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錄 104.分院

作者 ︰ 東方既白

新歷一千四百三十四年第一場雪來的不早不晚,一夜醒來,沿河往上一片雪白。浪客中文網落到逍遙城的雪花還在半空便被化成了水汽,沒了蹤影。城市里不會濕悶,突顯的色調對比反而充滿新奇與歡快。

德拉莫和緹瑪換下了時裝,重新穿上傳統的袍服,雍容且典雅。如果有識貨的看見就會知道,這是學院派的復古裝束,等閑的小地方想學都學不來。

賢者學院的派頭,才叫學院派。科迪費斯魔武學院的模仿與之相比,就好像鄉村非主流與韓國明星,本無高低貴賤之分,但形象畢竟經不起作弄,丟洗剪吹的人更是要不得。

讓賓館的侍應租了輛馬車,德拉莫吩咐一聲,馬車直直朝城主府而去。膠質車輪與路面契合完美,加了減震輻條後更是走得輕松,讓乘客不覺顛簸。德拉莫早已體驗過這種舒適,所以不覺得奇怪,他端坐在那里,就像個飽學的教授。可惜了的,城里的大部分居民對這種氣質認識不深,只是奇怪的東西多了,于是也沒人來嘲笑他的一本正經。

這是一個騎車兜風的好天氣,德拉莫笑著對女兒說道。

緹瑪只以為父親還沒有從游蕩的瀟灑中回過神,微微一笑,她對小學生的足球賽毫無興趣,不過那個咖啡還是很有味道的,听說最好的服裝定制館在西南二環,「切切提思」就在那里,有時間一定要去看看……

半個小時,輕便馬車拐了個彎,繞了小半個圈子就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不設防,步上白玉台階進入寬闊的大廳,里面擺著一些盆景,還有新式鐘表、陶瓷器皿、筷子和蘇茜的畫。正對面的大牆上有一副山水大作,這是小黑的真跡,畫的是天界山水,仔細看的話,和中國山水沒什麼不同——「天朝」之稱由此而來。

畫前有個服務台,後面坐著一男一女,男女容貌清秀,身著逍遙城服飾,很有精神的樣子。見有人來了,男子站起身,微笑著問︰「請問兩位有什麼事嗎?」

德拉莫是第一次進來,打量一圈後,笑道︰「來看看可以嗎?」

那男子說︰「請隨意。」說著便坐了下去,低頭忙自己的事。

德拉莫籠著手在偌大的房子里瞎轉悠,饒有興致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那兩個接待的就像他們不存在一樣,哪怕德拉莫把熟悉的筷子拿手里比劃都不管。

「哎呀。」德拉莫怪叫一聲,兩根珍貴的筷子掉落在地,摔成兩雙。

那年輕男子微微皺了皺眉頭,似乎對這些沒素質的外來人煩透了,心說應該建議城主將這些東西放高一點。想著心事,便過來將報銷的筷子撿走,一句話都不多說。他就不琢磨一下,犀角筷子是那麼容易摔的嗎,還能摔得長短那麼均勻。

這下反倒是德拉莫不好意思了,他覺得鐘表比較珍貴這才沒下手,但摔了筷子也不好啊。他說︰「我摔了東西不用賠嗎?」

男子道︰「是我們把東西放得太低,不怪您。」猛然想到了什麼,再次皺起眉頭,這家伙不是普通人,難道是來找茬的?

也不提賠的事,德拉莫直接提出要見城主。

城主畢竟是城主,再隨便也不是那麼容易見的,這個得問清楚。小事要預約,陸飛什麼時候見說不準,多數是不管,秘書會把材料整理送到市政廳。大事那就得說清楚,如果是機密事怕泄露,那還是別說了,他陸飛對機密沒興趣。

直接言明來自賢者學院,小伙子知道賢者學院的名頭,不卑不亢地應了,將德拉莫兩人帶到側廳等候,那里是陸飛見客的地方。側廳面積不小,這里有城主秘書的辦公室,只是陸飛沒找著合適的人,于是暫時只有萊西一個在這里混世。當然了,他現在正忙著和boss在花園扯淡,所以不在。

給兩人倒了杯水,小伙子便在邊上站定,那個女孩已經去叫人了。前廳沒人,他有些著急,準備建議城主多招點人嘛,兩個人忙不過來。

陸飛不怕麻煩,但絕不找麻煩,既然是大名鼎鼎的賢者學院來人,怎麼說都要見一下,和萊西聊那侖女孩實在沒勁,反正聊女孩都沒勁。他為了安撫桑麗斯那顆熱戀的心,已經把所有的能想到的服裝精華構思都貢獻了出來,都是精華,女孩很滿足地去忙自己的事業了。

