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妃 第113章 朕信你

作者 ︰ 寐妤

空氣里漂浮著的燻香也似在瞬間淡了,燈輝搖曳,將二人的身影拉至很長。

方的眸光直直落在面前之人的臉上,遮遮掩掩那麼久,臨到頭,她竟是一點也不害怕了。

燕淇睨視她良久,片刻才輕笑出聲,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道︰「怎麼不說話?被朕嚇到了?朕也就是隨口一說,朕知道你不是。」

「皇上怎知道?」她徑直反問。

他的笑容清淺,低聲道︰「若真是九皇叔,逸禮早就知道了。騏」

換而言之,袁逸禮知道,他燕淇便也會知道。

原來他竟這樣相信袁逸禮。

倘若他知道恰恰是袁逸禮騙了他,他一定會動怒吧娣?

袁逸禮說,皇權面前,什麼都是渺小的。

方的心口暗自一緊,將那幾乎卷在舌尖要說出來的事實艱難地吞咽了下去,她是恨袁逸禮出賣了燕修,可她卻不能出賣袁逸禮。

臉上又有了笑意,她和緩笑道︰「皇上英明。」

他輕緩一笑,轉至一側的錦塌上坐下,旖旎燈光照在他的側臉,那道紅腫的劃痕看著越發清晰起來。

他見方一直盯著他的臉看,他的眼楮微微眯起,笑道︰「連皮都沒破,沒什麼要緊的,怎麼,怕朕也同你一樣毀容嗎?」

方一怔。

他又道︰「你一個女子都不怕,朕怕什麼?」

方心中五味雜陳,她臉上這一道又不是真的!再說,面前之人生就那樣一副傾世容顏,便是稍稍劃上一些傷痕也會叫人覺得可惜無比。她定了定神,才咬唇問︰「還疼嗎?」

他不自覺地抬手踫了踫,認真道︰「還真是有點兒。」

方忙道︰「那臣妾再給您上點藥,這藥有些清涼,會舒服些。」她說著,取了藥俯身上前。

他的目光輾轉落在她的臉上,她靠得他很緊,輕軟氣息吐在他的耳際,他卻趁機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她的手一顫,欲逃之際,腕口已被他捉住。他的話語輕悠︰「朕不過是劃上一條也覺得辣辣的痛,不知兒當初狠心給自己劃下一刀該是怎樣撕心裂肺的痛?」

方這才發現他的指月復竟是在她的疤痕上面摩挲!

此刻躲也躲不了,她的雙腿有些僵硬,只能祈禱容止錦以假亂真的水平不要讓燕淇覺察出來。她努力使顫抖的手平復下來,繼續替他上藥,低語道︰「已經很久了,臣妾都忘了。」

「真的忘了嗎?」燕淇如畫瞳眸里似有笑意,「朕還記得朕小時候有次貪玩從假山上摔下去,當即磕破了膝蓋,鮮血直流,朕還痛得哭了。為何朕如今想起來,那種鑽心的痛仍然清晰?」

方的心悄然一怔,她的眸華低垂,不自覺地落在他的臉上。他仍是笑著,可那笑容里卻多了一抹深意,他不點明,她卻看出來了。

正在她心慌意亂之際,他卻又撤了手,自顧站了起來,笑道︰「不早了,朕該回去了,你若想起還有什麼沒告訴朕的,隨時來紫宸殿找朕。」語畢,他再看她一眼,轉身出去。

方愣愣站在錦塌邊上,手中還拿著上好的藥膏,風從外頭吹進來,搖晃著珠簾踫撞作響,她一顆心惴惴地還收不回來。

他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他知道她臉上傷疤的事了嗎?

————

翌日,燕淇為了方被太後打了一巴掌的事被傳遍了整個後宮,方卻不以為然,傳聞總是會無限夸張。還說燕淇為了方甚至于太後動了手,各傳各樣。

方的心情非但沒有被那些流言破壞,反而好得很。

因為一大早便有宮女進來,說是洛陽方家給方送了一件新年禮物來。方起初也疑惑得很,等到打開禮物,她才知,哪是方家送來的?

這是一件橙紅新衣,多年以前她便見過。

她的指月復緩緩拂過,衣襟上的銀絲線依舊那麼閃亮,上面的牡丹怒放有姿,栩栩如生,如同那個新年她初次收到這件衣服時一樣。

她笑著抱入懷中,她知道這是袁逸禮借方府的名義送給她的。皇上能命人搜查靈空寺,必然也能命人搜查白馬寺,她知道這一切袁逸禮一早就安排好了。他待她很有心,她心里也是感激的,只是……

忍不住嘆息一聲,已聞得身後傳來宮女的聲音︰「娘娘,曦妃娘娘來了。」

方忙將手中的衣服藏好,這才步出內室。韋如曦見她出來,忙起了身,她笑得勉強︰「看來妃姐姐的身子好了很多了,我讓人特地帶了些燕窩來。」她說著示意宮女將手中的食盒擱在桌上。

