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請入甕 章百八十九 羲和︰“阿妹,我覺得很空虛”【六千總更】

作者 ︰ 灕雲

(一)

羲和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問︰「我說的是佛奴。前段時日西極紅極一時的佛奴,你曉不曉得是哪個?」

我垂眼咧嘴笑道︰「自然是曉得。我還親自見識了,很有佛性,很得佛祖賞識。」

羲和嘖了兩聲,贊同道︰「他不去當和尚委實可惜了。你歷劫的時候他也跟著去了,真真是無孔不入。結果他先回來便日日在輪回道守著,我施計將他支開了,他才不在一會兒你就回來了。」

我沖羲和伸出了大拇指︰「阿姊你做的是對的。媲」

在荒海的頭一天我就開了葷。彼時羲和說為了慶祝我劫後重生,我需得吃肉。遂她讓玉羨帶著律澤一起去荒海撈魚,帶回來做烤魚。

原本我還是有些惴惴的,好歹我也修過幾千年的佛,就要毀于一旦了。結果羲和說人生在世苦得很,對魚來說也是一樣,連佛語都說了早死早超生,所以我們是在做善事。如此理念還是當初我教她的丫。

經羲和一說,我漸漸地就放得開了。園子里,玉羨早已經烤得一手好魚,我與羲和蹲在旁邊,邊吃著手里的邊看著火上烤著的。

羲和覺得不滿足,還讓人去搬兩壇子果酒來,喝了個暢快。她說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過了,自從我走後。

听她這麼說,我驀地想起以往我和她在一起胡混度日的時候,心酸來襲,便敞開肚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為此,我與羲和宿醉了三日不止。

迷迷糊糊睡覺時,都已經不記得懷里抱著的人是哪個了。我只覺得我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漫長得似一生了。夢里的獨臂青年,性子安靜,願意為我做盡一切,喜歡只對我一人流光淺淺地笑。我想咧嘴笑,卻是哭了出來,抱緊他道︰「阿夕……你走了以後我很難過……我與雲燼都很難過……」

「阿妹。」

一聲淡淡的嘆息縈繞在耳畔,漸漸將我從夢境里拉了出來。我緩緩張開眼,卻見我正抱著羲和阿姊,她肩頭被我蹭得一片濡(蟹)濕。我連忙拿袖子去擦羲和的肩,歉意道︰「對、對不起阿姊,我不小心做了夢,難免有些傷懷。」

羲和看著我說︰「是夢見了夏夕嗎?」

我手捂住眼,嘆道︰「阿姊說得對,他還真真是無孔不入。每每都是這樣,總能讓我對他一點抵制力都沒有。都過了那麼多年,我都已經不和他計較了,他偏生要自己撞上來。阿姊你說他這個人是不是很可惡啊?」

羲和攬著我的肩讓我重新趴在她的肩頭,道︰「委實是既不要臉又可惡。不過阿妹莫擔心,既然自己撞上來了,就等我給他好看。」

(二)

宿醉一場傷神又傷身。半下午,我與羲和坐在院子里,一人手里端著一碗醒酒湯,渴了就喝一口。愣愣地等著天黑,腦子昏昏沉沉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是如此,羲和亦是如此。不然如何能叫傷身呢。

這時玉羨匆匆來園子,道是荒海海面有人在沖撞龍印。羲和隨意擺擺手道︰「讓他撞罷,撞破了頭自己就曉得回去了。」

玉羨想了想,道︰「那要是他撞破了頭也還不回去呢?」

羲和道︰「那便讓他繼續撞。」她呲了一下,撐著下巴又問玉羨,「上回本君隱居荒海有多少年你還記不記得?」

玉羨清清楚楚、面不改色道︰「有四萬三千五百八十一年。」

羲和便道︰「那你傳話上去,他不莽撞還好,再莽撞我就與阿妹再在這荒海海底隱居個四萬三千五百八十一年。」

玉羨領命下去後,我發怔地看向羲和,道︰「阿姊,比起隱居,我們完全可以去四海八荒隨處玩耍呀。」

羲和喝了一口醒酒湯,道︰「這個我曉得。我是說來誆他的。」

後沒再听玉羨回來說還有誰在荒海海面沖撞龍印,該是被羲和成功地恐嚇撤退了。

晚上,羲和將她近年珍藏起來的小說搬出來,欲與我連夜奮戰遨游書海。光是看那書皮上的書名,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我拿著那些書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情節大抵都十分新穎。就在我以為它要這樣發展時,一到關鍵時候它又往那樣發展。但無論怎樣,男主人公們的愛情都是勁爆非常的。由此我不禁感慨道︰「早在我入佛門前小說就開始泛濫了,這樣的好書是越來越難找了。沒想到羲和阿姊竟然有許多,且個個故事都十分精彩而合我心意。阿姊是不是時有獨自去人界淘小說?」

