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博陵郡外的原野之上,寒霜早已降下,地面堅硬而冰冷。大道之上,早已沒有半個人影,唯有如水的月光照耀著大地。
「嗒嗒嗒!」
驚雷般的聲音響起,一匹高大的白色駿馬如飛一般掠過,頃刻便是消失在視野之外。那速度何等的快捷,即便是最快的黑靨馬速度也不及它的一半。
林楓坐在馬背之上,臉色無比沉郁。
溫侯師父與他並沒有多少的交流,卻是他極為愛戴的人。如今這位可敬的長者就要離去,林楓的心情也是低落到了極點。
坐在他身前的葉紫回過頭來,輕輕看了一眼林楓清俊的臉,心中也是嘆了口氣。
溫侯叔叔外冷內熱,跟他熟悉的人沒有不喜歡他的。林楓作為溫侯叔叔的唯一弟子,听到這等噩耗,心情自然是可想而知。
「好弟弟,不要這樣,振作起來!溫侯叔叔也肯定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啊!」葉紫更緊的握住了林楓的手,輕聲安慰道。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是沒想過他會這麼快離開!我應該花更多時間在符道上的,那樣他一定會很開心。」林楓說道,眼角也是微微泛紅。
葉紫嘆息一聲︰「溫侯叔叔,的確是個好人。我們每個人都很喜歡他的…嘶風,快一些吧!」
嘶風一陣嘶鳴,驟然加快了速度,在速度達到極限的瞬間騰空而起,在空中快速的滑翔著,一雙鐵翼微微震動,竟然是比在地面之上的極限又要快了幾成!
這一次滑翔,便是近兩百丈的距離。嘶風落下來後,再次奔跑、加速,然後騰空而起,再次向著遠方滑翔而去。
這才是天馬王真正的速度,這樣的速度,比一級武者能夠達到的速度還要快上幾分。
然而對于林楓來說,這樣的速度依然不夠。他真希望立刻就能趕到朔方原,見到溫侯師父。
博陵郡深入昆玉宗領地月復地,朔方郡卻極為接近血月宗領地,兩者之間的距離足有五千余里,若是讓林楓自己趕去,至少要用大半日的時間。而有了天馬王嘶風作為坐騎,這時間自然是大大的縮短了。
「葉紫,還能再快些麼?」林楓道,聲音中甚至有了一絲乞求的意味。
「這已經是嘶風的極限了。好弟弟,你可是能夠跟嘶風直接溝通的啊!嘶風它跟你,可是比跟我還要親近。」葉紫輕聲道,「你可以跟嘶風溝通,看它能不能快些。」
林楓點了點頭,這才想起原來嘶風還是自己勸說下才接受葉紫作為主人的。
「嘶風,麻煩再快一些,我真的很著急!」林楓輕輕拍了拍嘶風的脊背。
嘶風嘶鳴一聲,再次加快了速度,速度提升了有將近一成。
顯然這個速度,已經的確是它的極限了。
嘶風此時早已離開大道,在原野之中時而滑翔時而疾馳,兩側景色向後急劇的飛掠,林楓心情極為沉郁,死死地看著前方。
這般的高速飛奔之下,很快便離開了博陵郡,沖過了金台郡和青嵐郡,不到一個時辰便進入到了落雲宗領地的月復心。
每一個郡都是方圓數百里,一個時辰便越過了三郡之地,由此也可見嘶風速度之快。
發生在朔方原上的戰斗並沒有對于落雲宗領地有什麼影響,所過之處依然是一片平靜。
次日清晨,嘶風終于是帶著林楓二人進入到了朔方郡的領地之內。
很快靠近了朔方城,這里依舊是彤雲密布,天上大雪下得紛紛揚揚的。
朔方原便在朔方城東門之外不遠處,嘶風載著二人繞城而過,向著那一片茫茫原野沖去。
…………
朔方原上。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夜,墓園之內積雪盈尺,騎士的墳塋早已消失不見,墳前的墓碑也只剩下一半露在外面。
溫侯與蓨嵐輕輕相擁,站立在風雪之中,輕聲交談著。當年的往事一件件的被憶起,二人的心中也是有著不同的況味。
「二十年前騷人莊大家曾有詞雲︰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我記得這首詞你是最喜歡的。」溫侯輕撫著蓨嵐如玉的秀發輕聲道,「現在我才明白莊大家寫這首詞時的心境。我們錯過的,何止幾年!丫頭,若是我不那麼執著,早點放棄成為二級符師的執念,我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蓨嵐目光閃動,曼聲吟誦,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動听之至。