方將目光從宮女身上收回,這才道︰「妹妹今日來可不是為了給本宮送燕窩的吧?」

韋如曦的臉色有些尷尬,她低下頭,手指下意識地絞著手上的帕子。方打發人都退下,請她坐了,這才道︰「妹妹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韋如曦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她勉強笑了笑道︰「記得我剛來時,就听人說皇上已不是那時候的皇上了,皇上身邊有了妃姐姐,皇上對妃姐姐是不一樣的。我也曾將信將疑,甚至于後來,皇上召幸我,那晚他對我極盡溫柔,他說他會愛我一輩子,會寵我,我還以為一切都沒有變,皇上還是原來的皇上。」她的目光看向方,話語里稍帶著羨慕,「皇上根本就沒召幸過姐姐,卻一直對姐姐疼愛有加。這段日子,我住在紫宸殿,和皇上聊天下棋,如同尋常夫妻,皇上因身子緣故也不曾踫我,我以為一切都會好的,我們還會回到以前一樣。可是姐姐生病,皇上那樣著急,甚至除夕夜,還不惜為了姐姐忤逆太後娘娘,我終于相信,無論是我還是容小姐,都沒能贏了妃姐姐。嫵昭儀即便身懷有孕,皇上也始終對她不聞不問。」

方听得吃驚,蹙眉道︰「曦妃妹妹是誤會了,你在皇上心里始終是最重要的。」

韋如曦緩緩搖頭道︰「我也是個女人,皇上的心思在變,我又怎會真的覺察不出來?我今日來,並不是要責怪姐姐什麼,我曾和姐姐說過,這宮里,只有姐姐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你看我的目光那樣坦蕩不會讓我覺得緊張。我來只是想告訴姐姐,皇上這段日子總是心事重重,姐姐能開導皇上,就請你多些時間陪陪他。皇上同我即便是聊天,也只說些家常話,從不會有其他。我知道,他有些話不願同我講,如果有一個人會讓他敞開心扉,我想在這個皇宮里,那一定是姐姐你。」

方錯愕不已,燕淇對韋如曦設防,其實對她又何嘗不是?她們一個個都以為她同燕淇有多親近,放眼整個皇宮,與燕淇最疏遠的那一個怕也是她吧?他說喜歡她,卻從不踫她。雖然她也懼怕他踫她,可那會是喜歡嗎?喜歡是情不自禁的,即便她與燕修身份有別,他們在一起也會有肌膚之親,燕淇還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呢!

可要說他不喜歡她,又怎會三番兩次替她解圍,幫她月兌困?方在心底暗嘆一聲,那樣的燕淇是她一點也看不透的。

韋如曦將桌上的食盒打開,燕窩下面有一碗參湯,她回眸看向方,輕聲道︰「這是給皇上準備的,今早太後娘娘去了紫宸殿後,他便將自己關在寢殿內,早膳也不曾用,若是姐姐去,皇上一定會見的。」

方驚訝道︰「太後娘娘去過?」

韋如曦點頭,方的臉色略沉,怕還是與她有關的事。昨夜太後在這里誤傷了燕淇,看燕淇的態度,今早太後也不像是去道歉的。

韋如曦見她沉默了,忙又道︰「我不知道這些天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我很擔心皇上的身子,年前政務繁忙,他也時常熬過亥時才會就寢,姐姐何不去勸勸皇上?」

年前的事的確多,于燕淇來說可謂是內憂外亂。方望見韋如曦期待的神色,終于點了點頭︰「我去。」她也確實有些話要同燕淇坦白。

————

玉清宮內一大早便將外頭的盆景統統換了新的,方扶著宮女的手站在廊下沐浴著晨曦賞景。

宮女低聲道︰「今日不必去跟太後娘娘請安,娘娘不如去御花園散散步?雖沒有春天百花齊放的美景,隆冬時節的御花園幽梅暗香,也是別有一番風姿的。」

方的手掌落在隆起的肚子上,點頭道︰「算你會說話,那本宮就去走走。」

宮女笑道︰「奴婢吩咐輦轎遠遠地跟著,娘娘若是累了就乘轎回來。」

方點頭,宮女忙下去準備。

不一會兒,有太監匆匆跑進來,望見方站在廊下,他忙上前行了禮道︰「昭儀娘娘,曦妃娘娘請您過去喝茶。」

方疑惑地蹙眉,隨即笑道︰「本宮與娘娘素無往來,娘娘怎會好端端請本宮去喝茶?」

太監笑道︰「這奴才就不知道了,昭儀娘娘請吧。」

————

紫宸殿前,一頂鎏金青帳攆轎,一頂錦繡鳳舞鸞轎,緩緩停下來。

宮女們上前扶了自家主子下來,方抬眸看向面前貴派奢華的宮殿,韋如曦淺聲道︰「我就不進去了,姐姐去吧。」

方點點頭,命人帶上參湯,扶著宮女的手緩步往前。

守在外頭的錢成海遠遠地見了,忙急急朝方跑來。

韋如曦才轉了身,便見一個宮女跑過來,附于她的耳畔小聲低言一番。韋如曦的黛眉微擰,開口道︰「那回去吧。」

錢成海此刻已近前了,朝方行了禮道︰「娘娘怎麼來了?」

方只問︰「皇上還在里頭嗎?」

錢成海嘆息道︰「太後娘娘走後一直不見任何人,方才玉策進去送茶也被遣了出來呢。」

方的目光看向錢成海身後,玉漱正纏著玉策不知在說些什麼,她略笑道︰「那本宮進去試試。」

錢成海像是見著了救星,轉身上前替方推開殿門,一面道︰「娘娘請。」

方接過宮女手中的參湯,深吸了口氣抬步入內。

門窗緊閉,內殿輕紗帷幔直垂,龍涎香幽幽裊裊。

珠簾後,那抹身影靜靜映在墨雲屏風上。

方悄然入內,一陣珠簾輕俏踫撞的聲響,他已回過神來,抬眸看清了來人,他似是一愣,隨即蹙眉道︰「你怎麼來了?」

方松一口氣,幸虧他第一句話不是要她出去,否則她還真是不知的要怎麼說才好。她也便不答了,徑直上前將參湯放下,朝他福了身子,才道︰「昨夜皇上在臣妾宮里,臣妾還有些話沒有來得及說,不知現下來說還來得及嗎?」