羲和亦拿起一本小說開始閱讀,道︰「人界是去過幾回,但沒淘到多少有品質的小說。」

我問︰「那這些你是怎麼得來的?」

羲和道︰「阿妹不是說過九重天的司命星君很擅長寫這些麼,我便去找他給我寫。每個月都上交一些。」

我默了默,道︰「可是我記得他已經封筆不寫這類的小說了。」

羲和十分淡定︰「我又讓他開筆了。」

「那玉羨曉得這些麼?」我湊過去,小聲問。

結果這一問,羲和眼皮就抽筋了。我便又道︰「照理說,玉羨是個有才的藝術家,要是讓他也來寫這些定能很快就成名的。阿姊你為何不讓玉羨寫呢?」

羲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玉羨是個迂腐的文化人,哪里懂這些開化的藝術。我不是沒叫他寫過,可他就是不寫。呔,跟在我身邊久了,難免傲嬌些,我便不為難他。」

後來我與羲和一連幾日幾夜不曾出過房門半步,玉羨被擋在門外每日都來對羲和說教,無非是說些羲和身為龍族君上應當做些表率而不能像眼下這樣不學無術還習一些十分不好的東西。

羲和對此全然不予理會。

我們看完了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小說,羲和又拿出珍藏版的男人與女人的小說。

這個珍藏版與一般的版本不一樣,故事情節會格外噴脹一些。故事每每進展到精彩而關鍵的地方時,都會配一兩副開化而精致的插圖,委實很能令人滿足。

待到我與羲和一口氣把她收集了許久的小說都看完時,羲和合上最後一本書,道︰「阿妹我覺得很空虛。」

(三)

莫說是她,就連我有個幾千年佛根的人都覺得有些空虛。約模是從此失去了寄托的緣故。然羲和話音兒將將一落地,我猛地靈感就至,想起我做佛門珠子時與羲和說過的一句話。彼時我還只是一顆佛珠,不記得自己的前世,不知道流錦是誰。

但那時我與羲和都一致贊同,若將從佛奴那里听來的流錦的故事寫成一本小說的話,該是一本跌宕起伏的好小說。

遂我問︰「阿姊,你說我也來寫小說好不好?」

羲和像是听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看著我,在確定了我是突發奇想後,淡定道︰「我從精神上支持你。」

雖說剛開始只是突發奇想,可想著想著,想要寫小說的***就越來越強烈。直到最後連羲和都被我感染了,決定在我開筆之前拉著我先四處收集一下靈感。

幾日不出房門,連海面上照射進來的陽光都格外的刺眼。然門口筆挺挺站著的玉羨,著了一身白衣,面皮卻堪比鍋底黑,更為顯得刺眼。

羲和無知無覺地將我擋在前面,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面不改色道︰「流錦阿妹剛來荒海,玉羨你這般擺顏色給阿妹看是個什麼意思?阿妹心結難紓,我安慰了她好幾日才讓她勉強好受了些,你快也說些好听的。」

結果玉羨半天也說不出句安慰人的話來。我便不再為難他,道︰「罷了罷了,你不歡迎我來我是曉得的,我過兩天就走。不會待太久的。」

玉羨抽了抽眼角,道︰「錦公主哪里的話,錦公主來,君上高興都還來不及,無論住多久都是好的。」

我問︰「那你高興嗎?」

「高興。」

我眯眼對他友好地一笑︰「我也很高興。」

遂羲和欲尋個平靜的時候,帶我出去逛一圈,好收集我打算寫小說的靈感。羲和隨手捏了一個決,在眼前鋪開一層頗大的幽藍色光面,隨口問︰「這些日還有哪個企圖沖撞龍印以進荒海的嗎。」

玉羨道︰「無人再沖撞,但海岸日日有人守候。」

說著,眼前的幽藍色光面就漸漸現出了光景。現出了海岸的光景。

海面上似有風,泛起了一波一波不小的潮流。而海岸那邊正站著一大一小兩個人。

大的身著錦衣黑袍、墨發三千,衣發迎著風獵獵翻揚。他正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目,微微抿著唇角,安安靜靜地看著海平面。我在海平面以下透過藍色光面所看見的,卻似他正在安安靜靜地看著我。

