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蒙易好不失望，轉身慢騰騰地往外走了。沒想到香草就站在門邊，拍拍他肩膀說道︰「剛才不是還說男兒志在四方嗎？這會兒就焉氣兒了？沒啥的，指不定往後你能遇著個比水蘭更好的呢！」
「嫂子，你就莫笑話我了！」
「不是笑話，是鼓勵！回去吧，照著你三哥的話好好想想，入軍營可是一輩子的事，想當逃兵，那可是丟命又丟臉的事。」蒙易垂頭喪氣地下了樓。香草抄手嘆氣道︰「唉！一顆少男純潔的心就這麼碎了！」
「像個啥呀？」
過了一會兒，香草叫了尋梅上樓去。尋梅說起了孟氏來訪的事，香草問道︰「她人走了嗎？」
「沒你說的那麼yin穢，士子台旁邊修了個題注館，把館院一扇窗打開，各家權貴富豪之女便能通過那扇窗戶看到士子台這邊了。當時，我和遠明唐廉他們不過就是隨興合奏了一曲罷了。」
「你胳膊還沒好呢……」
「啥？你這死寶兒，敢罵你家少女乃女乃是花痴？」香草上前抬手要敲寶兒的腦袋，寶兒往後退了兩步笑道︰「少女乃女乃，這不奇怪，往常听過少爺彈琴的姑娘們都是這副模樣。我只是沒想到，少女乃女乃您也是……嘿嘿……」
「彈完琴之後，就沒個小姐尋你開心開心？」
「說笑呢！」蒙時捏了捏她的下巴說道，「當時就想顯擺顯擺自己的琴藝，當著全國各地士子的面兒，我總不能掉了雙湖縣城的面兒吧？就顧著去彈琴了，沒想別的。」
「哪家的夫人？」
「可進了軍營，沒那麼容易出來吧？」「路是蒙易自己選的，就該自己走下去，怨不得別人，」蒙時說著遞給了香草一本詩集說道，「一會兒找個盒子把這本詩集裝上，送到唐廉家去。」
「要說艷遇，那可不止我一個人，遠明唐廉他們也算在其中呢！」
「越說越沒樣兒，這醋味兒是越發濃烈了……」
「行，回頭我就找個盒子裝好送過去，」香草打了個哈欠說道，「再回去眯一會兒，回頭還出門呢！」zVXC。
「可不是嗎？連我們家那位四少爺也都想去湊熱鬧了呢！我听四少爺說，往軍營里去的人還真不少呢！這回怕是要真打起來了吧？好在明天我們就出城回老家去了，要不然我還真怕呢！對了，少女乃女乃，昨天我听亭荷說，她想再見見羅衫。」
「橫豎就是俠客和俠女們的故事，那時候滿腦子都是這些玩意兒，啥江湖情仇呀，飛檐走壁呀，絕世功夫等等等等。」
「剛走一會兒呢！四少爺跟她說了，鄭端少爺是同他約了，就在北邊校場里見面，那位夫人就著急地走了，想必是去尋兒子去了。」香草一邊對著銅鏡理著發髻一邊說道︰「這征兵的事倒是鬧得城里城外各家熱血青年不消停了。」
「少女乃女乃，我咋听不太明白呢！」
「可眼下不好讓她去見，你家少爺听那幾位大人說，城里城外搜羅得緊，亭荷這時候去海春堂，指不定要出啥事呢！」
「像個花痴！」
「去了，我背著個雙肩包，開著輛破車車，走了很多地方，沒能劫富濟貧，也沒能懲惡除殲，倒是游歷了不少山水景致，倒也算圓了小時候的夢想。正待尋個志同道合的俠士時就……」香草說到這兒無奈地聳了聳肩說道，「橫豎就這樣兒了！」
「少女乃女乃，」寶兒一邊笑一邊說道，「您剛才那樣兒，真像個……像個……」「我小時候就特別喜歡看金庸武俠，上課都幻想著能成為一名女俠，仗劍走江湖，跟一個志同道合的俠士比翼雙飛，懲惡除殲。」香草一臉幻想地說道。「您……小時候還去過學堂？金庸武俠是啥玩意兒？」
「想必是吧！畢竟等了那麼多年，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
「買兩本樂譜，學陶塤的。」
「喲？蒙少爺，您還在長安有過一段艷遇？」香草咬緊牙關，哼哼道，「趕緊招吧，省得本姑娘大刑伺候！」
