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請入甕 章百八十二 我是一只多愁善感的珠子【六千總更】

作者 ︰ 灕雲

(一)闌休番

身為一個上古魔族,能做到像闌休這般厲害,並非是與生俱來的。闌休又與普通的上古魔族不一樣,他是蛇族,他整個家族都是蛇族。

然,整個家族里,就只有闌休一個能得幸化為人形。其他的家族成員皆是只能維持蛇的形態。

因為恰逢闌休降生的時候,仙族初代龍族君上羽化,他好巧沐浴了龍族君上的祥光才能化為人形。而他的家族,與其說是上古魔族,倒不如說是上古魔獸,它們生來帶著使命,那便是世世代代守護著上古魔族的神器——招魂鏡。

闌休降生之時,上古仙魔兩族的大戰已將近尾聲。可在那樣仍舊四處戰亂的時候,是他一尾青蛇兒,初入人世必須要心如他的身體一樣冰冷才能存活下去媲。

為了活著,年輕的闌休沒有少沾殺戮。他什麼都不懂,什麼都感受不到,只知道若自己不去殺別人,就會被別人殺掉。

初初隨手撿起的一柄長劍,隨著他一起征戰稱霸。他給手里的劍起了一個溫柔卻冷酷的名字,叫碧引。久而久之,碧引劍染上了他的魔氣,漸漸變成一把鋒利得閃著幽青光澤的魔劍丫。

還記得,四海八荒的仙尊們在魔界的最邊緣建了一個強大非凡的結界,成為蠻荒,要將一干嗜殺又極具威脅力的上古魔族封印進蠻荒。彼時,年輕的闌休就在仙尊們的名單之列。

于是四海八荒的仙尊齊心協力,給包括闌休在內的上古魔族關進了蠻荒。

在蠻荒里,上古魔族各種相互廝殺、爭搶地盤,闌休也只是冷眼看著。從他出生,就沒見過美好的人或者是事物,荒涼冷酷的蠻荒也只能讓他整個人跟著變得荒涼而冷酷。

他不濫殺自己的同一魔族,但其他的魔族亦不輕易惹到他。

直到三萬多年前,一陣猛烈的顫動打破了蠻荒這種不平靜中的平靜。

仙族里發生了內亂。仙界里的水神與火神因天帝之位而刀劍相向。而原本該繼承天帝之位的水神戰敗,退居忘川彼岸,走投無路之際將蠻荒老舊的封印突破了一個缺口,里面的魔族奮起應和,終于徹底打破了封印。

頓時蠻荒里被困得太久的魔族如猛獸一般涌了出來,四處作亂危害三界六道之平衡。

然出了蠻荒的第一時間,吸引闌休的不是血腥刺激的殺戮,而是忘川河岸那一只白白的小肉團子,被仙界原水神抱在懷里輕輕拍著背哄著

小團子沖闌休伸出了小手,咧嘴連牙都沒有,就曉得對他笑。

殊不知後來他這一輩子,皆是被這忘川河邊的最純潔干淨的笑給套得死死的。

那一刻,他胸腔里突然就回蕩起了強有力的心跳。握劍連抖都不會抖一下的手,卻在那時因為緊張而開始冒汗。

小團子是仙界前水神茗閆之女,叫流錦。流錦的母親,前不久才死在了忘川彼岸。茗閆怒極才打開了蠻荒。

遂茗閆領著蠻荒的上古魔族和自己麾下的兵將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魔界。

茗閆成日與魔族一起,向仙族進攻。他沒有多少時間去陪小流錦,便將流錦放在忘川河里,任由小流錦自己玩耍。

闌休看見流錦被裝在一只小小的冰籃里,總是有些擔憂,怕自己一刻不看著她,她就玩水玩得太興起將冰籃攪翻了。

同時他也害怕,蠻荒里出來的那些骯髒的家伙,會垂涎她。要是他一刻不在,她就入了別人的月復怎麼辦?

