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28一個凝眸便是一生
遠處的天空升起一顆若明若暗的信號彈，關小九不動聲色看了一眼，淡淡勾唇︰「天下大勢分久必合，眼下內有軍閥混戰，外有列強虎視眈眈，關某再奉勸白兄一句，你我都是中國人，上半夜想著自己，下半夜不妨偶爾想一下多災多難的老百姓！」
說完，看也不再看白狼和他那幫兄弟，拉轉馬頭，一聲「撤！」，馬蹄聲響，眨眼間消失在大山深處。i^
眾馬賊面面相覷，關小九半夜三更來九龍山，就是為了給大哥送回心愛的女人？這樣賠本的買賣她關九爺也做？
終于又和心愛的人走到了一起的白狼，心里很是欣喜，但是也沒忘了那些軍火。派人將愛人護送回山里的同時，自己帶人沖到了黃泥崗。
他看到的，當然是被劫掠一空的場面。
白朗的心里隱隱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狡猾的關某人一定設下了局，可是因為相信了她受傷的消息，而沒有做任何防備，不知道對手的意圖，倉促間他想不出更好的對策，只能下令馬隊迅速撤離。
第二天，日本人發現軍火被劫，護路軍頭目山田氣得暴跳如雷，軍刀劈爛了指揮部的茶幾。
這麼多軍火，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這是對大日本帝國無視的蔑視和嘲諷！這樣的行動，不可能由很少人完成，必然是有預謀的；而從現場看，參與行動的是馬隊，或者說是騎兵。
能有此能力的，凌州附近各路人馬細細想來屈指可數。最有能力實施行動的，當然南方軍政府，他們一直在擴軍，也在大肆購買軍火，甚至听說譚嗣慶近日要派次子去歐洲考察；而軍政府擁有騎兵的部隊，第一個便是這位譚二少的混成旅，排第二的則是剛被整編的飛虎軍。i^
不過按照之前掌握的情報，這兩部分人馬活動的可能性卻都不是很大。
昨晚譚少軒和電影演員嚴霜華去了浦江夜游，之後兩人和一幫文藝界人士去江邊，喝咖啡喝酒聊天一直到凌晨後，才醉醺醺被手下扶回去。
譚少軒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趕回軍營，所以他應該沒有行動時間。
而那位新任警備司令、飛虎軍的關九爺，不論外電，還是傳來的內部消息，都已確認是受了重傷的，也不可能帶隊做這樣的搶劫行動。
那會是誰呢？
很快，鼻子靈敏的日本人發現了新的線索。
去往九龍山的路上，不僅有騎兵行過的痕跡，還發現了被卸掉的槍托，而且恰恰是被劫走的那批槍支的編號。這下日本人恍然大悟，除去軍政府有打劫的能力，九龍山那幫馬賊也不無嫌疑。
于是，憤怒的日本人在向九龍山的馬賊發出投案自首的警告後，開始迅速調集部隊，準備報仇雪恥。
因為和心愛的人終于聚到了一起的白朗，這下終于明白了關某**水東引的圖謀，不由又恨又無奈。
恨的當然是關小九做事狠辣，居然不給九龍山留一條後路——日本人豈是好惹的？那些大炮轟過來，紅胡子的馬技再好，也跑不過炮彈；無奈的是，戰場上的陰謀詭計，不過各為其主，勝者王敗者賊，自己沒算計過她又能如何？
眼下自己只有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寧願不做這個紅胡子老大，也要把日本人這個燙手山芋丟給她關小九！
關小九預料到白朗沒有其他的退路，他只能來找自己，可是卻沒想到他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退出。
深夜，一匹馬馱著兩個人，白朗按約定來到了愛儷園。
在門口等候的白妞黑妞看他竟是只帶了鄭女士，一個隨從也沒有，差不多算是孤身而來，不由有些好奇和不解地對視了一眼。
事關機密，門口並沒有安排侍從副官，關小九自己從听荷軒內室迎出來，看到眼前的兩人也不由微怔。
數年的辛勞折磨，鄭遂玉身體很不好，從後門走進來的路有些遠，走到听荷軒時她的腳已經有些軟，跨過門檻時身子不由一晃，白朗伸手攬住了她的腰。
「我們不急，慢慢走。」男人的語氣想不出的溫柔如水，扶了女人緩緩走過去。
女人仰起臉來微微地笑著，昏暗的燈光下隱約可見那些微嬌痴的模樣，那是一種將全部身心交付給愛人的坦然和平靜。
「等會兒我和關司令有些話說，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們一會就走。」白朗握了她的手，看著她輕聲絮語，眼楮里愛憐橫生，似乎溫柔地能化出水來。
關小九站在那里，心里浮起從未有過的感覺。
這就是愛嗎？
這個男子，他第一次看到月下、分花拂柳走來的那位美艷絕倫的姨太太，是不是就是這樣的眼神？
一個凝眸，就是一生啊。
將女人小心地安置在椅子上，白朗抬起頭看著關小九，關小九微微頜首，抬手示意，兩人走進內室。
「關司令好計謀！」白朗目光炯炯盯著她︰「得了日本人大批軍火不說，還逼得我九龍山無路可退，你贏了！」
「白兄請坐，」關小九淡淡一笑︰「拿著鋼槍鐵炮強行住到鄰居家，關某從來不認為日本人是什麼好東西！既然是強盜，送到手邊的禮物，不拿對不住自己！至于白兄——」她抬眉看著眼前的男子︰「這不也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了嗎？」
白朗一笑︰「祝賀關司令心願達成！我九龍山的人馬從此成為關司令的部下，不過，日本人那里，不知關司令怎麼解釋。」
「關某從來都是護犢子護得厲害的主兒，既然九龍山的弟兄們看得起我，應對日本人的事，關某義不容辭！」關小九胸有成竹卻斬釘截鐵地說道︰「我絕不會讓弟兄們吃虧！不知白兄還有什麼要求？」
「我信關司令這句話！」白朗抱拳︰「這幫兄弟這些年跟著我雖然也做了些壞事，但既然編入政府軍，還請關司令一視同仁！至于白某，這輩子還能見到她，」他的目光轉向門口，「我心願已了，只想從此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和她平平淡淡過粗茶淡飯的日子。」
這樣的亂世，兩個人還能走到一起，已經夠了。
他感謝上天待自己不薄。遂玉身子也不好，他不想再讓她跟著自己擔驚受怕，兩個人找片山林，他要一直照顧她，陪著她，象孩子一樣寵愛著她，一直到白發蒼蒼。
關小九有些愕然，白朗無疑是個有勇有謀的男子，為了一個女人，他就這樣再一次放棄了自己的前程，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權勢和富貴。
一時間她心里似乎浮起許許多多陌生的感覺，絲絲縷縷，難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