燕淇的目光徑直落在她的身上,蹙起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些,眉宇間也有了笑意︰「那你倒是說說看。」

方深吸了口氣,抬手將貼在臉上的傷疤揭開,低伏去︰「臣妾犯了欺君之罪。」

她從容俯身,絲毫未見顫抖害怕,燕淇定定看了片刻,嗤笑道︰「你這疤竟是假的?朕居然被你騙了那麼久!兒,抬起頭來。」

她悄然握緊了拳頭,他哪里是真的到了今日才知曉?他分明是早就知道了的,就等著她自己來同他坦白!

她咬著牙,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

沒了傷疤的臉頰光潔白皙,微微透著一抹淺淺的緋色,比方多了幾分傲氣,細細一看,竟也不失柔媚。

他盯著她看了良久,突然大笑道︰「朕身邊竟放了這麼個美人!朕當初竟還說是章鴻之瞎了眼,如今看來倒是朕瞎了眼了!」

方的臉色大變,忙低頭道︰「皇上息怒!臣妾有罪!」

「你當然有罪,這罪還不輕!」他的言語低沉,「這件事你一個人可辦不了,八成止錦也有份!」

這種種怕是燕淇在猜到她臉上的傷疤有異時便已想到,不過是現下全部抖了出來罷了。

她深埋著臉,他卻突然又問︰「逸禮知道嗎?」

方輕闔了雙目,道︰「原先不知道。」

她本來就是為了退婚假裝被毀容的,燕淇自會相信她的話。至于後來什麼時候知道,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也已經不重要了。

手臂上驀地一緊,方整個人被他拉了起來,她一陣吃緊,聞得他開口道︰「很好,你們一個個都知道,就把朕蒙在鼓里?」

方仍是低著頭︰「之前臣妾所言句句屬實,除了……除了這疤是假的。」

他松了手,冷冷笑道︰「怎麼說來,最虧的那一個還不是朕,竟是逸禮嗎?」

「臣妾……不敢!」

他沉聲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嗎?」

方漠然道︰「皇上要想怎麼處置臣妾,臣妾都沒有二話,但求皇上記得答應過臣妾的話,若有機會,就帶阿昀回來。」他直直瞧著她,見她恭順低頭的樣子驀地笑了,片刻,他才道︰「蘇昀的事你倒是記得牢!朕卻想知道,為何你今日願意來同朕說這些?」

方斂了心思道︰「臣妾謝皇上給臣妾一個坦白的機會。」

燕淇一愣,終是大笑出聲,他伸手向她,流雲廣袖垂落,啟唇道︰「朕一直在想,你若不來同朕坦白,朕該怎麼處置你。」

「那皇上想好了嗎?」

「正想著,你就來了。」

方心中恍惚,竟驀然又想起那被押在天牢,渾身血污的瀲光來。她的指尖一顫,將自己的手遞給他,他將她拉過去,話語里似又慶幸︰「兒,你信了朕,朕也會信你。」

信……他竟說得那樣簡單輕松。她好似又記起那時在御花園,他見她與容止錦說話,他同她說他身邊一個朋友也沒有,那時她卻還不覺得他孤單。

可這一刻,他說信她,她的心卻猛地疼了,忽而覺得眼前之人雖是高高在上的人主,卻原來也這樣孤單寂寥。

她不值得他信,因為她還有那麼多事隱瞞著他。甚至是袁逸禮,連他最信任的袁逸禮也有事瞞著他,欺騙他。

她的指尖冰涼,掌心卻沁出了汗。不是害怕,恰恰是覺得愧疚。

他讓她在身側坐下,言語間再听不出沉重,唯有清淺愜意︰「這件事便是過去了,朕不會再追究,往後你要繼續貼著它也好,你若不想貼,那朕便說找了個神醫醫好了你臉上的傷疤。」

她不可置信看著他,喃喃道︰「皇上為何對臣妾這樣好?」

他又笑了︰「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朕了,朕可不是錢成海,不喜歡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同一個問題。」

她低下頭,啟唇問︰「皇上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唔」一聲,日光映著窗紙透進來,照得他的目光迷離,他閑適笑道︰「那次你生病昏迷不醒,止錦不顧身份闖入你的臥室朕就知道了。玉清宮一事之後,他再魯莽也已收斂很多,更別說那日朕也在,他能突然進來?還特意交代宮女說你不喜歡人伺候梳洗,他又盯著你的臉看那麼久,止錦一身易容術可得意得很,朕知道他幫你做過面具,一條疤就更容易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燕淇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良久良久,才終于轉口問道︰「皇上又跟太後娘娘置氣嗎?是因為臣妾嗎?」