總是帶著這樣那樣的擔憂,闌休便是如此一步步陪著流錦走過來的,看著流錦一日日長大,長得很美,性子很活潑,他想將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給她。

所有的疼愛、寵溺,在日復一日的守護中都不曾變質。他從不掩飾他對流錦之與別人的不同。

最深的深情,最牽腸掛肚的情牽。

蛇,本是冷身冷血冷心的動物。以前的闌休,也確確實實是一尾冷酷凶狠的蛇。只是,有些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改變、膨脹是流錦改變了他,讓他變成了一尾冷身卻暖情暖心的蛇兒。

只是,怎料,他最深愛的人卻沒有心。她感受不到他對她的眷戀。但是一切都沒有關系,往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歲月,他可以讓她慢慢一點一點地體會。

可他卻錯了。

流錦沒有心,可以愛上別人,就是不會愛上他。

原本他是以為,沒有心就誰都不會愛的。這是他此生最錯誤的以為。

眼睜睜地看著流錦去為了別人不顧一切、願意付出一切,闌休心痛得緊了,之後便感到漫無止境的寂寞。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一件十分寂寞的事情。卻又怎麼樣都舍不得。

當闌休決定用自己的七魂六魄去換回流錦心愛之人的七魂六魄時,他不是沒有私心的。這樣的話,流錦便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想念他。

這樣,興許就不再會覺得那麼寂寞了。

然而,許多許多年之後,闌休獲得重生,身體里只有殘缺不全的三魄,在渺渺三界里的某一座山上修行。他生來帶著仙骨和一身濃重的仙氣,雖不知道是為什麼,但他不想修仙。

因為闌休覺得,仙界太陌生,是個冰冷的地方。他的蛇身去了冰冷的地方只會更加冰冷。而他,不想再讓自己感到冷了。

闌休自有意識來身上便帶著一樣東西。那是一枚發結,發結下面系著一只小巧晶透的琉璃珠。一看見那琉璃珠,他就覺得自己仿佛錯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可怎麼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漸漸的,他也就不去想了。

既然想不起來,那肯定是自己不想再記起的東西,亦或是不重要的東西。

後沒多久,發結被磨破得不能再破了,他便扔了發,獨獨留下那只琉璃珠,裝進一個裝著水的小瓶里。琉璃在水里散發著七彩絢爛的光澤,就這樣,陪伴了他嶄新的一世。

(二)

作為一顆琉璃珠,近來我對我的處境十分不滿意。因為我被穿了一個洞,掛在一串佛珠當中。四周的兄弟皆是檀木珠,就我一個是琉璃珠。

約模是品種不同的緣故,同一品種的就容易團結一致來對抗不同品種的。于是,我十分容易被欺負。

整日被左擠一擠復又被右擠一擠,愣是將我的身材都擠變形了。寬容大度如我,這一切倒不是不能忍,偶爾實在忍不住了便出聲還算友好地提醒道︰「檀珠兄弟,你請自重,逾距了。」

檀珠兄弟不為所動,只老成地冒出一句話︰「佛祖說了,大家相處在一起無非是講求一個‘睦’,你這般斤斤計較,莫要破壞了大家的睦。」

瞧他說的到底是哪個先不講求睦的?我怒了,道︰「既然要睦,那你們為何總是擠壓老子?以為老子好拿捏嗎?啐,每每佛祖講佛誦經之時,你就曉得打盹兒,佛祖的教誨你又听進去了幾句?」

檀珠兄弟惱羞成怒,作勢就又要來掄我。恰逢頭頂聞得佛祖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繼而他慈愛的手指往我與檀珠兄弟中間一撥,將我倆撥開了去,這才免去了一場即將爆發的慘劇。

佛祖又開始教誨道︰「這世間的一切因果並非是憑空得來的,皆是有緣在其中。惜緣方能有個好因果啊。」

我瞥了檀珠兄弟一眼,與檀珠兄弟齊齊應道︰「謹遵佛祖教誨。」

就這樣在佛祖的手中,我日日沐浴佛光聆听佛法,自然是顆佛性十足的珠子。對萬事萬物,我漸漸能生出一中包容的胸懷來。

被左鄰右舍的檀珠兄弟欺壓,通常我學會沉住氣,不會立馬就實施打擊報復,只對他們抱以友好的微笑。越是這樣,越能體現我的包容和他們的小心眼。

記仇這種事情,不用哪個提醒,我亦是會的。

然換個角度想,有時候我又有些滿意我自己的處境,開始忖度起佛祖的好心來。佛祖他為何要將我放在這一堆檀珠兄弟里呢?定是因為我是琉璃珠,一與這一堆灰不拉幾的檀珠兄弟作比較,立馬就顯現出了我的亮點。

盡管我很與眾不同,但我為人比較低調。所以才能在各種明爭暗斗中存活至今。

我暗暗咬牙記下一筆,要是哪天被我逮住了檀珠兄弟,看我不一掌拍碎他!