逍遙城充斥著大量中華元素,但是有的東西他沒感覺,于是也懶得推廣,小黑也是這個意思。他對襯衣休閑褲有好感,于是便穿著桑麗斯精心裁剪的長袖襯衣和粗管褲子,換了人字拖,穿上訂做的皮靴,手插在褲袋里,頹而廢之地來了。桑麗斯是個純粹的女孩,但只要是女孩,總有自己的小心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道理她也懂,于是陸飛城主為她的切切提斯做了回活廣告。旁人不說,光是萊西那點薪水,全撲到她的作坊了。

「你們好。」陸飛朝坐著的兩人點點頭,徑直去了他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干淨啊,啥都沒有,書架是空的,紙上是白的,甚至墨水都沒有開封,由此可知陸飛到底有多閑了。

萊西本來對賢者學院充滿著敬仰甚至敬畏,但是一見二人的穿著,那種崇敬之情頓時煙消雲散︰這兩人跟唱戲的似的,傻不傻啊?那女的還蒙著面巾,是不是揭了就得娶她?

這廝完全忘了幾個月前他也這幅樣子呢,甚至他老子現在也是這幅樣子,甚至更土。

三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重新坐好,互相瞪眼。

德拉莫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個長發青年身上,根本沒有注意萊西的神色,否則一定會暴跳如雷。主要是萊西也知道分寸,凡事不顯表面,給兩人泡了茶,便稱職地站在陸飛身後。

這兩人在陸飛進門的時候連站都沒站起來,十分倨傲,也難怪陸飛不待見他們,就這麼坐著。老這麼打量不是個事,陸飛扭頭對萊西說︰「一萬金幣,腰帶的生意給你做。」

萊西愁眉苦臉地琢磨半晌,苦笑道︰「不是我不想啊,實在是我老子也拿不出錢來了。你也知道我那個洗衣粉不好賣……」

「欺負我傻不是?」陸飛低聲笑道︰「你那個產量大,薄利多銷啊。就是和羅斯利談材料運費比較勞神,你還敢說不好賣。這樣,香皂的法子我教你,一萬五。」

「這不道德。」萊西輕聲咆哮道︰「香皂也是肥皂的一種,憑什麼加五千?」

「踫上你這種不懂行的我真沒辦法。」陸飛歉意地朝德拉莫點點頭,起身就往外走,邊走邊道︰「那個配方比肥皂值錢一萬倍,洗發水知道吧,那東西……」

這就走了?

德拉莫和緹瑪對視一眼,不明狀況。

「公爵大人請等一下。」德拉莫沒辦法,只能出言留人。他本指望著賢者學院的名頭能讓這個年輕人妥協呢,現在倒好,人家基本無視。

「你們真有事啊?」陸飛回身道︰「有事說吧,呵呵……」

緹瑪沒好氣地白了這小子一眼,裝什麼傻啊,賢者學院的人到哪兒不都被供著,這是給誰下馬威呢?她自己雖然不算貴女,但是除了黃金之國得寵的公主,還沒人敢和她平起平坐。一個新城市的城主而已,就算有些特色,但照樣弱小,臭顯擺什麼……

天地良心,陸飛真沒給人下馬威的習慣,他只是沒興趣干坐而已。還是和萊西聊他的泡妞史比較有趣。

德拉莫看不出陸飛的本性,不過從他兩次出手救人的事實,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對貧民的照顧,還有在城市里努力營造的平等歡樂的氣氛,一般人肯定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除了相貌,這個小伙子也有可愛之處,起碼對人類無害。可愛之人必有幼稚之處,玩世不恭的態度,沒有計劃的發展步驟,對同類可笑的期望,對金錢的鋪張和熱愛,對敵人的頑強和頑固……這一切,就像一個任性的小孩隨意在一張紙上亂畫,想怎麼畫就怎麼畫,想到什麼畫什麼,卻又想畫出一幅驚世之作。

也許德拉莫是對的,不過「驚世」這種東西,種田的陸飛並不太看重,于是他繼續著自己的行為︰看著德拉莫,有事沒事地亂瞟他女兒。

那妞看我很不爽。這是陸飛對緹瑪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是神秘且強大。而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似乎比女子的地位還高,但探查之下就是普通大叔一只,沒什麼出奇的。越是這樣,越讓他忌憚,于是想躲。

人就是個悲劇,孤獨的時候想有個家,等有家了就有了桎梏。他也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果有人真當和尚好欺負,說不得要披袈裟殺生了,畢竟這座廟也不簡單。

男人吃飽了撐著的時候就喜歡想些打打殺殺的事,老男人就不會這麼沖動,德拉莫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十分高興見到你,陸飛城主,我叫德拉莫,這是我的女兒緹瑪。我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談關于建設賢者學院分院的事。」

陸飛眉頭微皺,賢者學院有分院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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