他轉過身來,另一側臉頰上的紅印雖還清晰可見,但已消退不少。他的眉目幽深,正了色道︰「也不全是因為你。」

她又問︰「還有什麼?」

他不答,目光越過她的身子看向那之前被她擱下的碗,啟唇問,「那是什麼?」

方上前小心將參湯端至他面前,他低頭看了一眼,驀地一笑︰「你給朕準備的?」

方低語道︰「臣妾不過是借花獻佛。有人擔心皇上,卻怕皇上生氣不敢進來,便央求了臣妾來。」她遞給他。

他伸手接住,破天荒地沒有生氣,嗤笑道︰「你倒是老實!」

「謝皇上夸獎。」她低下頭。

他問道︰「曦兒呢?」

方開口道︰「應是回偏殿了,皇上若要見她,臣妾派人去……」

「不必了。」他淡淡拒絕,低頭欲喝,方猛地想起什麼,忙伸手制止道︰「皇上等一等。」在燕淇的錯愕中,她又接過了參湯,自己低頭喝一口,片刻,才又重新遞給燕淇。

他蹙眉道︰「你懷疑曦妃?」

方忙跪下道︰「臣妾不是懷疑曦妃妹妹,只是這參湯從炖好直至到臣妾手中,中間不知輾轉反側經過多少人的手,臣妾不放心。」

他的眸華落在地上之人的身上,低語道︰「你就不怕自己中毒?」

「臣妾沒什麼好怕的。」那個讓她想要好好活著的理由已經不在了。

燕淇的眸光微微一閃,他擱下了參湯,親自扶了她起來,徐徐道︰「其實你不必這樣小心,有心下毒之人又怎會這樣蠢,用這麼簡單的方式下毒?而且,即便有人想假你之手害朕,朕也不會相信的。」

他信她?就像相信袁逸禮那樣嗎?

那一刻,方的心底猛地覺得愧疚不已。她的目光低垂,直直地看著自己的腳尖,心不在焉問︰「那次,西楚的人究竟是如何讓皇上中毒的?」

就連韋如曦也不知道,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燕淇扶著她的手緩緩松開,他負手站了起來,踱步推開後窗,他輕緩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方本能地往前幾步,低著頭道︰「臣妾一直想不明白。」

他抬手撫上窗欞,片刻,才終是啟了唇︰「其實是……」

「皇上,皇上不好了!」外頭錢成海的聲音急促,方不自覺地轉身,殿門已被人推開,錢成海不顧禮數沖進來,跪下道,「皇上,嫵昭儀在曦妃娘娘的偏殿出了事!」

「你說什麼?」燕淇的聲音驟然沉下去,不待方回過神來,眼前那抹身影已急急沖出去。

方貼好了傷疤出去時,外頭的宮人們已議論不停了,玉漱見她出來,忙上前來問︰「娘娘是要去看看嗎?」

方遲疑了下,還是抬步往前。玉漱已經追上她的步子,匆匆道︰「娘娘這邊走。」

偏殿那邊已亂成了一團,方到的時候太醫們也剛剛到,方摔倒在偏殿前的台階下,她的臉色慘白,一手死死地捂著肚子,嘴里申吟著叫痛。燕淇伸手扶著她,宮人們紛紛上前幫忙將她扶上轎子,眾人匆匆而去。

方的目光瞧去,台階下,滿滿的是一灘怵目驚心的血跡。

「娘娘!」灕兒輕呼著扶住癱軟著倒下去的韋如曦,韋如曦的目光定定地看著那攤血跡,蒼白的臉上無一絲血色,嘴唇不自覺地顫抖著。

周圍的一眾宮人都竊竊私語起來︰「真沒想到曦妃娘娘會做那樣的事!」

「是啊是啊,大家都看見她把昭儀娘娘從台階上推下去了!」

「噓,別這麼大聲,快走!快走吧!」

宮人們漸漸地散了。

玉策上前幫著灕兒將韋如曦扶起來,玉策開口道︰「娘娘先進去休息吧,有什麼事,等皇上回來再說。」

韋如曦的目光空洞,身子也覺得輕飄飄的,竟不知怎麼被扶了進去。

玉策很快就出來,見方站在外面,忙朝她行了禮,這才看向玉漱道︰「站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回去!」

