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錄 69.火刑柱

作者 ︰ 東方既白

萊西覺得自己一個月的辛勞終于有了回報,站在大門口,他為每一個走過的病患發放一顆黑色藥丸,就像救世主為信徒播撒聖光一樣。

做為一個標準的紈褲,一個月不挪地方是何其痛苦的事?加上後間傳來的陣陣慘叫,更是讓他不甚堅韌的神經寸寸崩斷,然後在陸飛昏迷過去時再慢慢愈合,依此循環。他不知道自己經受了多少煎熬,但他知道,屋里那個小子一定比自己更加難受。如此一想,所謂的痛苦也不過如此了。

當陸飛再次呼喚他,吩咐他去討要一批尋常藥材的時候,他就知道,人們有希望了,自己的和公爵的痛苦,獲得了應有的回報。

陸飛的血就那麼多,經過血煉大陣的折磨後更是少得可憐,于是他只做了一百顆黑色小丸子,剩下的主藥就必須和那一百人取了,所以他壓根沒讓桑麗斯來首批享用勝利果實,免得女孩也要放血。女人每月掉血不容易,何必呢,于是陸飛選了一百個男人來做藥引子。

小黑已經不見蹤影,它帶走了那些紅色的小球球,還有陸飛的儲物袋和逍遙劍。陸飛也不太在意,雖然營地戒備森嚴,但是一條狗妖想要跑路應該還是蠻簡單的。陸飛以為自己這次傷了它的心了,小黑失望而去了。雖然自己離一個魔頭的要求相去甚遠,但是陸飛並沒有多少挫敗感,或許自己穿越過來,就是為了拯救這一場場災難的呢?

因果報應這東西,很難說,說不準。

既然說不準,那接下來發生的事也是理所當然了。教會那幾個煉金大師取血煉藥以後,宮廷禁衛還是來了。他們粗魯地推開拔劍欲砍的萊西,很給面子地沒有傷害他,然後綁了。

對陸飛也很客氣,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陸飛就十分配合地隨他們,來到了營地外的空地上。這里什麼都沒有,除了漫山遍野的人和一個高高的木頭堆。

說到木頭堆那就一定要仔細打量一下,劈得整齊的干燥木柴,碼得方正的高台,略有毛刺的木板,還有一根直沖雲霄的巨木。火刑柱差不多就是這個死樣子了。

陸飛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得這麼轟轟烈烈紅紅火火,他以為自己會被毒死,秘密地絞死,或者被武聖一掌劈死,但是從沒想過會被明正典刑地燒死。

毒啊!陸飛心中嗟嘆。當日听盧克斯說,有人因自己的失蹤而要找老樹根家的麻煩,他還有些欣慰和幸災樂禍。現在就不一樣了,讓人民作證,這個妖孽和背叛者是被公開處決的,這樣誰都不會有責任︰老樹根家不會有,王族不會有。而人民,他們從來就沒有責任,做對了,他們是被人利用,做錯了,他們是受人蒙蔽。他們不會用理智去感受,而是被人引導著,該看什麼就看什麼,然後說出某些人想讓他們說的話。而判斷對錯的標準,恰恰就掌握在人民的唇瓣之間,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對,說你錯你就錯,不錯也錯。

當然,事發的時候,他們不會覺得自己在受人擺布。大白痴家那個沒有魔法天賦的廢材——魔王劍士沃克,手舞足蹈地站在高台上,義憤填膺地講述著人類的血淚史,布拉迪的罪惡史,以及貴族們的光榮史。

「眾所周知,布拉迪這個躲藏在魔武學院的陰謀家,其實一直懷著強烈的報復心,他用卑劣的手段傷害純潔的女生就不提了,用害人性命的藥丸斂財也不說了。但大家仔細想想,黑死天災那麼恐怖的瘟疫,為什麼會突然傳播開來?為什麼又突然被這個原本懦弱無能的小孩子治愈?說這里面沒有陰謀,你們信嗎?」

人們一直認為,吃飽很重要,歷史上造反的亂民大多是因為吃不飽才反抗。不過有的時候,哪怕吃飽了也要革命,要麼是因為人們的身心受到巨大的傷害,要麼是滿腦子不切實際的想法作祟。而巧的是,今天來這里的人兩種原因都有,他們放下因人手不足而無法侍弄的莊稼,放下他們吞並的各家店鋪,甚至忘記了身處集中營的親人,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伸張正義,消除邪惡。這種話平時說起來挺大挺空,但是當邪惡具象化,當正義很容易伸張時,哪個人都願意邁動他們的腿,圍觀一出具有歷史意義的好戲。

于是全城大半的人都來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個雜種,我們無意去埋怨荊棘公爵的失誤,這本不是他的錯,他是一個正派的高尚的貴族。但是這個雜種,他因為自己的血統墮落了,他要報復,他變態地讓所有人知道了他的身世,然後用更變態的末日天災來折磨知道他身世的人。」

