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華夫人當年號稱天南第一美人.她的臉上永遠都是戴著面紗.據說是因為她的容貌.只給她的丈夫、昆玉宗的宗主柳破天看.
所以那一戰中.當他以「滄浪三疊」的騎術越級挑戰.向著雪華夫人沖過去的時候.並沒有料到面紗之下是那樣的一張熟悉的臉龐.
天南以南的第一美人.竟然是山谷之中的那位女子.
然而山谷中的英俊男子.卻絕對不是柳破天.
那一刻的心情.實在是難于用言語來形容.他感到極為驚訝.而對面的女子臉色更是震驚不已.
林衡直到今日也不明白.為何她會做出那樣的選擇.畢竟她和那位男子.都是他極好的朋友.縱然是被自己發現了她身份的秘密.她也用不著反應這麼激烈吧.
他清楚的記得.她的臉上先是震驚.然後是羞愧.又似乎悲憤而絕望.
然後.下一刻.她便發送了那致命的碧水寒煙.
她似乎是要用自己的死.來掩蓋一個秘密.至于那個秘密是什麼.林衡不得而知.
她顯然是抱著拉著他一起死的打算.然而她卻沒有料到.碧水寒煙竟然是對于他沒有任何作用.
她是楚雪華.霸刀門楚家的嫡系血脈.所以會有著發動碧水寒煙的能力.碧水寒煙至陰至寒.根本無藥可救.然而她怎麼也不會料到.他的血脈來自于古老的獸神家族.獸神家族的血脈至剛至陽.根本不會受碧水寒煙的侵襲.
至于他的斷臂.乃是他自己動手斬斷的.
並非是因為中了碧水寒煙的奇毒.而是為了掩飾他並沒有中毒.
……
想起往日重重.林衡在心里無聲嘆了口氣.
那真的是一對璧人.
那個絕色的女子死在了他的戰槍之前.對于自己的那位神秘老友.林衡心中也是充滿了愧疚.之後他自玄甲重騎之中退役.返回了黑石鎮.也曾多次來到這里.想要找到自己的那位老友.然而那位豐神俊朗的男子.卻是始終沒有出現.
那位有著絕世風華的女子已經死了.
她選擇赴死.甚至要拉著他一起死.定然是有她的理由.
林衡不明白那個理由是什麼.不過他心里很清楚.死人能夠帶走的.只有秘密.
她和他避居山谷之中.為的恐怕就是不讓別人知曉.所以林衡此時也並不打算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就讓這一切永遠埋在我的心里吧.」他在心中說道.
畢竟這算是上一代人之間的事情.林衡並不願意讓林楓知道這一切.在他看來林楓知道的越多.反而會更加困擾.因為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復雜了.連他也是未能弄明白.
……
林衡說到這里.神色微微黯然.他不再繼續說下去.端起酒壺慢慢地喝著悶酒.神色看上去有些哀傷.
林楓並不知道父親對于當年之事了解多少.楚亦墨說的加上父親講的.如今他反而是知道了更多的事情真相.
看來楚亦墨說得不錯.他和楚雪華真的是把自己的父親當做是他們隱秘感情的見證者了.不過也僅僅是見證者而已.自始至終.父親都不可能知道那一對男女的真實關系.
看父親的神情.林楓明白父親是真心把楚亦墨父女當做是好友.他不知道若是父親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當年父親的最後一戰.林楓心中原本還有不少的疑問.可是他突然感覺到.不應該再問下去了.
「楚亦墨已經死了.就讓這個秘密永遠的埋在我的心中吧.」林楓想道.
……
手上的奇異金屬小一共有幾十頁.每一頁上都雕刻著大量的小字.看上去密密麻麻.記載著獸神家族在上古時代的輝煌.以及上古時代大戰之後他們這一脈的坎坷經歷.
林楓慢慢的看著.漸漸地沉浸其中.眼前也是浮現出一個個血與火的故事.
「玄武歷十萬又七千五百四十二年.秦州溫氏不服.上怒.發道兵十萬征之.月余乃平.斬首百萬.擒溫氏家主獻于闕下.上命梟其首級.遍傳諸夷.諸夷莫不震服……」
「玄武歷十一萬又五百一十三年.上東巡大野.得星光麒麟獸兩頭.甚悅.東夷土人求之.上不許.夷主大怒.盡起族中之兵來攻.戰于大野.斬首十萬.東夷大敗.乃入東夷.幸夷主妻女.選婉而媚者百余人自用.余皆賜予軍士.軍士德之.其男子高于車軸者盡誅之.十日乃還.城郭已成丘墟矣……」
「……」
「玄武歷十八萬年.上大召諸夷.約期不至者征之.未幾……」
前面的這些頁.文辭古樸.記載著獸神家族昔日的輝煌.林楓看了.不免也是有些疑惑.