玉漱跟上前,悄聲問︰「姐姐,是真的嗎?曦妃娘娘推倒了昭儀娘娘?是不是因為皇上這幾日冷落了曦妃娘娘,所以她才做那種事?」

玉策的目光凌厲,低喝道︰「告訴你多少遍了少說話多做事!」

玉漱吐吐舌頭,但分明又是一副不懼怕的樣子。

方獨自站在殿前,日光下,那攤血跡似乎越發地刺目起來,她咬著唇,拽緊了手中的錦帕。

————

太後听著地上的太監稟報完,她猛地從敞椅上站起來,厲聲道︰「你說什麼?人現在怎麼樣?」

太監的額角盡是汗,低頭道︰「送回玉清宮了,皇上和太醫都去了,眼下還不知道。」

太後狠狠一拂袖,冷聲道︰「還愣著干什麼?去玉清宮!」

寶琴忙跟著出去。

容芷若從里頭抱著暖爐出來就不見了太後的人影,拉著一側的宮女問了才知道出了事,容芷若的臉色大變,忙抬步追出去。

一路去玉清宮,太後都未說一句話,隨行的宮人們都噤聲,誰都不敢說多一個字。

玉清宮里,遠遠地就听見方的申吟聲,太後推開了臥室的門入內。燕淇坐在外頭桌邊,抬眸瞧見來人,他的臉色尷尬,但還是站了起來︰「母後。」

太後並不看他,急急走進內室。

方躺在床上,一手緊拽著被衾,一手捂著肚子,痛苦地申吟著,一眾太醫全都圍在床榻邊。此刻見太後入內,忙都欲行禮,太後揮手道︰「不必多禮了,嫵昭儀怎麼樣?」

劉太醫上前道︰「回太後娘娘,昭儀娘娘是動了胎氣……」

「哀家只問能不能保住龍胎?」太後臉色一沉。

太醫忙低頭道︰「應……應該可以。」

聞言,太後的神色微微舒展,她又道︰「一定要給哀家保住嫵昭儀的胎,否則哀家叫你們全都陪葬!」

「太……太後娘娘……」方咬著牙喚她。

太後抬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哀家一定叫他們保住你月復中的龍胎!」

方痛得整張臉色慘白,肚子更像是要裂開了似的,她用力握住太後的手,顫聲道︰「是……是曦妃娘娘!她想害臣妾的孩子,是……是曦妃娘娘……啊——好痛——太後娘娘救臣妾,好痛……啊——」

太後的臉色大變,一側有太醫勸道︰「請太後娘娘先行移步,好讓臣等醫治。」

寶琴忙上前將太後扶出了內室,容芷若的目光看了眼床上痛苦不堪的女子,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隨即轉身出去。

燕淇仍在外間,見太後怒意沖沖的出來,他蹙了眉才欲開口,太後已搶先道︰「皇上現在知道引狼入室了吧?哀家早同你說韋如曦是西楚的奸細,你偏偏不信!先是毒害皇上,再是謀害皇嗣,這一次,誰也保不了她!」

太後狠狠地一甩衣袖便大步出去。

「母後!」燕淇的臉色大變,追上太後的步子,「不會是曦兒!」

太後冷冷回眸睨視他一眼,道︰「皇上,事已至此你還要包庇她嗎?哀家決不能容忍!」

「母後!」燕淇快步擋在太後身前,太後憤怒不已地看著他︰「哀家會親自去調查清楚,皇上中毒可以替她掩飾,可這一次怕是怎麼也掩飾不了了!」

燕淇一時語塞。

容芷若的美眸不自覺地撐大,太後說什麼?韋如曦下毒害皇上?皇上還替她掩飾,是真的嗎?

「讓開!」太後抬手將燕淇推開,憤怒地往外頭去了。

燕淇這才回過神來,欲抬步跟上,里頭劉太醫匆匆跑出來︰「皇上!皇上……」

他的眉頭緊蹙,回頭見太醫已近前……

太後帶著一眾人走出玉清宮,容芷若再是忍不住,握緊了自己的雙手問︰「姑媽,曦妃她下毒害皇上嗎?」難怪那一次太後那樣動怒。

太後冷冷哼一聲,道︰「你的好表哥還對外稱染了風寒替她遮掩!還怕哀家對她不利,不顧哀家的阻撓將她帶去紫宸殿!」

容芷若嬌美的臉上一片煞白,呆呆地跟在太後身側一路,才漸漸回過神來。她的聲音顫抖︰「那她還敢謀害皇嗣?她……她就那樣篤定表哥會一次一次地庇護她?」

太後的話語森然︰「這一次哀家決不允許!」

不允許……容芷若悄然看了太後一眼,那一次毒害皇上都能月兌罪,何況這一次還是一個燕淇不寵愛的妃子。

「表哥……」他竟被韋如曦迷得那樣深嗎?她卻以為還有個方可以同韋如曦分庭抗衡呢,真是天真!

————

日光灑在身上愈漸冰冷起來,宮女找到了方,規勸她回去。她才轉了身,便見裳如和鐘秋靈帶著司正房的人來了,方怔了下,燕淇中毒一事後,她還未見過鐘秋靈。她也是听說司正房的人沒查出什麼,司正鐘秋靈被貶降職為典正,如今司正一位已讓裳如補上。

她二人見了方忙行禮,方開口道︰「忙你們的去吧。」

裳如回頭便吩咐底下的人行事,方的目光落在鐘秋靈的身上,她盯住她看了良久,到底是沒有開口叫她。燕修已不在了,沒有人知道鐘秋靈的身份,那她也沒必要再把她牽扯進來。

偏殿的宮人們很快被聚集起來了,司正房的人對他們逐個盤問。

一個小宮女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顫聲道︰「奴婢……奴婢看見曦妃娘娘和昭儀娘娘出來,然後走到台階前的時候,曦妃娘娘突然推了昭儀娘娘一把,昭儀娘娘就摔下去了。」

方的眉心緊擰,宮人們竟是眾口一詞,要說有人指使卻又未必,這可是燕淇紫宸殿的偏殿,上下宮人皆的燕淇的人,誰能有那樣通天的本事買通皇上宮里的所有人?難道,是真的?