「莊大家二十年前在蕭州聲譽鵲起,以詩詞歌賦之能名傳大陸,也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人物。」吟誦完畢,蓨嵐嘆息道︰「那人不知長了一顆什麼樣的心,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佳句來。當初我時常吟誦,也只是希望你能明白過來,可惜你只是說好。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在裝糊涂。」
「我以為我是裝糊涂,現在想來,那時我是真糊涂。」溫侯搖頭道,「我在符道之上資質不如師父,連師父也未曾能夠晉入二級符師,我又怎麼能夠奢望成功?當年的我,實在是太執著了,錯過了這幾十年好時光。」
「那不能怪你,那是師命啊!」蓨嵐輕輕一笑,「溫大哥,若非你是那般執著之人,蓨嵐也未必就還會喜歡你了!」
「說的也是,呵呵!」溫侯模了模自己的腦袋,也是笑了起來。
「他們來了!」蓨嵐目光看向了遠處的雪原。
溫侯也是看了過去,遠處正有一匹白色的駿馬疾馳而來。駿馬背生雙翼,鐵翼寒芒閃爍,時而奔跑時而滑翔,速度極為快捷。
天馬背上,正有著一對少年男女,都是坐在馬鞍之上,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阿紫也來了!」蓨嵐看著馬背上的少女,臉上露出一絲開心的笑意,輕聲道,「這個丫頭,終于是想明白了!這樣也好,若是繼續想著那秦昊,恐怕也是半生無法快活。」
溫侯也是微笑道︰「我這個徒弟,嘿嘿!我知道他和阿紫之間有著一紙婚約,不過阿紫這丫頭性格倔強,這麼快讓阿紫接受他,還真是厲害,厲害,哈哈!」
「名師出高徒麼!」蓨嵐看了溫侯一眼,輕聲道,「溫大哥你才是厲害。我當年看了你只一眼,這一生便無法放下了!」
「呵呵!」溫侯微微一笑。
「在那里!」葉紫也是看到了在遠處高坡頂上相擁而立的兩人。
嘶風嘶鳴一聲,收起雙翼踏著深雪向著高坡疾奔而去,頃刻之間便是來到了墓園之中,到了溫侯和蓨嵐的面前。
「師父!」
林楓跳下戰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看著那臉色陰沉的老者,眼眶微微發紅。
「呵呵!小楓,你來得還真快!」溫侯笑著擺了擺手道,「好孩子,起來吧!」
「是,師父!」林楓應了一聲,站了起來。
葉紫看到蓨嵐美麗如玉的長發,驚呼道︰「蓨嵐阿姨,你…………」
「阿紫,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啊!」蓨嵐輕笑一聲,「走吧,阿紫,我們過去說話,讓他們師徒兩個自己談一談。」
「嗯!」葉紫輕輕點了點頭,上去挽住了蓨嵐的手,兩位女子邁步走向了墓園深處,把溫侯和林楓二人留在了原地。
…………
「小楓,不要難過。」溫侯看著眼眶泛紅的林楓沉聲道,「我的身體,本就支撐不了幾年時間。我最怕的是雲頂派的傳承斷絕,我落雲宗再無符師,沒想到找到了你這樣一個徒弟,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林楓默然听著。
溫侯看著林楓道︰「小楓,我不在了之後,你便是落雲宗唯一的符師了。雖然你現在還不算是真正的符師,可是這份責任只能由你承擔。雲頂派雖然不屬于落雲宗,可是雲頂派一脈在我落雲宗之內傳承已經是超過了千年之久。你自己和宗門的關系匪淺,這個你以後會慢慢明白。小楓,以後你要把宗門的利益時刻放在心上,一定要為落雲宗提供最好的符道裝備,知道麼?」
林楓點了點頭。為落雲宗效力便是守護葉紫,他怎麼會猶豫?
「小楓,你在符道上的資質比我強,原本有可能晉升為二級符師的。可是為師如今明白了,一切要順其自然,不可強求!太過執著的話。為師便是一個例子。能夠晉升固然好,不能也不要勉強自己,記住了麼?」
林楓輕輕點頭道︰「徒兒明白。」
溫侯滿意的一笑;「好孩子,我知道你會明白的。你踏入符道已經快一年了,現在在符道上有了多少進益?」
林楓輕聲道︰「回稟師父,除了坐騎的戰甲尚未熟悉之外,其他的制式符道裝備我都已經能夠制作了。坐騎戰甲的符陣,再有兩個月的時間我也能學會。兩個月後,我便能夠**制作我落雲宗所有的制式裝備了!」
「什麼?」溫侯臉色猛然一變,現出狂喜之色,急促的咳了一聲道,「小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