「說是鄭家的夫人。」
「那到底是起來還是沒起來呢？門外來了位夫人，說要見少爺和少女乃女乃。」
「先莫管明白不明白了，趕緊給我插了珠花，我還約了銀兒在含章書齋前踫面呢。」
香草望著蒙時撒嬌道︰「人家剛剛一瞧見你彈琴的樣兒，就走不動路了！剛才是你在彈琴吧？我還以為是哪個仙人下凡呢！」
「在坊間，士子台又叫做東床台，取東床快婿之意。士子們齊聚在那兒，不僅僅是慶賀自己得了進士的頭餃，更是想一展才華和風姿。當天必定會有長安城的權貴富豪之家前去恭賀欣賞，順便給自己未嫁的女兒挑選一位東床快婿，若是有人能被相中，那就真是魚躍龍門了。」
「少打岔，趕緊說！」蒙時一臉無奈地笑道︰「估模著我這張臉在長安混不得飯吃的，所以真沒哪戶小姐看上我。倒是有一戶小姐看上了唐廉，只是後來被唐廉拒絕了。」
兩人正在書房里折騰時，寶兒和亭荷在樓下說著蒙易的事。這時，季三娘走了進來問寶兒︰「少爺和少女乃女乃起床了嗎？」
「送本詩集給他？」
「啥叫往常听過你家少爺彈琴的姑娘們？有很多姑娘听過你家少爺彈琴嗎？我以為只有圓明園呢！寶兒，你說！」
「那你呢？不打算睡個回籠覺了？」
「少……少女乃女乃，您這是……」寶兒忽然捧著個小香爐在旁邊一臉驚愕地看著她，原來她像賊似的攀著窗戶邊沿往里面偷窺著呢！
「還真打算學陶塤嗎？」蒙時笑道，「忘了，這兒有個現成的師傅你不請教，還花錢買那譜子做啥呢？你又看不懂。」香草沖蒙時扮了個鬼臉說道︰「認得譜子可了不得了嗎？哼，銀兒教了我咋認譜兒了，少得意了！我先看譜子學，不懂的回頭再問你。」
「行行行，」蒙時笑道，「你把書齋里的樂譜都搬回來我也沒話說，趕緊回去再睡一會兒吧。」
「那你說吧！寶兒說的那麼多姑娘是哪兒的？」
「站住，寶兒！」
「那可管不了那麼多了……」
香草放下梳子，沉吟了片刻後說道︰「跟她說，千萬莫再擅自跑去海春堂了。那叫喜兒的不是啥善類，要再遇上，未見得有上次的好運氣了。那女人妒心起，比啥都可怕。她想見羅衫的事我會跟她家少爺商量著，看能不能想個周全的法子讓她再見一面，了了這樁心事。」
「你不曉得長安有個士子台嗎？但凡當年新進的進士都會齊聚士子台設宴慶賀。」
「已經晚了，剛才听了我的小曲兒，可不得打賞嗎？現下就拿你自己打賞我吧！」
「喲喲喲，所以呢？你們就巴不得跳月兌衣舞吸引那些人的眼球，是吧？」
「隨興合奏就把那些千金小姐迷得個神魂顛倒啦？你要認真奏一回，那不得迷死人了？蒙時，你當初就沒想著魚躍龍門一回？」「想啊，可沒哪戶千金小姐看得上我。」
香草想追上去，卻被蒙時拉住了。蒙時手撐在窗台上，笑道︰「與其問寶兒，倒不如問我，是吧？」
「您要去買書？」
「要是我，我直接另找男人嫁了就行了唄！何苦還在那兒傷心絕望呢？那是殺手，殺人性命的，雙手沾了血，每晚能睡著嗎？可不得擔心著晚上有哪只鬼來尋仇嗎？要是少女乃女乃您，你會咋辦呢？」「我？」香草沖鏡子里笑了笑說道，「我嘛，就索性跟著他做殺手去！」「啊？」
「要是你會咋樣？」
香草回了房間睡了一會兒回籠覺。醒來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她立刻坐了起來，細耳一听，好像是隔壁書房傳來的，應該是蒙時在彈琴吧。她趕緊起了床，跑到書房窗外偷偷地往里面瞄了一眼。
寶兒靠在旁邊木柱上，抄手笑道︰「只當沒起來吧！」他說完和尋梅對視一笑。
「那倒沒有，我見過一回，長得雖說不是國色天香，但也不失清秀嬌美，跟唐廉倒是配得上的。至于名聲兒，我倒沒听說過那位蔡小姐有啥不好的事情。當時士子台一聚後，蔡大人托人跟他提了提，他直接就拒絕了。這事我和遠明也是後來才曉得的。」