可依方與韋如曦相處的幾次來看,韋如曦根本就不可能會是這樣有心計的人。她嘆了口氣,這件事有司正房接手,已沒有她插手的余地。轉身正要離去時,恰逢璃兒被帶出來,璃兒一見她,忙哭著道︰「妃娘娘,求您幫幫我們娘娘,不是我們娘娘做的,我們娘娘是冤枉的,妃娘娘!」

「住口!」裳如喝斥了她一聲,命人將璃兒帶下去單獨審問。

璃兒哭著被拖走,方止住了步子,那哭聲已經遠了,她卻獨獨想起韋如曦曾對她說過的話,她說這個宮里只有她看她的目光是不一樣的。

冷風卷上來,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方略一躊躇,終還是轉了身往臥室走去。

裳如大吃一驚,忙上前攔住道︰「娘娘,茲事體大,您還是盡早回靜淑宮吧。」

方輕笑道︰「本宮就是進去看一看,你們只管做你們的事,不必管本宮。」

裳如的臉色有異,此刻也不要強行攔著。

方獨自進去,韋如曦癱軟在鳳榻上顫抖地哭,听見有腳步聲進去,她才茫然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她的眼楮亮了,伸手拉住方的手問︰「皇上來了嗎?姐姐,是不是皇上來了?」

方搖頭,現下玉清宮一定也亂作一團,燕淇即便有心也不可能那麼快回來。怕是最先來的,會是太後。

她深吸了口氣,才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是你推了嫵昭儀?」

韋如曦滿臉淚痕,拽著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她搖頭道︰「我沒有推她,她走到台階前的時候我見她站立不穩,便伸手向扶她一把,可我怎知她整個人突然就滾了下去?真的不是我推她,不是我……」她因為害怕,整個人都顫抖不已,握著方的手也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方的眉頭緊蹙,韋如曦說不是她做的,她自是相信。那照這樣說來,便是方故意的?

方一愣,隨即否認,這也不可能,方不得寵,她為什麼要拿月復中的皇嗣做賭注?萬一真的保不住,即便皇上賜死了韋如曦,與方而言又有什麼好處?現下這個情況沒了孩子,對方來說才是什麼都沒了。

「那嫵昭儀又是怎麼會在偏殿?」方月兌口問。

韋如曦定了定神,似才想起來,她猛地抬眸盯住方,急著道︰「我和姐姐在皇上寢殿前分開後,有人告訴我說嫵昭儀求見,我就來了偏殿……」

「一派胡言!」太後怒不可遏的聲音自外頭傳入,方吃了一驚,本能地回頭瞧去,只見太後扶著容芷若的手入內,她一張臉鐵青得厲害,隨即提高了聲音道,「分明是你派人把嫵昭儀叫來喝茶,整個玉清宮的人都看見了!」

太後的話擲地有聲,韋如曦一下子愣住。方的眉目幽深,一晃便是念及韋如曦怕是被不知不覺推入一個漩渦,憑她的智慧根本就跳不出來。

太後的目光隨即落在方的身上,厲聲道︰「妃在這里做什麼?難不成你也是幫凶?」

太後素來不喜歡她,那日她忤逆了她,燕淇甚至還替她擋下太後的一巴掌後,太後看她的目光更無善意了,不過這句話自然也是她順口說出來的。方松了握住韋如曦的手,轉身從容道︰「臣妾惶恐,太後娘娘若要說臣妾是幫凶,那也得憑司正房查出證據來才行。」

「你……」太後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方知曉這次的事太後不會善罷甘休,韋如曦可也不是太後喜歡的人,她斂息低頭道︰「看來太後娘娘還有話要跟曦妃妹妹說,那臣妾先告退。」

對于方的識趣,太後似乎有些驚訝,韋如曦喃喃叫了聲「姐姐」,但終歸是沒有攔住她。

走出臥室,外頭一眾宮人還在院中受審,寶琴與裳如等人一起在監視,方想了想,沒有上前,徑直從一側的長廊上走了。

玉策正翹首在正殿外頭,見方過去,忙迎上來問︰「娘娘,偏殿那怎麼樣?」

方道︰「太後和司正房的人都來了,現下,你怕是也不方便過去。」

玉策點了頭。

方又問︰「皇上回來了嗎?」

玉策嘆息道︰「還不曾,也不知玉清宮那邊怎麼樣了。」

方低頭想了想,只得道︰「本宮在這里也不合適,還是先回靜淑宮了。」

玉策忙道︰「是,奴婢恭送娘娘。」

攜了宮女的手一路從紫宸殿出來,身後的喧囂漸漸地散了,方一顆心卻沉甸甸的。韋如曦無疑是讓人陷害了,但那背後之人會是誰?

方微微頷首,雲層浮在碧藍天空,她的心悄然收緊,這件事看似與她無關,師叔,我該管嗎?

一路走來,宮人們都已在私下議論紛紛,這件事一旦鬧大,燕淇又該怎麼保韋如曦?若韋如曦也出事,他一定會很傷心吧?

前頭已是玉清宮,宮外遠處的一棵刺槐下,楚姜婉與霽月靜靜地站著。不時有宮人自玉清宮匆匆出來,大約是王太醫院的方向而去。

霽月小聲附于楚姜婉耳畔道︰「娘娘,妃娘娘。」

楚姜婉依言回眸,見方正從玉清宮前走過,她的步子飛快,看來並不打算在這里停留。楚姜婉卻轉了身,朝方走去。

「妃娘娘。」

方略一怔,回頭見楚姜婉拂開了霽月的手上前來,她的黛眉微蹙,未開口,便聞得楚姜婉道︰「臣妾還以為出了這麼大的事,娘娘怎麼也得顧及親情去玉清宮看一看呢。」

方下意識地朝玉清宮看了一眼,隨即笑道︰「與本宮何干?」

楚姜婉的眼底未有訝異,淡淡開口道︰「臣妾的孩子無辜受害,卻是不了了之,白白叫一個司衣房的宮女頂了罪,如今這一出,又不知該如何收場?」

看來楚姜婉也不是傻子,當日的事情她也不是全然不明白,只是她受累于燕修,又被皇上厭惡,自知無法憑一己之力揪出凶手,倒不如沉默了。如今方的胎有異,楚姜婉難免不會覺得興奮。方見楚姜婉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怒意,便知她大約還以為當日之事與她有關。不過她也懶得解釋了,采苓一死,那件事早就死無對證了。方不說話,扶著宮女的手徑直離去。

楚姜婉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她招手讓霽月上前,低聲道︰「你去……」

霽月忙點了頭下去,楚姜婉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她不把方和燕修的事說出來,全然是為了燕修,可她卻不會允許燕修愛上這個女人!