(三)

這日,佛祖正帶著各菩薩在佛殿里靜修。各菩薩著的是火紅色露單肩的袈沙,光頭,頭頂上六個原點印記,一眼看過去模樣都差不多。但這卻令我生出一種急切感,想拿一根棒子過去朝那些光頭敲一敲,俗名曰打地鼠。

靡靡梵音響起,佛祖開始撥動著他手中的佛珠,檀珠兄弟與我皆會沒輪一周便被撥一遭。

隧菩薩們開始閉著眼跟著佛祖一起,一手撥動著佛珠,一手稽首,口中靜靜念著佛經,不發出聲音。

靜修這門課,是門專業課。不曉得菩薩們有沒有認真在修習,因為它和瞌睡有幾分相似。同樣是閉著眼楮,菩薩們會不會修著修著就開始打瞌睡了?

反正我就是這樣。每每一靜修,我必會睡意朦朧,只感覺時不時自己的身體被輕輕撥動一兩下。

這回亦是如此。然,就在我睡得正香時,可惡的檀珠兄弟猛推了我一把,一下就把我嚇醒了過來。我張開眼,便對上檀珠兄弟那嘲諷的嘴臉。檀珠兄弟嗤笑一聲道︰「每逢佛祖靜修的時候你除了會趁機睡覺你還會什麼?」

我勃然大怒,捏了捏拳頭道︰「我還會揍你!」說罷我鼓足了氣,作勢就要再撞回去。

就在這時,檀珠兄弟及時喊停,大叫道︰「喂你這破珠子怎麼那麼沒良心,我好心喊醒你你卻要恩將仇報!」

我沒好氣道︰「你分明是在故意擠撞我!」

檀珠兄弟翻了一個巨丑的白眼,沖佛殿中央努了努嘴道︰「我是想讓你看看,我們西極來客人了。」

這廝……不就是來個客人,值得將我叫醒嗎?欺負我沒見過客人嗎?佛祖清閑的時候不就時有仙客來西極找佛祖下棋喝茶嗎?指不定這廝就是故意借此來擠兌我。

我翻了一個比檀珠兄弟更大的白眼,才循著佛殿中央的方向看去。想看看究竟是勞什子客人。

結果這一看去,眼皮就抽筋了。客人他……生得委時是漂亮。

他著了一身黑色衣袍,柔順長長的墨發流瀉而下,與他的衣裳一起襲了地。他面皮生得好啊,白白細細的,尤其是面皮上瓖嵌著的那雙狹長的眼,流露出一種不明意味的流光。

後來經我多方求證我才知道,那種不明意味原來叫做憂傷。

似曉得我在看他一般,他突然眼眸一轉,對上了我的眼楮……

我心窩子一抖,立馬有種做壞事被現場捉住的窘迫感,趕緊移開了視線。但反復一思量,我又委實是沒做什麼壞事。

一旁的檀珠兄弟晃悠悠地一聲長嘆︰「佛祖曾教導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

我惱羞成怒,再顧不得其他,粗著脖子就撲了上去與其互掐。直到檀珠兄弟鼻青臉腫方才罷止。

後來,菩薩們誦了一段經,客人便安靜地端坐在蒲團上,閉目聆听。我不禁懷疑他時不時也睡著了。

听聞佛祖問客人︰「施主听了一段佛經之後有何感想。」

客人道︰「心靜,自在。多謝佛祖不吝指點。」

佛祖滿意地微微一笑道︰「那是施主具備佛性慧根。」

客人雙手合十,堅(蟹)挺著脊背道︰「既是具備佛性慧根,我一心入佛門,請佛祖成全。」

听到這里我不禁嚇了一跳。看這位客人,面向生得好,且又風華正茂的,奈何怎麼如此想不開,竟要遁入佛門出家麼!

(四)

不由得我再多看了客人兩眼,正好客人又看向了我。我連忙垂下頭去,鼓著身體去擠旁邊的檀珠兄。

佛祖問客人︰「施主為何而來?」

「佛容納百川不問來由,佛祖破例問我來由,讓我受寵若驚。然既是一心入佛了,我只求能代替一個人來講經誦佛,為無數冤死的亡靈超度讓它們能早獲極樂。如此她便不用再受生生世世束縛之苦。」

