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桃花香 第四百八十三章 相默認兄弟情誼

作者 ︰ 花椒魚

當唐廉提著酒壺走到蒙時和香草身邊時,也不知道是誰最開始不說話了,跟著大家都不說話了,場面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目光齊刷刷地看著他們三個人。

快些尬靜。這一靜下來,讓唐廉開口都有些尷尬了,該怎麼稱呼呢?他斟酌了片刻後,決定先給蒙時兩人斟滿了酒,然後用微微發抖的手舉起酒杯,喉嚨干干地叫了一聲︰「來,蒙時,香草……嫂……嫂夫人……」

嫂夫人三個字出口時,唐廉感覺心里忽然抽動了一下,聲帶都跟著打結了,以至于出來的聲兒都是斷斷續續的。他有些汗急,原以為自己可以很平靜很冷靜地敬完這杯酒。可說到那三個字時,他還是有些失態了!

陳銀兒也點頭道︰「我也正想跟她請教呢!對了,我近來正在搗鼓陶塤,往書齋里撿了本小譜回來,你要不要也跟我一塊兒學學?」香草想了想說道︰「我都得回老家去了,還是算了。」

蒙時笑著起了身,身子微微有點晃悠。趙遠明問他︰「上哪兒呀?怕你們家香草跑了?坐著吧!在銀兒那院子里玩呢!」蒙時揉了揉心口說道︰「這里頭太悶了,我往外面花台上坐一會兒就回來,你們先喝著!」

「對啊,蒙哥哥,」于自謙笑道,「不就遲個一天兒嗎?大家難得湊得齊呢,你可不能少這興兒啊!」

陳銀兒道︰「早年學過些,倒也不精通,勉強湊合著听听吧。」

陳銀兒忽然想起了什麼,忙不好意思地對香草笑了笑說道︰「我們顧著扯那樂器,把你倒冷在一邊了。」香草道︰「橫豎我一樣兒也不會,听你們聊也是一樣的。」

「罷了,不就是一杯酒嗎?我幫你喝一杯就是了!」唐廉端起其中一杯仰頭就喝了。蒙時也起身拿了一杯過來說道︰「少嗦了,你那兒就一杯了,再嚷嚷可真要罰你了!」韓銘念嘿嘿笑道︰「真好,還是我這兩個哥哥仗義呢!蒙時,你就不能不走嗎?」

「听著這句話,我倒是放心了。」

忽然,旁邊多了一個人,重重地挨了過來,像是最後一步沒有踩穩似的,就那麼靠在了他胳膊上。他轉頭一看,原來是唐廉。

「那指法也不難,橫豎就是該捂哪個孔,該松哪個孔,跟吹笛子是一樣兒的。我現成教教你,你學來玩玩也挺有趣的。」

楊莫可的媳婦丁氏點頭道︰「段姐姐也謙虛了吧?我們家莫可常說,每回去你家,不听你彈段七弦琴那就白去了!我呀,學了好久也沒你彈得那麼有韻有味兒呢!」

「不必了,出去坐坐就行。」

「寫得好,所以沒燒。娘和你爹的才情那麼好,我留著欣賞呢!」蒙時回答道。

「對呢,」唐廉點點頭道,「要不遲一天再走?等喝了我的接風酒,哥哥我親自送你一家子到城門口去,咋樣?」

「行行行,那你們趕緊猜個輸贏給我們瞧瞧,看多留不多留?」

陳銀兒當真拿出幾個新買的陶塤和樂譜,有板有眼地教起了香草她們。香草本來只是想玩玩,可沒想到越學倒越起勁兒。

「要啥色盅啊?直接剪刀石頭布,不就完了嗎?」

香草在旁搭不上話,誰讓自己一樣兒樂器都不會呢!口風琴倒是會兩下子,不過這年代有嗎?

