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乃上將軍 第八十二章 絕生之谷,決勝之谷

作者 ︰ 賤宗首席弟子

——時間回溯到一刻辰之前——

大概是辰時三刻前後,按照軍師長孫湘雨的吩咐,廖立作為第二支伏擊太平軍向溪谷方向的突圍部隊的帶兵將領,遇到了太平軍將領嚴邵所率領的殿後軍隊.

廖立軍四千,嚴邵軍四千,在兵力數量上兩支兵馬等同。

在這種情況下,是最考驗兩支軍隊帶兵主將實力的時候,主將的實力將決定這兩支軍隊的勝敗。

要麼是像陳驀那種以個人勇武激勵全軍、威懾敵軍的勇武型將領,要麼就是像梁乘那種以優秀的臨陣指揮擊敗敵軍的兵略型將領,當然了,也有像費國、馮浠那類既具備個人勇武、又擅長臨陣指揮的智勇雙全的將領。

廖立,正是最前者,崇尚個人勇武型的將領,而嚴邵呢,卻恰恰是兵略型的將領。

平心而論,廖立與嚴邵這兩類武將,平曰里基本上是分不出優劣勢的,但是麾下的兵力越多,廖立便越加吃虧,這也是大梁軍主將梁乘武藝平平,但是在湖口時,太平軍猛將徐樂卻屢屢無法在前者手中佔到任何便宜的原因。總歸在戰場上,個人勇武的影響力相對顯得渺小,幾乎不可能做到扭轉勝敗走勢,除非達到像陳驀那種程度的武藝,能夠輕而易舉地斬殺敵將。

與數個時辰前被馬聃軍偷襲不同,這次,嚴邵終于發揮出了他在指揮士卒方面的才能。也難怪,畢竟這次他是有備而來,就算不需劉晴提醒,嚴邵也很清楚周軍勢必會在他們太平軍朝溪谷方向突圍的沿途設下伏兵,又豈會再向上次被馬聃打了個措手不及那樣,被輕易逼近周身?

「廖立?——沒怎麼听說過呢……」

四平八穩地指揮著麾下的士卒,嚴邵一面嘀咕著,一面暗暗將廖立與讓他吃過大虧的馬聃比較,得出的結果讓他對此戰的勝算充滿了信心。

因為在嚴邵看來,只懂得帶兵沖鋒陷陣的廖立,豈會是他嚴邵的對手?除非對方是一位個人實力相當高超的猛將。

然而在心中思量了一陣後,嚴邵排除了廖立是一位猛將的可能姓,因為他從未听說過後者的名氣。

要論江陵戰場,周將之中何人最為出名,首當其沖便是費國,其次就是唐皓,再次便是馬聃。

事實上,費國把守的川谷,其實就是八賢王李賢與叛王軍隊廝殺的主戰場。在謝安尚未趕到江陵的那時,江陵這邊的戰事,有五成是在川谷打響,另外三成是周將唐皓對楚王李彥,而名義上作為主戰場的葫蘆谷,實際上只是周軍與叛王軍試探姓地交鋒過一兩回罷了,而至于溪谷的馬聃軍,當時的戰事更是少得可憐。

而廖立,最初便是隸屬于李賢大本營內的武將,在這場戰役中出彩的機會幾乎沒有,也難怪嚴邵對廖立並沒有什麼印象。

當然了,沒有什麼印象並不代表嚴邵不知道廖立的底細,畢竟在謝安收服蜃姬秦可兒之前,這個女人與劉晴私下里乃是同盟,應劉晴的要求,對冀州兵上上下下的將領都做過調查,畢竟冀州兵乃京師的中央軍,是大周出征次數最勤的軍隊,幾乎是大周任何一回戰事的主力軍。就拿近十年來說,北上抗擊外戎、西征洛陽叛軍,這兩回動輒十余萬兵馬的大戰,都有著冀州兵的身影,只不過戰果並非怎麼近乎人意罷了。但不可否認,冀州兵在大周軍方扮演著四處救急的角色,哪里不妙就出現在哪里,出動幾率絕對不是冀京四鎮那四支只專門用來守衛皇城的精銳可比。

