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皇帝的心沒有定數,
佳麗三千人,三千佳麗在一身。兜兜轉轉,逐一逐一寵幸過去,沒有一個落下,對每個都有所眷顧,宮人們不敢猜測哪個得寵哪個不得,反正沒有侍寢的總是被忘記的,時日久了,長苑並不安穩。
先是月俸無緣無故被扣了,又說周轉調劑了什麼東西,就連夏天該有的冰塊也比旁的地方少兒,蘭芷起先到沒在意,日子久了,也實在忍不下去,雖然子豫再三勸阻,卻還是直直跑了敬事房去質問。
那敬事房的掌事太監彭三順對長本就有不滿和戒心,而皇上又從沒有傳召這個貴人侍寢,這明眼人心里都覺著,這不過是一個幽居無寵的無名貴人罷了,這幽幽紫禁城里頭埋葬的紅顏多了去了。
他佯裝作勢打了個千兒,卻無任何屈膝的意思,只道︰「給蘭貴人問安。」
蘭芷冷哼一聲,只道︰「我可當不起總管這句問安,原來彭公公眼中還有我這個貴人,我還以為你權當作我不存在呢。」
彭三順笑道︰「貴人說的什麼話,奴才眼中當然有主子,只不過奴才眼界放的寬一些,不止是貴人一個,而是整個紫禁城的主子。」
蘭芷道︰「我長該有的份例總被縮減,人人都是一樣的,該什麼份位領什麼東西,為何我這里總被你們敬事房的欺凌。難不成這樣的小事還要啟奏貴妃娘娘,請娘娘調查一下嗎?」。
彭三順听了倒是沒有絲毫畏色,只淡淡道︰「哎呀,貴人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貴人要用主子身份來壓奴才,奴才怎敢不听。這是這分配份例的事兒也不是奴才一人說了算的。雲嬪娘娘那最怕熱,皇上也曾說要多給雲嬪娘娘置一些冰塊,免得惹了暑氣,那冰塊可不是奴才變出來的,皇上去景陽宮也多,難不成要熱著皇上?瞧貴人說的這話兒,這話兒你和貴妃娘娘說,也是這個理不是,貴人何苦來為難小的呢。奴才的苦,和誰說去?」
蘭芷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瞧著那奴才臉上的傲氣,心里氣悶難平,而那彭三順見蘭芷不說話,又繼續道︰「得了,貴人,這宮里頭,說句難听的話,這人在屋檐下啊,不得不低頭。」
「彭公公真是大膽,竟然敢教訓起主子來了。」後頭一內監闊步入內,只譏諷道。蘭芷回頭,只見一個著九品太監服的年輕內監入內,不比彭三順賊眉鼠眼的長相,那內監生的白白淨淨,氣宇軒昂,眉目間倒是有幾分英氣。他似有若無笑著,嘴角微微上揚。
這…這月兌了太監服,分明是一個精干颯爽的男子,實在是可惜了。
「安總管,今日怎麼來了我敬事房,您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
這被稱作安總管的管事太監全名叫做安德海,其師傅是著名的太監總管劉多生,自小在劉多生身邊學習,明眸善睞,最懂討主子歡心。在宮里頭混得也是風生水起,又會油嘴滑舌,長得也如唱戲的小生一般,底下的宮女也大多與她親近。如今是伺候在咸豐皇帝身邊的,故而是御用之人。也因此,誰人敢不給幾分情面?
安德海一笑,躬身到了蘭芷面前,恭恭敬敬地打千︰「奴才安德海給蘭貴人請安,貴人萬福。」
蘭芷打量著來人,她早听子豫說過這些個奴才的黨派之爭,只知道這個安德海是彭三順的死對頭,那麼…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看安德海這架勢,也是想著自己個兒的。她忙笑道︰「安總管免禮。」
安德海听了,這才起身,對彭三順道︰「這主子啊就是主子,奴才啊就是奴才。這奴才當好了,是本分,不算功勞。但是逾越了,便是惹禍上身了。」
彭三順的臉色微微不悅,只道︰「安總管今日有何貴干?」
安德海道︰「我是來問一句,今兒個的綠頭牌呢?皇上現下得空,請彭總管呈上去就是了。」
彭三順道︰「這傳個話的事兒,怎勞煩安總管跑一趟,以往都是指派個小太監來喊話兒的。」
安德海一笑︰「就是來看看,有些人的牌子好些日子沒出現過,就算是信期也早就過了,所以我來核對核對,縱然彭公公做事細致,誰沒個錯漏的時候,這不都是要相互提點的嘛。」
彭三順的臉色微微一滯,又笑道︰「怎會呢,奴才可不敢得罪主子們,若是忘記遞牌子,這樣的罪兒大著呢,我可承擔不起。」
安德海道︰「哎哎哎,公公說話嚴重了,德海可無此意。」說著又看著蘭芷,疑惑道,「對了,只顧著說皇上兒的事情,耽擱了貴人和彭公公的商榷。恕奴才斗膽兒問一句,有什麼事兒勞煩主子娘娘親自跑一趟敬事房,這敬事房是下人們的地方,可怕玷污了娘娘千金貴體呢。彭公公也不好好招待著,著實無禮。」
蘭芷微微莞爾,啟唇道︰「我本就是閑人,倒沒有各位總管這樣忙碌。左右不過是我那宮里頭的份例不知怎的總是少,便來問問情況。可誰知,彭公公說,竟是給了雲嬪娘娘了,這听著總覺得別扭,何時來這樣的理兒了,明兒晨昏定省的時候我去問一問貴妃娘娘,原是我進宮晚了些,不懂宮里頭這些規矩。」
安德海接過,只道︰「喲,這雲嬪娘娘何時這般霸道,要別人宮里的東西,她本就是一宮之主,什麼也不缺呀,我看吶,定是誤會娘娘了,她出手大氣,從不做這樣的事兒,奴才入宮這麼久也是第一次听說這般,我去景陽宮問個話,就怕是有的人借娘娘的名義使壞呢,這不但是對蘭貴人這邊不敬,更對雲嬪娘娘不敬。這樣的事兒定要查個清楚。」
此話說完,蘭芷亦是會心一笑,而彭三順此刻的臉兒都有些發綠,只訕訕不說話,安德海又道︰「雲嬪娘娘什麼性子,我們入宮久一些的人兒都知道…若是有人借著她的名義,抹黑她,狐假虎威,想必…嘖嘖嘖…」
彭三順听了,忙接過話茬,道︰「哪兒能啊,這事兒啊交給我,讓我好好查一查,這幫敬事房的小兔崽子究竟干的是什麼事兒,竟給我惹禍兒了。蘭貴人主子,您放心,奴才這就去查,給您個公道。」
蘭芷頷首,既然安德海暗中偏幫,她也該見好就收,不再多言。安德海笑道︰「主子們的事兒就是大事兒,我們奴才的事兒再小也不過是小事兒,今兒個的綠頭牌可別出了差錯哦。」說著對蘭芷又一福身,道︰「貴人主子,乾清宮那里還忙著呢,小的先退下了。」
蘭芷擺手,而彭三順心里雖然不悅,卻也笑臉送了安德海。彭三順忙對蘭芷道︰「貴人主子,你看我糊涂的,這事兒我三順記在心上,日後定然不會有差錯,還請主子放心。」
蘭芷不欲再見他的嘴臉,轉身便離開。直到蘭芷的背影消失,彭三順這才低低咒罵一句︰「呸,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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