？」悅媛抬起眼簾，勉強一笑道︰「原來是唐廉哥哥，你也拿這事取笑我嗎？別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何必來揶揄我呢？」她說著目光挪到了蔡靈舒臉上問︰「這位是誰呢？以前從來沒見過呢！」
「回來了？這麼快？」
「你見她干啥？」蔡靈舒白了唐廉一眼道，「與你無關，問那麼多做什麼，還不走？」
「我不信，先莫說話了，太久不見你了，我真想……」蒙時忽然就吻住了香草的唇，令她瞬間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她唔唔了兩聲，卻被蒙時吻得更緊，仿佛想一口把她吸干了……
「你確信她真的沒見過你？」
「這麼著急干什麼？我認識鄭悅媛，未見得鄭悅媛認識我。」
「我倒是想見見她。」
「認識。」
官署這邊，香草和韓銘念花了半個時辰談完了價格和運送方式，只等韓銘念問馮大人確定需要的量了。香草抿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說︰「等你問了馮大人，再派人來告訴我吧。我會盡快把糧和藥包送來。現下成都到龍泉驛開了官道，一路通行順暢，比從前節省了許多時間。」
「趕緊走吧，待久了不是好事！」
「這話啥意思？」
她翻了個白眼，說道︰「沒氣兒，哪兒來的消氣兒呢？哼！」
「回我家！隨便告訴你一聲，香草回來了，她還不曉得你這回事呢！得跟她解釋了，說明白了才行，所以你暫時要待在我家了。」
「嗯，去吧！」
「呵！」唐廉一邊搖頭一邊轉身繼續往前走，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是想整死我呢！」蔡靈舒跟在他身後說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想法子把千合救出去。救不出千合，我也不會走的。要是有人發現你親弟弟身邊多了個來歷不明的丫頭，你自己瞧著辦吧！」
「哦，她……」
「腿短就多邁兩步，還怪人走得快了？莫名其妙！」「講理不講理啊？」
「我來做買賣的呀！」
「我可不是虞姬，沒那麼笨會陪項羽去死！」
「回來了，也是今天到的。」
剛好，蒙時和唐廉匆匆追了上來，香草回頭就揣了蒙時一腳。韓銘念和唐廉都嚇了一跳，只見她氣呼呼地對蒙時說道︰「你行啊，蒙時！蘆兒是誰啊？嗯？是我派來伺候你的？我吃飽了撐的嗎？想納小你就名正言順地說唄，還找那麼多借口干啥呀？」蒙時揉著膝蓋，委屈死了。唐廉忙說道︰「香草，這蘆兒的事回頭再跟你說，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客棧咋了？有地方睡就行了唄！」
「等等！」蒙時攔了香草的路說道，「我……我有事……有事要問你。」
「罷了，我可不想做啥王妃不王妃的，你瞧著誰順眼就讓誰去當吧！對了，不是還有個蘆兒嗎？指不定她合適呢！」
唐廉把蔡靈舒送回家後，叮囑羅杉一定要看住她，或者綁住她也行，反正不能讓她又單獨出門了。
「叫吧，你叫的話，我就用我的嘴賭住你的嘴，橫豎我還是佔便宜些。」香草掙扎不過蒙時，被他牢牢實實地貼身摟在懷里，忽然嗅到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我說你，」唐廉停下腳步轉身輕聲問道，「你是不是覺著我幫你是理所應當的？」蔡靈舒用一雙明亮的美目瞪著他說︰「要麼幫我，要麼我現下就去告發你……」
「那倒是啊！你妹妹稍微正常點，你倒是跟千合一個樣兒的，就喜歡舞動弄槍的！」蔡靈舒不滿地瞪著唐廉問道︰「你什麼意思？說我不像個姑娘是嗎？」
「太矯情了吧？還跟哥賭氣兒呢？你堂堂一個王妃住客棧里算什麼呢？那可使不得！」
蒙時笑了笑，這才應聲道︰「誰啊？」
「那書架上有個匣子，里面有吃的，自己拿去。」蒙時說完開門出去和韓銘念說事了。
「慢著！」香草擺擺手說道，「我可沒說過要當王妃，你那個王爺哥哥愛讓誰當王妃讓誰當去！好了，韓銘念，最遲明天一早把需用的量報給我，我好派人回去備著。」她說完起身開門走出去了。沒想到，蒙時就在外面候著。見她出來了，蒙時笑問道︰「談妥了？」
「談妥了，」香草一臉風平浪靜地回答道，「王爺還有啥吩咐嗎？」
「哥，能進來嗎？」韓銘念在外喊道，「我有點事想問你，方便吧？哎，方不方便都知個聲唄！萬一我闖進來見了什麼不該見的，會倒霉的！」