「那你真打算讓他去投奔軍營嗎？要是爹和三娘曉得了，一準得擔心死呢！你這做哥哥的不管顧著嗎？」
「那個……那個，少爺，香爐擱這兒了，我先下樓去了！」寶兒見勢不對，趕緊放下香爐，笑嘻嘻地轉身一溜煙跑了。
「明天就要出城了，也只有今天能見上了。我剛才瞧著她的樣兒，像是很著急似的。」
「他為啥拒絕了呢？那位小姐長得太丑，還是名聲兒不好？」
「我當初離家游歷，爹不照樣擔心嗎？兒子大了，就該讓他自己去闖。我叫蒙易想清楚，是不希望他為了水蘭出嫁的事一時沖動才去的。若是他真心想去闖闖，我也不攔著他。」
「啥意思？」
「跟她說著急也沒用，越急越會出錯的。她要見的不是普通人，是個滿城通緝的殺手呢！她的眼光倒是真夠獨特的，一眼就相中了一個殺手，都不曉得該說啥好了。」
「還舍不得嗎？」
「去哪兒？」
「莫小看了這本詩集，是我娘……也是他娘親手寫的。送給他吧，他是娘的兒子，娘的遺物也該有他一份。」還水更志。
「這麼干脆呢？那位蔡小姐曉得了一定很傷心吧！」香草一臉夸張的表情說道，「唐廉多好的一個人呀！皮膚微黑，身材健碩，抬頭仰望時給人一種很踏實很安全的感覺，哪位姑娘要是嫁給了他，必定是……」
「哦，這事呀，您請了她到前廳里坐著。現下不好上樓去稟報，我叫了四少爺去跟她說，橫豎都是一樣兒的。」
「有啥事？」
「哈哈……」寶兒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來問四少爺的，說是她家兒子跟四少爺約好了投奔軍營，現下已經從家里跑了，她四處尋不著，只好上我們這兒來問問了。」
「嗯，趕緊的，莫叫銀兒好等了！」
「那您為啥沒去仗劍走江湖呢？」
「可您不讓她見，只怕這輩子心里都揣著個包袱呢！」
「沒睡意了，打算養養神，你去吧。」
果真是蒙時在彈琴呢！那低頭撥琴的姿勢，那一臉專注淡定的神情，還有那通身透出來的一股子閑然自得，仙風道骨般的氣質。香草看傻了眼，呆在那兒走不動路了。她第一次看蒙時彈琴，沒想到帥得讓她都透不過氣兒來了！她貪婪地死死地盯著里面心想，天哪！這不是在看電視吧？也不是在看畫吧？可畫面感為啥這麼好呢？
「是嗎？哪戶小姐這麼有眼光呢？」
「那跟姑娘有啥干系？」
「嗯？」香草咬著下嘴唇，不滿地瞪著蒙時。
「您打算學陶塤呢？」
「這對蒙易來說，未見得不是好事。他從小做啥事都很順心，叫他踫踫壁也是好。」
「給我進來！」話沒說完，蒙時就直接從窗台上把香草抱進了書房，然後砰地一聲把窗戶關上了。沒過多久，里面就傳來香草的嬌笑聲︰「莫搗鼓我咯吱窩了……我怕癢啊……我下回不說了行了吧？」
「國子監祭酒蔡高大人的大女兒蔡靈舒小姐。」
「哦，那個……」她剛想站起來解釋，腦袋就撞在打開的窗戶上了，頓時疼得眼淚花兒都要掉出來了。蒙時停下手，走到窗邊替她揉了揉，不解地問道︰「你要听就進來，咋躲在窗戶外面呢？」
「昨天不是在趙大人家學了陶塤嗎？我覺著挺有趣兒的，打算買本樂譜回去。听銀兒說城里有家含章書齋里有樂譜賣，趁著還沒走，我可不得去買一本嗎？我和銀兒約好了，在書齋門口踫面。」
「笑啥呀，寶兒？」香草不好意思地跺了跺腳問道。
「是從前在長安遇上的。」
「等了五年，等到了這個結果，要是我……」
「就插這朵櫻桃花綠翡翠的吧？襯得少女乃女乃膚色好！」
「再瞧瞧還有沒有別的，綠色不配我的衣裳呢！」
兩人正在銅鏡前商量著戴哪朵珠花，卻沒注意到蒙時已經從書房里出來了，正好听見了香草對尋梅說的那番話。他站在門邊沒動，垂下眼簾好像在思量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