听到這里,我鼻子一酸。檀珠兄哆我一眼,道︰「喂你哭什麼,我可沒欺負你!」

其實我也不曉得自己哭什麼,約模是因為我是一顆多愁善感的珠子罷。遂我邊擦拭眼角邊道︰「他說得太感人了。如此有情有義之人要來出家,真真是我們佛門之幸啊!」

可佛祖卻搖嘆那位客人是塵緣未了。然對眼前這個塵緣未了的客人,佛祖沒有讓他出西極,亦沒有拒絕他皈依我佛門。照理說塵緣未了之人是不能輕易進佛門的,因為塵緣未了之人容易心志不堅不利于修行。

結果佛祖的嘆息將將一落地,下一刻,那位漂亮的客人就低垂著眼簾又道︰「塵緣,佛緣,不過一念之間。我甘願為了塵緣而結佛緣。佛行博愛,又怎會不接受虔心向善之徒。」

還真莫說,客人他很能言善辯。要是讓他去向眾生講佛,該是能有些像樣的小成小就。就我總結的經驗來看,講佛就是要好說歹說、胡說亂說,總之能說得對方信服就可以了。

佛祖慈祥道︰「一入佛門了卻世事,再追悔而不及。地位尊崇,無上榮光,皆如過眼浮雲不可再求。施主當真考慮清楚了嗎?」

客人堅定執著道︰「我早已考慮清楚,請佛祖成全。」

毫無意外,最終佛祖答應了。能有這麼個優秀的佛門弟子,興許佛祖也覺得很有面子。于是佛祖親自為那位客人剃度,賜名,授予佛珠。

這回我沒再打瞌睡。親眼看著金光自佛祖手中飛出,一縷又一縷斷了客人長發。

那墨色的長發散肩、落地,客人始終低垂著眸子,眼簾顫都沒顫抖一下。卻是看得我肝肺一陣一陣的緊縮。

呔。那樣好看的長發,剃了真真是太可惜了。

他一身黑袍漸漸褪去,變成了丹金色的與其他菩薩形容無二的袈裟。

佛祖賜他法號時,他便之雙手合十閉著眼楮,口中一張一翕地約模是在念佛經。

佛祖說,世人太痴太癲,為心中所願勇往直前而迷途不知返、執迷而不悟。而他甘願為塵世塵緣遁入佛門,放棄一切權貴,受佛所束縛。他的法號便叫做,佛奴。

然而,在授予佛珠時,佛奴他猛地抬起了頭,定定地看向我這邊。頓時我心窩子就緊了起來,這廝莫不是想要佛祖手里的這串佛珠罷?!這胃口也忒大了些!

只听他邊目不轉楮地看向這里邊道︰「佛祖,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佛祖寬容大量道︰「請講。」

(五)

佛奴張了張口,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道︰「我能不能,求佛祖賜我佛祖手中的那串佛珠。」果真,說什麼偏生就來什麼!

佛祖慈笑著問︰「爾為何獨獨想要我手中的這串佛珠。」

佛奴的答案很直接也很傲慢︰「因為我看著喜歡。」

我要是佛祖,定不會應了他此等無理的要求。且我在佛祖手中好好的,為什麼要輾轉去他手上呢?他的面子又佛祖的面子大嗎?如此一想,我心中十分不歡喜。

不光我不歡喜,我左右的檀珠兄皆是不歡喜,儼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紛紛往後縮著圓滾滾的身體。我見狀連忙也往後縮,可檀珠兄太沒有義氣,一個空位也不給我挪,害我被活生生擠到最前面。

我不禁心生悲憤。與檀珠做隊友,真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污點!

但畢竟我不是佛祖。佛祖他胸襟很大,盡管佛奴提了一個不合理的要求,可他竟也舍得,笑眯眯地就將我們月兌了手,以佛光籠罩著送到的佛奴那邊。頓時,檀珠兄們那叫一個呼天搶地;眼見著我離那佛奴越來越近,覺得莫名其妙地有些窒息,連忙亦跟著嚎了幾聲以壯志氣。

佛祖道︰「失而復得。既是喜愛之物,成人之美也無妨。只是,莫要得而復失啊。」

佛奴拿雙手接住了我們,捧著彎身行禮道︰「謝佛祖。」

被佛祖放在手心與被他捧在手心,完全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但我一時又說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感覺。我仰起頭看他,這麼近的距離能將他看得清清楚楚。近看的時候,他的面皮輪廓更加顯得柔美。

他也正低著眉目,眸光淺淺地看著我。嘴角,夠了出一抹淡淡的弧度。素白而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顆一顆地撥動著檀珠兄,待撥動到我時,他突然就停止不動了,整只手將我收攏進他手心里,差點捂得我窒息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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