————

內室仍是斷斷續續傳出方的申吟聲,里頭宮女端出的水盆里已全是血水。燕淇沉著一張臉坐在桌邊,手指重重地敲打在桌沿。

不知過了多久,劉太醫從里頭出來,他一身鴉青色官袍已悉數被汗水濕透,他上前徑直跪下道︰「皇上,臣已經盡力了!」

後頭兩個出來的太醫也忙跪下,渾身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燕淇的眸華朝內室瞧去,只是片刻,他猛地起了身轉身出去。

錢成海見他出來,迎上去想說什麼,但見他鐵青的臉色,到底是一言不發地跟上了。

————

韋如曦被人從鳳榻上拉起來,被迫跪在地上,太後命人上前掌了嘴,憤怒地道︰「你還嘴硬不肯招嗎?哀家今兒就告訴你,即便你不招供,哀家也有的是辦法治你!」

韋如曦哭著磕頭道︰「太後娘娘明鑒,臣妾沒有害嫵昭儀,臣妾沒有推她!也不是臣妾叫她來的,請太後娘娘明察啊!」

容芷若上前小聲道︰「太後娘娘,她在這兒大呼小叫的,一會兒皇上該來了。」

太後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寶琴疾步入內,附于太後耳邊說了幾句,太後的眉頭緊蹙︰「你說真的?」

寶琴點頭︰「是,外頭有人來稟報的。」

太後眼底的怒意更加深了,沉聲道︰「你去,把她帶去哀家的延寧宮,哀家回去好好審!」

「是。」寶琴應聲退下。

太後的眸光再次落在韋如曦的身上,冷冷道︰「把曦妃給哀家帶走!」

「娘娘!太後娘娘!臣妾是被冤枉的!」韋如曦驚恐地叫著,兩個太監用力將她拖出去。

眾人才行至偏殿門口,便撞見燕淇來了。容芷若的臉色微變,韋如曦哭著叫他︰「皇上,皇上臣妾沒有做那件事!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燕淇徑直上前拉住韋如曦的手,原本押著她的兩個太監見此,都嚇得松了手,燕淇扶住了韋如曦癱軟的身子。太後忙上前道︰「皇上怎突然來了?嫵昭儀那邊怎麼樣了?」

燕淇的目光淡淡掃過院中眾人,淡漠道︰「嫵昭儀小產了。」

「你……你說什麼?」太後一時間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踉蹌地退了幾步,幸得容芷若伸手扶住了她。她一把推開容芷若的手,疾步往前,蒼白著臉道,「怎麼可能?哀家走前太醫還說應該能保住的!怎麼會這樣?」

燕淇擁住懷中女子瑟瑟發抖的身子,沉聲道︰「所以母後便要這樣對曦妃嗎?」

一提起韋如曦,太後的怒意馬上就上來了︰「這個惡婦先是謀害皇上,再是謀害皇嗣,皇嗣還要護著她嗎?哀家看也不必審了,來人,去倒一杯鴆酒來,哀家要賜死這個惡婦!」

有太監領命欲走,聞得燕淇怒道︰「誰敢去!」

太監嚇得忙跪了下去,司正房的眾人也都停了下來,低垂眉目地站著。

燕淇的目光凌冽,冷笑道︰「這是朕的紫宸殿,你們也敢在這里翻查,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嗎?」

「奴婢(奴才)不敢!」

一眾宮人都跪了下去。

太後被氣得渾身發抖,不可置信地看著燕淇,道︰「皇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現在證據確鑿,你一味袒護,置皇家顏面于何地!哀家今日非要處死這個惡婦不可!來人啊!」

