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林子.樹木少的可憐.枝干.見不得多少葉兒.多的是低矮的灌木叢.生者細細長長的刺.不僅藏不了半個人.還將穿梭于其中的水墨音的衣裳勾破劃爛.于白皙光滑的肌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白水趴在他的背上.強撐著力氣不昏睡過去.受得那麼重的傷.本是必死無疑.不想卻被靜兒那丫頭從閻王手里拖了回來.如今又得藍羽舍命相助出王城.
那便是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苦了這生死不棄的知己好友.溫柔如玉的墨音公子.高貴的天朝王爺.
他本該于高山綠水間舉杯暢飲.超然月兌俗.或者于繁花錦錦簇中吟詩作對.悠然無慮.
卻因為遇上了她.過上了日夜難安.顛沛流離的生活.他為她棄了繁華三千.為她讓出名利權勢.為她擔驚受怕.為她月下守護.如今還要為了讓她得到自由如此這般狼狽的逃離.
她真是太自私了.辜負的人一個又一個.卻為了那最不值得的人一再回首.
當初.是她離了幽谷.固執的跟隨那人的腳步.卻要那些個關心自己的人付出良多.何其的不該.
身後的殺手依然窮追不舍.她卻抬起頭.透過那稀稀疏疏的綠葉望向了無雲的天空.什麼都沒有了.
什麼都應該放下了.那些執戀.那些所謂的誓言.那些總也看不破的結.都不重要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聚散離合.尋常人幾輩子也踫不上的悲哀.半生未過.她便以悉數遍嘗.
嘗過了.才知道那樣的苦.足以侵蝕時間所有的甜.一切都不重要了.名利不重要.生死不重要.
于是愛恨全消.
心變成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天坑.任風吹雨落.水淹土天.皆如滴水入海.了無痕跡.
她輕輕的笑了笑.摟緊了水墨音的脖子.月復部的傷口被拉開了.鮮血浸濕兩人的衣衫.她的藍.變作紫.他的白.化成紅.
「墨音.我終是想通了.」她將臉貼上他溫暖寬闊的背︰「若是我們今日能夠不死.小水便嫁你為妻.可好.」
那般輕柔的話清清楚楚的傳入耳中.疾飛的步子明顯一頓.水墨音望著纏繞在腿邊的一條棘刺.用力一掙.又增加了一道血痕.
淚水幾乎就要忍不住落下來.
她剛剛說什麼了.她說如若此次能夠逃月兌便願意嫁給他為妻.
她願意嫁與他為妻.
多少年了啊.從她將瀕死的自己帶回藥王谷救治開始.他默默的守著她.盼她走出內心的陰霾.盼她笑顏重綻.盼她活得輕松愉悅.
他入深山.去采得百年靈芝草.上天山.去尋得千年雪蓮花.日日夜夜將自己關在暖房里.用了整整六年的時間培育出那絕世芳華.
只為兌現那一句十里相迎的諾言.只為博她一笑.
他進草原.走大漠.躲過無數明里暗里的危險.踏遍四國的每一處山山水水.
只為尋的千里良駒.為她護得安穩周全.
卻把那愛戀深深埋藏.只因她愛上的人不是他.還因為他自卑.
他及不上陌子雪的光輝.他及不上青離的權勢.他及不上藍羽的無私.
她卻說.如若不死.便嫁他為妻.
狂喜從每一個腳趾頭升騰而起.傳遍他的全身.千言萬言都堵在喉管里.他只答上了那一個字︰
「好.」
強烈的光線射入眼楮.這片原本就不密的林子已然走到了盡頭.
盡頭.一箭之地.是一片煙雲繚繞的山崖.只不知道有多深.
心中一緊.他飛身上前.于一塊干淨的草地上.將白水放了下來.十分慚愧︰「小水.前面沒有路了.」低下頭.方才發現她的藍紗早已叫鮮血染的不成樣子了.驚呼了一聲.道︰「小水.傷口裂開了.你怎不早說.」
慌慌張張的掏出止血的藥丸.喂白水吃下了.又將衣衫撕了.顧不上男女有別.緊緊的纏上她的肚月復.總算的稍稍止住了血.
此時.別說前方沒有路了.便是有.白水這般的樣子.他也不會再帶她走了.
望著那虛弱至極的女子和那又圍上來的殺手.他微微一笑.抬起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站直了身子擋在白水的前面.
既然天意如此.那麼便拼死一搏吧.
得到了心愛女子願意相許之言.便是死也了無遺憾了.
如若僥幸活了下來.那麼天高海闊.他還是那個笑談蒼穹的墨音公子.
此時此刻.早已顧不上什麼套路章法.也無所謂什麼狹義正道.他先發制人.一朵如墨的蘭花在這片不大的天地中染血.
周身的內力運于手中.凝聚的真氣化作漫天而飛的蘭花瓣.一片一片.香氣怡人.一片一片.片片要命.
那花瓣似刀.劃斷敵人的頭顱.那花瓣似箭.深刺敵人的心髒.那麼美.那麼狠.仿佛在訴說一段淒美的穿透了生死的愛戀.嗜血不是本性.只是為了保護心中最珍貴的人.
他從來沒有這般狠毒的殺死過什麼人.既是多年前.懲治陷害他的奸佞時.亦不過刺瞎了他們的一雙眼.廢棄其武功.使其終身沒有能力再去害人.
殘肢斷臂在他的身前身後飛離.白衣血染.只殺得雙手麻木.力氣一點一點的耗盡.無意中的一瞥.卻看見一支箭頭烏黑的冷箭以風一般的速度朝崖邊那虛弱的女子而去.
要阻止已是來不及.沒有絲毫猶豫的.他像一支大鵬鳥一般.飛身上前緊緊了護照了那草地上的女子.他一生的摯愛.
冰冷的箭頭穿破心髒的聲音傳來.他的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墨音.」白水愣愣的望著那自後背而入.穿透他並不魁梧的身子.再從前胸而出的箭頭.輕輕地.輕輕地道.
「水墨音.」追風的背上.陌子雪驚呼.那宛若天神的容顏一瞬間寒到了谷底.
「墨王爺.」絕美的男子隨後而來.大朵大朵的梅花盛開在無暇的雪袍上.漂亮的雙目燃著烈火瞪道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