淡淡的,卻意味深長的。始終不曾改變的神色。

仿佛,夢里那個甘願為我斷臂的青年又回來了。那一刻我有些分不清,到底他是我的夏夕還是別的什麼人。然回頭理智地一想,不管是哪個,不都是同一個人麼。

他身邊牽著一個小小的孩童。小鼻子小眼楮小嘴巴的,眉眼有幾分像他我看著那小團子一嘟嘴巴的模樣,驀地就眼眶發酸。

孩童仰頭問黑衣墨發的人︰「阿爹,你說我阿娘真的在這海里面嗎?」

黑衣墨發的人淺淺應道︰「嗯,在里面。正躲著你阿爹。」

「那阿娘什麼時候才不躲著你?」

他想了想,道︰「等她願意原諒我的時候。」

孩童小嘴一撇,模樣萬分可愛︰「阿娘雖愛記仇,但她大多數時候記著記著也就搞忘了,定是你做了什麼特別對不起她的事情她才一直不肯原諒你。要是她永遠都不原諒你該怎麼是好?」

他垂下眼眸,濃密著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瞼,淡淡一笑︰「我們不如下界歷劫時那般,凡人的一生很短暫。可我們的卻很長。永遠,說遠也不遠,等到時間的盡頭總可以等得到。」

那一瞬,眼淚奪眶而出。

(四)

「夏雲燼」我看著羲和,不可置信地泣道,「他是我在人界歷劫時的兒子,現在看來竟和當初夢里的生得一模一樣。阿姊,夏雲燼他、他為什麼會在這里?凡人、凡人的命格一盡不是就要重新投胎了嗎?他怎麼會和那個人一起,出現在這里啊?」

羲和安靜了一會兒,看著我道︰「那他就不是凡人了。興許是你在仙界孕育了幾千年,恰好在下界歷劫的時候生下了他。」

孩童努嘴說︰「阿爹你的神劍呢,拿出來劈開這海。」

他嘴角的笑擴大了些︰「且莫說輕易劈不開,你阿娘還會生氣。」說著他牽著孩童轉身就離去,「明日我們再來。」

孩童稚女敕地嘆道︰「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你們大人的世界真真是太復雜太亂了」

羲和像是一口氣沒能順得過來,哧了兩聲,認真而嚴肅地問我︰「阿妹要是眼下就出去追,還來得及。」

我捏著袖子擦拭了眼角,道︰「還是不去追了。阿姊不是還要帶我出去找靈感嗎,我們可以趁此機會出荒海。」

「噯」,羲和嘆道,「再過不久就是五千年講佛大會,之後再說罷。你究竟要不要原諒他,全看你自己。我看著都夠了。」她收起了光面,對玉羨又道,「你準備一下,我與阿妹要出去玩耍。」

玉羨難得問了一個十分有意義的問題︰「君上打算帶臣下一起去嗎?」

羲和道︰「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玉羨面皮僵成一整塊︰「那請問君上我還要準備什麼?比起出門玩耍,君上不是更應該多學習課本上的知識嗎,雖說現在不用每日都去學堂,但夫子說了會不定期抽查」

「所以才叫你準備一下。」羲和道了一句,隨後不等玉羨再反駁,捏決拉起我就如一陣疾風,沖出了荒海

(五)弦衣番

弦衣,與鳳族和龍族差不多,皆是上古神祗之後,乃麒麟族的最後一脈。

麒麟原本是陽剛之獸,還是很厲害的,奈何神祗麒麟族人卻面向生得比女子還要美,違背了陽剛的準則。大抵麒麟族正是因為如此才漸漸稀疏沒落的,直至最後只剩下弦衣一個族人。

生得美的人容易變得傲慢。弦衣也擺月兌不了他們麒麟族遺傳下來的諸多習性--多情又專情。

整日在各種美艷女子中間流連,卻從不會對那些女子多花一點心思。直到他因看不慣鳳族的所作所為而墮落為妖王,過得逍遙而自在,身邊的女子也越發換得勤了一些。

仙界火神偷偷潛入他妖界的時候欲行不軌,要想察覺火神的蹤跡簡直易如反掌。因為火神帶了一個拖油瓶。

一個美麗又可愛的拖油瓶。

彼時弦衣懶洋洋地斜靠在妖王殿最上方的坐椅上,看著小妖引進一撥新進獻的妖姬,人群之中一眼就發現了她。盡管頭上長著兩只狐狸耳朵,可還是沒掩藏好,身上流露出淡淡的仙氣。正貓著雙眼偷偷地瞧他。