「那母後先處死兒臣!」他伸手將韋如曦推至身後,往前一步,直直立于太後面前。

「皇上……」容芷若吃驚地看著面前之人,他未看她,目光堅定地看著太後。

太後只覺得渾身的氣血上涌,伸手指著燕淇,未來得及出聲,眼前一陣黑,整個人往後便倒了下去。

「太後娘娘!」宮人們齊齊上前扶她。

燕淇的臉色驟青,話語更是冰冷︰「還愣著作何?還不快送太後回宮去!」他的目光掃過容芷若的臉,只淡淡道,「芷若,宣太醫!」

語畢,他轉身扶了韋如曦入內,容芷若愣愣看一眼,也不知是哪個宮人拉了自己一把,她這才急忙轉身出去。

韋如曦被重新扶進內室,她的手顫抖地拽著燕淇的手臂,哽咽道︰「皇上您相信曦兒,真的不是曦兒做的。」

他點頭扶她坐下,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朕就在這里陪著你。」

「皇上……」她撲進燕淇懷里,顫抖地抽泣起來。

鬧過一陣後,院子里算是清淨了。鐘秋靈看向裳如,低聲問︰「那我們還查嗎?」

裳如起身撢了撢身上的灰塵,開口道︰「該問的也都問了,明擺著是曦妃娘娘做的,可皇上卻要偏袒著,你我不過是個小小女官,還能管得了這等事嗎?得了,照我看,都回去吧。」

裳如揮了揮手,宮人們都松了口氣,陸續走出偏殿。

————

方才回宮坐下,外頭便說寶琴來了。她拂開了珠簾出去,寶琴朝她行了禮,開口道︰「太後娘娘請娘娘過延寧宮去。」

方蹙眉問︰「姑姑可知是何事?」

寶琴處事圓滑,只笑了笑道︰「娘娘去了便知。」

她才和太後打過照面,現下還特意派人過靜淑宮來請她去,方心下便有不好的預感。楚姜婉小產那一次,還能有人將麝香藏于她的屋內,看來這一次,又有人把她也推下去了。她原本還猶豫著該不該管這件事,現下看來不管也不行了。

燕淇應該回了紫宸殿的偏殿了,否則太後也不會有功夫來管她。她和韋如曦一起出事,燕淇自然是保韋如曦,那她只能靠自己了。「娘娘請吧。」寶琴側身讓開。

方才入延寧宮,便見一個太醫匆匆自里頭出來,寶琴疾步上前,問了幾句才知道事情原委。

方不免吃驚,方的胎竟真的未能保住!

太後已醒來,召了方進去,她在她床榻前跪下,太後坐起來,凌厲目光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悲傷。

「听說出事之前曦妃還去過靜淑宮?誰都知道你和嫵昭儀不和!」太後直指方也參與了此事。

來的路上就曾想到,果真她與韋如曦見一面也被人拿來當了幌子。方低著頭道︰「因著皇上將自己關在寢殿內,曦妃妹妹來請臣妾給皇上送參湯去,太後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去問皇上。」

太後冷笑道︰「即便是這樣,誰又能證明你們沒說寫其他的,比如怎樣謀害皇嗣的話!」

「臣妾的宮女……」

「你的宮女說的話能有幾分可信!」太後打斷她的話,厲聲道,「皇上現下可管不了你,哀家一杯鴆酒就能結果了你!」

方低著螓首,心中卻並不怕,她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低語道︰「可太後娘娘卻並不想就這樣殺了臣妾,臣妾雖與曦妃說過話,但卻不能認定真的說了一些對嫵昭儀不利的話,可曦妃就不一樣了,眾目睽睽之下把嫵昭儀推下台階。」她一頓,繼續道,「所以太後娘娘是想跟臣妾做個交易,要臣妾指證曦妃,太後娘娘便會保臣妾無憂。」

她一番話說得波瀾不驚,卻叫太後蒼白臉龐攏起一絲錯愕,她確實是這樣想的,只要韋如曦死,她這一次保了方又如何?她只是沒想到,竟被她看得這樣透徹!

片刻,才聞得太後又道︰「妃真是叫哀家刮目相看,那你怎麼說?」

方深吸了口氣,低頭道︰「臣妾想請太後給臣妾三日時間,倘若三日後,臣妾未能找到凶手,臣妾就依太後娘娘所言。」

「凶手?」太後仿佛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話,「怎麼你以為不是曦妃嗎?」

方從容道︰「臣妾沒有證據不敢妄下斷言,臣妾只知道不是臣妾。」

太後哼一聲,道︰「好,哀家依你!」這一次不管是韋如曦還是另有其人,她一律不會手軟!

從延寧宮出來,方長長吐了口氣,在這宮里,她不斗,照樣也逃不開那些暗濤洶涌。她能做的,便是保全自己,等蘇昀回來。到那時,她便能安心地隨燕修去了。

「娘娘。」容芷若從里頭出來,將一塊令牌遞給她,道,「這是太後娘娘說給您的,希望這三年您能用得到。」

方道了謝,這才想起來問她︰「是誰告訴太後娘娘本宮與曦妃說過話的事?」

容芷若低聲道︰「曦妃娘娘去靜淑宮的事不是秘密,自是宮里很多人都會知道。」

方卻道︰「可不見得人人都會說出來。」宮里人多的是明哲保身的。

容芷若到底笑了,開口道︰「抵不過娘娘是敏銳,是婉昭容的人。」

楚姜婉?方的黛眉微擰,她們也曾站于一線過,到最後,終究還是敵對了。

方點了頭︰「本宮知道了,多謝芷若姑娘。」

抬步欲走,容芷若卻道︰「太後娘娘不喜歡曦妃,娘娘何苦為了她得罪太後娘娘?曦妃若是不在了,不就也沒人跟娘娘爭寵了嗎?嫵昭儀沒了龍種,說不定將來娘娘才是皇長子的生母。」

方的步子驀地一愣,她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容芷若。她還記得初見容芷若時,她嬌羞青澀的模樣,與如今真是大相徑庭了。

這座深宮牢籠,到底改變了多少人。

她未再說話,轉身從延寧宮出來。

才回到靜淑宮,便見里頭有宮女早早地等候,見她來,忙上前來道︰「娘娘,我們昭儀娘娘想請您過去一趟。」

既是要查這件事,方是遲早要去玉清宮一趟的,她倒是沒想到,方會先主動派人來請她。

見她不說話,宮女跪下道︰「妃娘娘,我們娘娘說,務必請您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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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邪惡地說,不想讓方生下娃的各位,你們如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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