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宮鳳棲梧桐 第二五八節 珠胎

作者 ︰ 征文作者

(慶賀滿五十萬字了!哈哈……親們,給我留個言吧……)

「或許他要發現楊婕妤的胎有什麼問題,不敢明說,只是私下翻閱醫書?」舒娥問道。請使用訪問本站。

「楊婕妤小產之事出來之後,樊醫官與我相商,都覺當日耿正風翻閱這些醫術,是因為偶然發現楊婕妤有孕,又發現胎相不穩,故而隱瞞不敢上報,只是私下加緊籌謀對策,以期盡快調理好婕妤娘子的身體。」華東陽說道。

舒娥隔著珠簾扭頭看著華東陽,緩緩地問道「華醫官特意提醒與我,卻難道耿御醫另有目的嗎?」

「前日又排到我和樊醫官輪值當班,我因為樊醫官年歲已長,便照常請他小憩一會兒,自己則在一邊看書。我幫忙整理樊醫官的醫書,恰好看到了耿正風借去的那兩本。」華東陽的聲音愈發低沉,舒娥的心也隨著漸漸下沉,仿佛已經可以預知到什麼不好的結局。

「婦產千金一科非我門中所長,夫人原所熟知。我當時只是隨手拿起一本,草草翻閱,卻也並無研習之心。目光所及,只有樊醫官看書時密密麻麻的朱批,卻並未曾細看深究。可就是這樣隨手翻閱了大半本書,卻看見某頁書上,印著一滴蠟油。」雖然是前日的事情,華東陽一點一點細細說來,卻仿佛是當下眼前所見。

「一滴蠟油?」舒娥對這樣的事情頗感到奇怪,然而舒娥知道,華東陽並非信口開河之人。他所提出的事情,必然有值得深究的地方。

「夫人想書本之上,何以會有蠟油?」華東陽問道,嘴角又帶上了平日那樣含著些許玩世之意的笑。

不知為何,一想到華東陽這樣的笑,舒娥總是有些淡淡的惱意,仿佛已經看見了華東陽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眼神一般。舒娥輕輕撇了撇嘴,說道︰「那有什麼稀奇,不過是夜間看書的時候一手執著燭台,或是看不清楚將燭台移近了些,或是一時不小心燭台晃動了——」舒娥的聲音愈說愈小,瞬息的沉默,隨即問道︰「你說樊醫官的書中多有朱批?」

「樊醫官讀書時手中常提朱筆,所思所感,所疑所惑,皆會隨時標記。」華東陽緩緩說道。

舒娥手中端起茶碗、打開了蓋子,雙手卻一動不動,維持著這個姿勢。良久,舒娥蓋下了蓋子,又將茶碗放回到桌上去。只是若有所思地問道︰「華醫官記不記得,那一頁書上有什麼特別的文字?」

「‘妊娠之人,感其病者,痛不已,氣乘胞絡,傷損子髒,則令動胎。凡胎動,則胎轉移不安,不安而動于血者,則血下也。’」華東陽說起醫書醫理,原是朗朗上口,如數家珍。舒娥也在華東陽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談論醫理的時候,恍惚看到了祖父年輕時候的影子。然而這次的一段話,卻讓舒娥覺得說不出害怕。

「這一段,原是書上所載。」華東陽說道︰「樊醫官在書上補記了幾句話,下血不止者,胎墮也。月復痛三五日而終,血下逾七曜注之期而不足半月。那一滴蠟跡,恰恰便在滴這里。」

下血不止者,胎墮也。

月復痛三五日而終,血下逾七曜之期而不足半月。

舒娥的手忽然一陣不由自主的痙攣。

出乎意料,無法控制。

「 啷」一聲,將手邊桌子上的茶碗整個打翻。

華芙聞聲走了進來,華東陽忙起身站在一邊。茶水順著桌子一點一點流到了舒娥的衣襟上,裙子上,舒娥卻似渾然不覺。

華芙忙拿起帕子為舒娥擦拭,看著舒娥一臉呆若木雞的茫然,不知華東陽說了些什麼,不由瞥了他一眼。

華芙見舒娥怔怔不語,心中十分著急,輕輕拉了拉舒娥的手,柔聲叫道︰「夫人……」

舒娥神色恍惚,站立不穩,仿佛大夢初醒,又好似大病初愈,只是扶著華芙的手輕輕說道︰「孫娘子,我好累,想回房歇歇。」

華芙看了看站在一邊的華東陽,對舒娥說道︰「我送夫人回房。」

舒娥無力地倚在華芙身上慢慢走著,忽然扭頭對華東陽說道︰「華醫官,那蠟油你除去沒有?」

華東陽點頭道︰「已然除去。」

舒娥緩緩說道︰「除去了,就不要再向任何人說起。你去找瀾川吧,妙元神智有失,或許對瀾川叫著別的名字,你切莫多語。等你回去之後,再配一份玉肌靈脂散,送給妙元。」

華芙忙說道︰「夫人不要了嗎?你的傷……」

舒娥無力地淡淡一笑,輕聲說道︰「華芙,我好累。」

華芙不敢再說什麼,她極少听到舒娥這樣直言其名,知道此刻舒娥定是心緒煩亂到了極處,忙扶著舒娥的手,送她回房。

舒娥斜倚著床幃,怔怔不語。華芙倒了茶水端給舒娥,面色溫和地笑道︰「這里面兌有皇後送來的寒梅清露,皆是白梅所制,顏色明淨清透,竟如雪水一般。夫人嘗嘗。」

舒娥听到寒梅清露,便想到了那菡萏清露醉芙蕖,想到了皇後當日的話中明白所指的琴美人和楊婕妤。舒娥輕聲嘆道︰「人常說伴君如伴虎,其實日夕伴在君王身邊的,又何嘗沒有虎狼之人?」

「有虎狼之人,也有良善之輩。」華芙溫聲緩緩說道︰「夫人心地良善,多行仁義……」

「心地良善,多行仁義……」舒娥打開茶碗蓋子,看著里面徐徐冒出溫熱的白霧。茶水還是平日自己所愛的竹葉青,沒有烹煮,沒有煎點,只是最最尋常的沏。隔著裊裊的霧氣,只看到一碗淡淡的青碧。所謂的寒梅清露加在里面,顏色沒有絲毫的改變。只是一掀開蓋子,便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極淡極清幽的香氣。

舒娥嘗了一口茶,說道︰「孫娘子,這許許多多事情,知道了,卻反而讓人害怕。我情願始終都不知道,那樣便只能看到人們臉上的笑。如今知道了,我反而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她們。」

華芙想要再勸,卻看見舒娥一臉的厭倦疲累。華芙心下憐惜,不再說話,靜靜地從舒娥手中接過了茶碗,服侍她躺下。

注七曜︰以日、月、火、水、金、木、土來記日的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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