「當人類在末日里掙扎哭號時,某一天,他像一個英雄一樣回到我們中間,享受我們的膜拜,卻將我們一步步推向無邊的深淵,在那個深淵里,只有听從他的命令,只有與亡靈為伍,只有屠戮我們的族人才能活……」

「這個該死的混蛋,他憑什麼治愈黑死天災中受苦的小孩?他消失了兩年,真的如傳言般被人逼走的嗎?他去了哪里?為什麼他要了那麼多昂貴的材料,至今沒有告之我們治療的方法?」

「他就是一個魔鬼,真正的魔鬼,亡靈的走狗,人類中的敗類,對不起,他是雜種並不算人類,他甚至不惜借瘟疫殺死了他的養父養母……」

陸飛都有些懷疑自己別有用心,活該在烈火中下地獄。

說實話,他十分佩服沃克的口才,煽動民情確實有一套啊,比那些政治家不差分毫,甚至猶有過之。瞧瞧高台底下,那如烏雲一般籠罩著天地的愚民們,一個個義憤填膺,捶胸頓足,與沃克的唾沫橫飛遙相呼應,真真一個與民同悲,天荒地老,正道滄桑……

被綁起來的陸飛放過血頭有些昏,綁得也有些緊,又塞住了嘴,讓他喘不過氣來。那些禁衛們興許是了解陸飛的實力,生怕他等會掙月兌了逃出火場,或者一怒之下朝沃克上踢一腳吧?不過說真的,今天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死而無憾,多少人能臨死還看出猴戲,能死得這麼天怒人怨。

「知道好人沒好報了吧?」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傳入陸飛腦海,打斷了他如回光返照的各種臆想。

「嘿,我就知道你沒走遠,躲哪兒呢,死狗?」

「離你不遠,藏得好著呢。說起來還真是的,這些市民啊農夫啊什麼的,完全不管自己能不能過冬,就想著來看你怎麼死了。嘖嘖,這種時候做狗也不安心哪,保不齊就讓人剝皮抽筋,成了人身上的皮襖牆上的腌肉了。」

「咳,那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馬上要成烤豬了我說啥?湊活過吧。」

「哼,你是算準我會救你是吧?」

「不知道你會不會救,本來是賭人品的,唉,我也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啊,俺老大還不知道在哪里。實在不行就把你那個大招發了?」

「放大招多簡單,你識海不是還在嗎,除了我的本體,其它簡片都在里面,我隨便爆個百八十根,這個場子里的愚民保證死的一個不剩,連那些在山頭上圍觀的各國使節都存下不,你還啥事沒有,爽不爽?」

「就這麼簡單?」

「當然。」

陸飛不禁心中大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作何感想。

「希望經過這一次你能明白點什麼,濫好人是沒前途的,我也不是和你來這里做慈善的。」

「呵呵,慈善是沒前途,本來還想在這個世界彌補天朝紅十字會的遺憾,卻料不到又養出一批白眼狼,白鬧了白鬧了。」

「今天只要有十個人過來救你或者為你說情,就算老子輸。」

「賭注是啥?」

「你贏了這些愚民就可以活命,我贏了,嘿嘿,我就讓你成為真正的第一魔,哈哈哈……」

「你傾倒整個世界,就為了讓我的影子歪斜?」

「是的。你像被過的小妞一樣,將某些東西深藏了起來,永遠不願意翻出來看,這種時候,我這個做引路人的就不得不幫幫你了。祈禱吧,少年,逼急了我就給他們來一下狠的。」

陸飛沒有祈禱,他對女神什麼的已經失望透頂,天界的眾修又管不到這里,于是只能繼續和小黑瞎扯淡。

「你說我會不會浴火重生?」

「烤麻雀只要叫一聲,我小黑以後就跟你姓。」

「啾。」

「……」

卻說沃克在口若懸河之時,陸飛在不知死活之時,小黑在準備發大招之時,人類在興致勃勃之時,有個人終于動了,她就是迪莉婭。

迪莉婭在那晚就知道陸飛進了集中營,她在伽桑克爾待了一個多月,每天都和其他人一樣,去營地門口觀望,期待著得到好消息。可是他們無一例外的被人勸走了,並且經常听說一些關于陸飛不好的傳言。今天不是個什麼好日子,當人群被糾集起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陸飛有難了,衛兵們揚言要審判的惡魔正是公爵閣下。

擠到人群的最前方,迪莉婭清醒地看著那個混蛋在蹦蹦跳跳地造謠,早已怒不可遏的她拔劍躍上了高台,一把長劍架在了沃克的脖子上。

「哇喔,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有絕世美女踏著五彩祥雲來嫁給我的。」陸飛的表情極其精彩,難為他掉了幾十斤的肉,臉上還能做出這麼豐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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