父親說獸神家族在上古時代.乃是大陸上的霸主之一.從這文字上的記載來看.似乎並非是霸主家族這麼簡單.簡直就是囂張跋扈.唯我獨尊了.
至于什麼玄武歷.更是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斷絕了.現在的大陸之上沒有統一的紀年.人們能夠記住的.也就是最近幾百年的事情.再早一些的事情.提起來就是一片混亂.
當年的獸神家族果真霸道.簡直可以用飛揚跋扈來形容了.仿若他們就是這個大陸之上真正的統治者.可以為所欲為.隨意做任何的事情.
看著這些記載.林楓對于當年自己的這些老祖宗.心中突然多了幾分不喜.這樣的行事方式.完全是建立在強大力量的基礎之上的.動輒滅族.不招致仇恨才怪.
若是強大之時也就罷了.一旦傾覆.積累下來的仇怨就會瞬間爆發.當年強盛之極的家族.衰落道現在這個地步.幾乎可以說是必然的了.
知子莫若父.林衡見林楓神情古怪.知道他心中所想.放下酒壺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畢竟心腸是太軟了啊.」林衡溫和道.「看起來殺伐果斷.頗有我的風格.其實你心里還是太善良.說重一點.就是優柔寡斷.」
林楓嗯了一聲.自己事自己知.雖然也曾一怒之下千萬人頭落地.可是他終究無法每時每刻都硬起心腸.父親對他的評價.也是極為中肯.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林衡笑道.「位于巔峰.自然是要承受八面來風.高處不勝寒.其中滋味.只有當局者才能明白.」
「上古之世.元氣濃厚.強者如雲.要想在這樣的世界中佔據巔峰.不能靠德.而只能靠威.」
「所以族中的這些先人看起來雖然跋扈.每一舉動卻皆有深意.這些都是自家人記述.自然不可能像你看到的一樣.真的是公然批評祖先.其中的皮里陽秋.你細細品味.或可明白.」
林楓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一片茫然.雖然他如今頂了個大家之名.然而卻真的是胸無點墨.甚至跟父親也是無法相比.
他並不清楚.他會對于這些先祖的「英雄事跡」不以為然.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受到了莊老的影響.老貨之前和他交流的時候.時不時的來上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把處于最底層的億兆生民看得極重.林楓雖然心里頗有些不以為然.可是潛移默化里.已經是有些接受了莊老的思想.
所以他從這些文字里看到的.不是遠古先祖的赫赫武功.而是那一個個無辜冤魂的悲慘與絕望.
關于玄武歷時代家族輝煌事跡的記載.一共有二十多頁.每一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有數萬個.再加上文辭古樸.言簡意賅.一件事情往往只是三言兩語.絕不長篇累牘.所以包含的信息量也是極大.
畢竟隔了太長的年代.所以林楓一邊看.一邊月復誹著自己的這些祖輩.心中卻是沒有任何的負擔.
之後有幾頁.完全是一片空白.
林楓仔細看時.卻發現原本是曾經有過字跡的.然而那些字跡卻已經被完全剔除掉.所以這幾頁的厚度與其他的幾章不同.
為什麼會有這些空白頁的出現.林楓心里有些疑惑.不過他暫時也沒有多問.而是繼續的看下去.
再往後.則是記載著自己這一支.在大戰之後的逃亡史.
之前大戰中的事情已經無法得知.只是說自己這一支乃是獸神家族唯一的後裔.而其他所有的族人.都已經是喪生了.
這次逃亡經歷了足足數百年.其中的艱辛困苦自不待言.一個個凝聚著血淚的故事躍然紙上.不過這次流血的卻是獸神家族的人.
這些頁上面也記載了一些敵人的名字.還有一些敵對勢力.然而林楓卻沒有听說過現在的大陸上.還有這樣的實力存在.
畢竟經歷了無盡的歲月.這些當年的人和事.早已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了.
在典籍的最後一頁.同樣是一片空白.上面的文字.已經被全部剔除.
在這一頁的下方.林楓看到了連個小字.字跡銀鉤鐵畫.極有氣勢.看筆跡卻有著一絲熟悉的感覺.似乎是在哪里見過一般.
這兩個冷冰冰的文字.乃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