蒙時答道︰「不走,這還叫踐行酒嗎?」韓銘念道︰「改了叫接風酒也成呀!橫豎沒給唐廉哥哥辦過接風酒呢!你不得喝了接風酒再走嗎?」

「喝吧!」幾個男人都哄笑了起來,齊聲吆喝道。韓銘念只好一臉委屈地說道︰「下輩子……下輩子你們娶了個郡主,就嘗到這是啥滋味了。一群沒良心的家伙,一點憐憫之情都沒有……」

「他也是你外公吧?」蒙時說出這句話時,心底都在打顫,像是把隱忍了很多年的事情終于和盤托出似的。唐廉愣愣地看著蒙時,蒙時也轉過頭來看了看他,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這樣……不挺好的嗎?感覺我娘留在這世上的東西又多了一樣兒,不再僅僅是那些寫給你爹的詩文情書書畫之類的。」

唐廉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從前你們不是總說,我是最有抱負的嗎?跟著你外公我才能實現我的抱負……」

走出廳門口時,蒙時身子有些輕飄飄了。可能剛才那幾杯喝得有點著急了,他向來不能喝急酒的。坐在花台上,他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空氣中夾雜著桂花的香氣,令他精神舒爽許多。

「那……能告訴我你為啥待在外公身邊嗎?」

「我曉得不是你遞上去的,」唐廉輕輕地打斷了他的話,「雖然外面的人都這麼說,可我去問過,不是你遞上去的。」

「少不了你的,先自罰三杯吧!」趙遠明往韓銘念跟前放了三只杯子斟滿了說道,「蒙時哥哥那兒已經走完一圈了,你自己先把自罰的喝了,再敬蒙時哥哥吧!橫豎今晚酒管飽,慢慢喝!」丁氏笑道︰「我也想學學呢!趕緊拿出來,先吹兩曲給我們听听吧!」

「哎喲,別提了!」韓銘念一邊喘氣一邊說道,「幸虧我跑得快呢,要不然今晚就來不了了!你們這些家伙,不等我來就開席了?都喝到哪兒了?」

「我來吧!」蒙時從桌上拿起銀酒壺給唐廉添滿了,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又忽然覺得喉嚨里堵了什麼東西,一時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眼眶微微濕潤地看著唐廉,輕輕地往他杯子上踫了一踫,然後就一口飲干了。

「啪」地一聲,香草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嗖地站了起來,把大家,包括蒙時和唐廉都嚇了一大跳,手里的酒杯都抖了兩下。她咧嘴一笑,端起酒杯,轉過身來,往唐廉酒杯上干淨利索地踫了一下,說道︰「那麼客氣干啥呢?那啥一路順風啊平平安安的話都不用說了,兄弟情深一口悶!」她說完自己先一口悶完了,得意地晃了晃杯子說,「趕緊呀!兩個大男人還磨磨蹭蹭做啥呢?再不喝,可罰杯了!」

「太多了吧!」

陳銀耳笑問道︰「是嗎?改日得問段姐姐請教請教。七弦琴我最不拿手了,遠明都不叫我彈,偶爾也就听听箜篌罷了。」

段氏接過話道︰「那可不能這麼說呢!你的大名兒我早听我們家自謙說過了,說你真是能干,持家有道,買賣做得風生水起呢!不過,不是我顯擺年紀比你們大一兩歲,那樂器倒真該學一兩樣兒備著,兩口子沒事時拿出來樂一樂也是有趣兒的。香妹妹,你要想學,只管跟我們開口,別覺著不好意思。我還想跟你學學如何持家呢!」

「你都還留著?」唐廉自嘲地笑了笑問道,「你咋不一把火燒了祭他們呢?還留著做啥?」

「回來!」唐廉一把把他拽回了桌子邊說道,「都成親的人了,還那麼喜歡往女人堆里鑽呢?怪不得你們家千合郡主要揍你呢!」其他三個都笑了起來。

兩人忽然都沉默了,抬起頭,望著原本沒有星星的天空找星星。蒙時忽然嘆了一口氣,問道︰「摔下去,身子一定傷得很重吧?沒有痊愈嗎?」「骨頭沒散架,七七八八湊成一個人樣兒,倒也活過來了。那天我說的話——」唐廉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簾道,「你只當沒听過吧!」

廳內頓時響起一陣狂笑。韓銘念來了勁兒,起身問趙遠明︰「家里有現成的色盅沒有?給他們倆拿一個來,倒要瞧瞧這兩口子到底怎麼猜輸贏當家。」

蒙時跟唐廉踫了踫杯說道︰「也不必稱啥嫂夫人了,香草听著心里不舒服呢,把她都給叫老了。再說——我們倆就差幾個月,指不定誰是弟弟誰是哥哥呢!」唐廉听到最後一句話,忽然從蒙時那帶著淺淺笑意的眼眸里察覺到了什麼,臉色微微變了,端著酒杯的手不由得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潑灑出了不少。旁邊于自謙忙嚷道︰「咋了?咋了?唐廉,沒你這麼耍賴的呀!不行不行,香草嫂夫人,得給唐廉滿上,滿上!」