那是弦衣初次見到流錦時候的光景。他只將流錦當作一個受火神青睞的小仙子,遂誆她欺負她,就是為了想稍稍要挾一下火神。哪想最後反倒遭了她這個小仙子的道。

小仙子竟會招玄雨步冰雪,愣是將他毫無防備地逼得節節敗退,最終被毀去肉身。後來小仙子又招來魔族與他妖族互掐,將他的元神塞進胸脯里帶回了魔界,弦衣才曉得,流錦哪里是個小仙子,分明是魔界的公主。

她好大的膽子,竟敢將他丟進蠻荒。害得他在蠻荒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什麼美麗的形象都沒有了,只能整日打打殺殺。不然就會成為蠻荒不計其數的魔類的盤中餐。

弦衣這輩子都恨透流錦了。時刻謹記著,要報仇,讓她好看!

然而,什麼事弦衣都是出口必行,唯獨這一件事,他就只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當他在蠻荒再一次見到流錦,變成一顆小珠子躲在一塊大石頭下面時;當他看見流錦身處眾多魔類群中、手里握緊小寒刀,眼底里刻著清晰的狠戾和倔強時;他原本的記恨就退縮了。

那一刻,他覺得流錦很美。簡直無與倫比的美。流錦月兌力地倒在他懷里,讓他渾身一震。曾經有許多美艷的女子嬌軟著身子向他投懷送抱,大都是求歡的,而像流錦那樣滿身浴血、精疲力竭地倒進他懷里的,卻從來沒有。這分明是來求他憐愛的。

後來他才曉得,流錦竟然是為了救仙界的火神而闖入蠻荒。他的直覺是,流錦愛上那仙界的火神了。

那時他還以為,流錦愛上哪個和他沒有關系,只要他能借著此次的機會一起出蠻荒就好。到時候他與流錦之間的舊仇還可慢慢算。

然而,與流錦同在一起的還有一條蛇--闌休。他每每看見闌休為流錦拼命、為流錦奮不顧身的時候,就忍不住起了酸酸的嫉妒之心,于是也想為流錦做這做那。

一有了對比就會有攀比。這都是年少輕狂在作怪啊!

為此,事後弦衣沒少反省自己。盡管弦衣想將流錦當做是隊友,可流錦顯然是個不靠譜的隊友。她竟然伙同闌休再次將他丟在了蠻荒而與闌休遠走高飛。這如何能不氣人。

那段時間于弦衣來說,成了最難熬的一段時間。每每一想起她在外面和闌休在一起亦或是與仙界火神在一起,他就十分地暴躁。這下連想攀比都不行了。幸好陪伴弦衣的還有一只被流錦收服的白老虎,一人一虎在蠻荒猖狂得很,簡直到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地步。哪個都不能在他們身上佔到便宜。

他一直在想法子出蠻荒,甚至想著要拿麒麟印撐破蠻荒的結界,可惜都無濟于事。倒是白老虎,一眼看見麒麟印變成了坐騎麒麟獸,它便似尋到了玩伴一般,死磕著不放。為了讓弦衣將麒麟獸放出來陪它玩耍,它曾一度將弦衣撲倒在地過。

這日,當弦衣與白老虎去出來覓食時,忽然頭頂一道明晃晃的閃電一閃而過,簡直要將頭頂那天幕撕裂。繼而整個蠻荒都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很快,一陣狂風沙暴席卷整片大地,天空終于被撕開,破了一個大洞。所有的魔類都爭先恐後地往里面塞。弦衣看見他們面上興奮的神色,似乎心跳快了一些。腦子里,第一時間,閃過一個人影。

狠戾而倔強的。

一抹白,透過那黑洞,從很遠的地方一點一點緩緩地走過來。散著墨色的長發,赤著瑩白的雙腳,神色淡而冷。

弦衣有那麼一瞬間,以為進來了一個陌生人,本事很大,還打開了蠻荒。他當即拎著大白就躲到了山背面去。直到山那頭響起她熟悉的聲音,恍若隔日。

PS︰對不起昨晚斷網了所以胖雲沒能及時更新~遇上搬家的人傷不起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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