唐廉別了蒙時後，匆匆趕往韓銘念的院子。在門口，他看見千合和張氏熱情地把蔡靈舒送了出來。蔡靈舒跟千合依依不舍地話別了一番後，這才轉身走了。
蔡靈舒往前踏了一步，抖了抖眉毛，面色冷峻地對他說道︰「有本事，你試試？我死之前一定先拉了你墊背！」
「喂……你走慢點，我是主子，你是丫頭，還走我前面去了？叫人看見咋行呢？」「我妹妹和鄭悅媛以前都拜過長安東教坊高曲格大人門下學過樂，听我妹妹說起過她而已。」
「你不消氣兒，我就不應聲，讓他們以為去吧！我在官署衙門摟我媳婦兒又沒犯那條律法。」香草終于笑了，捏了蒙時臉上一下說道︰「消氣兒了，總行了吧？真是的，這麼大個人了，還耍賴呢！」
這味道一鑽進鼻腔里，流進心里，香草的心就軟了。不過，她嘴上仍倔強道︰「放開，我還沒打算原諒你呢！」「這會兒開始打算，也不晚呢！」蒙時挨著她的臉說道，「好好想想吧，想好了我再松手。你要不消氣兒，我就這麼一直抱著，午飯不吃了，晚飯也不吃了，就這麼抱著。」
「你說了府里的人沒人認識你的！」
香草翹著嘴巴，一邊嘴里嘀咕著一邊跟韓銘念走了。唐廉無辜地說道︰「她踹我干啥呢？」蒙時笑道︰「你還委屈上了？是誰給我找了蘆兒這回事的？我早跟你說了，她會連你一塊兒收拾的。蘆兒的事你得幫我解釋清楚了！」「蔡靈舒人呢？」
「死蒙時！」香草握緊拳頭罵了一句，「上哪兒找了個蘆兒來呀？可惡的家伙！趁我不在，就另找丫頭了？」
「你會的，」蒙時把額頭貼在了香草額頭上，輕聲呢喃道，「你這不是來了嗎？你要不心疼我，擔心我，跑這兒做啥呢？」
「草兒，不用這樣笑話我吧？」
「沒那意思，你誤會了，」唐廉忙擺手道，「你橫看豎看都像個姑娘呢！好了，先送你回家吧，省得半路又自己一個人跑了。」
話剛說完，香草也踹了他一腳，說道︰「人家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這當哥哥的也不是啥好梁！哼！」她轉身問韓銘念︰「走不走啊？不是說要去官署里談買賣嗎？再不走，我可不談了！」韓銘念怕香草再踹他一腳，忙說道︰「行行行，走，走，這就去官署！」
「行，我這就出來，」蒙時松開了手對香草說道，「我去去就來，你就待這兒了，可不許又賭氣跑了，我逮住了可不饒的。」
「這是吃醋吧？」「美得你呢！要沒旁的要問，我真要走了！」
「什麼？」唐廉拽了她往巷子外走去，她使勁地甩開了唐廉的手說道︰「少動手動腳的！」
「哦，」悅媛忙堆了笑臉說道，「沒什麼，就是覺著奇怪罷了。前些日子，蒙時還說不打算接了香草回來呢！」「夫妻倆分開久了，彼此想念也是常有的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蔡靈舒忽然插了一句嘴，語氣里透著一絲絲嘲諷。悅媛愣了一下，再次上下打量了蔡靈舒一眼。
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香草忙把嘴挪開，輕輕地推了蒙時一把道︰「真瘋了嗎？這兒可是官署呢！」zVXC。
「想餓死我呢？」
「奴婢是東平郡王身邊的丫頭，有禮了！」蔡靈舒向悅媛微微行了個屈膝禮道。「東平郡王？」悅媛眉心忽地皺了起來，「先前送了兩個丫頭，他都沒要，這個是打哪兒來的？」唐廉忙解釋道︰「是香草新采買的丫頭，今天剛剛進城呢！你從前沒見過也不奇怪。」
「我可不會再放你走了！」蒙時忽然展開雙臂，緊緊地將香草攬進了懷里。香草忙掙扎道︰「哎，姓蒙的，莫以為你是王爺了就可以亂來，再不松手，我叫非禮了。」
「應該沒見過，因為我和我妹妹學的東西都不一樣，我根本沒機會在高大人家跟她見面。」
唐廉閃身出來擋了她的道，說道︰「想來送死嗎？萬一有人認出你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小姐，咋辦？」她笑了笑說道︰「這不沒人認出來嗎？在長安見過我的人就很少，更何況是在這府里了。」
香草打量了一眼這小屋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看來辦公室這玩意兒很早就有了嘛，大小挺合適的。」她一邊說一邊這翻翻那瞧瞧的。
打開一個放文卷的櫃門時，撲面一股墨香，她拿袖子掃了掃正要關門時，忽然看見其中一摞文卷上有一個香包樣兒的東西，一時好奇便彎腰拿起來看了看，香包的角落上用紫色繡線繡了兩個字︰悅媛。
「鄭悅媛？她啥時候來過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