蒙時看著他問道︰「你上哪兒去問過?」

蒙時轉頭笑米米地看著香草,香草想了想說道︰「我們家猜輸贏當家,誰贏誰做主!」

「沒事吧?要不要叫個丫頭扶你去歇歇?」

幾個婦人正在學吹塤時,趙遠明他們還正在喝呢!韓銘念第一個撤了桌,坐到旁邊椅子上猛灌了一口茶說道︰「不跟你們喝了,真不是自家的酒一點都不心疼吶?虎牙孩子,你也八jiu不離十了吧?還在那兒撐著呢?不跟你們玩了,我去找嫂夫人們去!」

「喝得不行了?」蒙時笑問道。

唐廉也沒再說什麼,情緒略微有些激動,卻盡量掩飾著把酒喝干了,然後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直到這時,韓銘念才氣喘吁吁地跑來了。唐廉推了他一把問道︰「還以為你給你那郡主夫人綁架了呢!」

香草必須承認此刻真的有點鴨梨山大,仿佛一個不小心,她真成挑撥兄弟關系,禍國殃民的紅顏敗類了!如此尷尬的境地,對面一群人不知道是看傻了眼還是有心看熱鬧,都一聲不吭地盯著他們三個人。關鍵時候,她覺著要自救才行。

陳銀兒把她們請了起坐間里,吩咐箏兒捧了茶來。于自謙的媳婦段氏抬頭看見了牆上掛著一張箜篌,忙問道︰「陳妹妹還會箜篌?」

「哪天?」

段氏笑道︰「這倒謙虛了,那琴師是多,能彈箜篌的卻少得很。我尋了好些譜子,卻沒尋著一本教箜篌的,回頭我得來跟你學學。家里現成一張箜篌倒真成擺設了。」

「這事你們問錯人了,」趙遠明笑道,「問蒙時有個屁用,得問香草嫂夫人呀!你們不知道,他們家是嫂夫人當家呢!對嗎,嫂夫人?」

唐廉撐起身子坐正了,兩手撐在膝蓋上,長吐了一口酒氣道︰「總是傷過的身子,不如從前了,倒連自謙都喝不過了。你是咋回事呢?叫香草收拾著,平日里連酒都不喝了嗎?果真是她當家呢?」

陳銀兒開口道︰「郡馬爺,你瞧這個就無趣了。這是人家兩人閨房樂趣,倒都叫你瞧了,有啥意思呢?回頭你跟郡主也猜一回,那才有趣呢!」大家又笑了一番,唯獨唐廉的笑容有些敷衍。他用眼角瞟了瞟正笑得歡暢的香草,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兒,悶悶地喝了一口酒。半個時辰後,幾位婦人都撤了,到陳銀兒院子里坐著喝茶聊天了,等那幾個男人慢慢喝著。zVXC。

「還記著那告發信呢?那信……」

「沒錯沒錯!」趙遠明第一個反應過來,拍手笑道,「看人家香草嫂夫人多爽快呀!你們倆還扭扭捏捏的,比不過一個婦道人家。」香草笑道︰「要舍不得我們家蒙時,一會兒兩兄弟上那邊抱著哭去!」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場面瞬間又熱鬧了起來。

「算是吧。」

「你不是很怨恨我爹嗎?」

「御史台,我去過長安,找到我爹從前的舊識打听過這件事。雖然韓銘愈一直說是你遞上去的,可我清楚,是他遞的,或者說是他爹遞的也行,橫豎我爹是死了,雖然是意外,雖然誰都不想。」

蒙時從鼻腔里噴出兩股子酒氣,仿佛像把心底的煩惱全都噴出來。又靜坐了一小會兒,他問道︰「為啥要留在外公身邊?」

「記不起了也就罷了,總之忘記就對了。是我一廂情願,一時沖動才說了那些話。你放心,我不會再纏著香草,就算纏著也是無用的……她心里也只有你而已。」

「我說了,是為了抱負,是為了施展我平生的抱負。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正跟著外公做大事呢!韓家起事成了的話,那我至少也是個侯爺,遠明不是這樣說了嗎?」唐廉臉上帶著笑容,卻是酸澀的。「只是抱負?」

「你懷疑啥?」

「不是報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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