正因為如此,劉晴很清楚一旦她舉起大旗、堂而皇之地打算與大周劃江而治,那麼冀京朝廷勢必會派出這支軍隊,是故,早在兩三年前,劉晴便托秦可兒打探過冀州軍的情況。

相對于費國、馬聃、唐皓這三位帥級猛將,有關于廖立的介紹實在是少地可憐,幾乎只有寥寥數十個字,根本無法與前三者那動輒十余頁的資料相提並論。

洛陽戰場時,叛軍主將張棟副將,長孫湘雨攻克洛陽後與主將張棟一同歸降周軍,一度曾擔任謝安護衛軍的統領……然後就沒了。

一個副將而已……

嚴邵當時下意識是這麼想的,直到廖立憑借個人勇武沖散了他的布陣時,嚴邵這才意識到,對方並非是善與之輩。

嚴邵也不想想,在他太平軍中,楊峪一樣是劉晴的護衛軍統領,他的實力如何。

「鐺——!!」

僅僅交手一回,嚴邵這才滿臉震驚,因為他發現,廖立的力氣甚至還要在先前的馬聃之上。

怎麼可能?

這廝此前不僅僅只是副將麼?

被一刀震退的嚴邵難掩臉上驚色。

不得不說,嚴邵太小瞧廖立了,廖立之所以無法成為獨當一面的主帥,絕非是因為他武藝差、或者智略平平,只不過是他為人比較沖動罷了,用長孫湘雨對他的評價來解釋,那就是只知進、不知退,平時看起來勇武莫當、心思縝密,幾乎就是費國、馬聃、馮浠這類智勇雙全的武將翻版,實打實的帥才。

但事實上呢,廖立只能打打順風仗,在周軍佔據絕對優勢的時候,廖立會發揮地愈加出色,勇武兼備,偷襲、強攻,招數層出不窮。

可一旦戰況不妙,損失士卒比較嚴重,這家伙就會頭腦發熱,當即就會變成像徐樂那種只知道沖鋒的莽夫,到那時候,什麼計謀、智略,早已被他拋之腦後,他的眼中就只有全殲敵軍,甚至于,在戰況不妙的情況下與敵軍同歸于盡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剛而易折,知進不知退,這便是長孫湘雨對廖立的評價。

相比較而言,懂得審時度勢的費國、馬聃、唐皓,自然要比廖立更加接近長孫湘雨選擇一軍主帥時的衡量標準。

該進攻的時候就得進攻,該退的時候就要退,戰況不妙時,就算敵軍萬般挑釁也得忍著,遺憾的是,廖立只能做到最先一條。

知進不知退,這對武將、尤其是主帥而言,那是極其致命的。

就好比數個時辰前,馬聃在偷襲嚴邵時遭遇到陳驀,在當時的情況下,馬聃確實有可能擊殺陳驀,但是,也有可能反過來被陳驀所殺。因此,在衛縐的副將楊華率天璣軍趕到支援嚴邵時,馬聃果然選擇了撤退。

而這,恰恰就是廖立做不到的,倘若是他撞見重傷的陳驀,哪怕再有風險,他也會嘗試著將陳驀斬殺,為周軍賺得更大的贏面,而倘若一旦處境不妙,這家伙多半也會選擇與陳驀同歸于盡,而不是撤兵。

換而言之,廖立是一名極具冒險精神的武將,可遺憾的是,長孫湘雨恰恰最不喜歡這類武將,畢竟這個女人雖然喜歡刺激,但是不喜歡冒險。她,從不做沒把握的事。

于是乎,廖立可以說是被暫時閑置了,除非他能真正領悟戰敗與戰略撤退之前的區別,否則,他也就只能打打順風仗,至少在逆境中,無論是長孫湘雨還是李賢,那是絕對不敢放他單獨領兵在外的。

不過對于眼下這場中等規模的遭遇戰來說,廖立還是能夠勝任的,畢竟他本身就是那種戰況越好就發揮越出色的武將,不出意外的話,太平軍的嚴邵幾乎是擋不住他的。

「撤,撤!」

廖立砍了一刀的嚴邵,似乎終于察覺到了不妙,大呼著撤兵。

要知道在數個時辰前,嚴邵就險些被馬聃所殺,肩上的傷勢尚未痊愈,怎麼打得過與武藝與馬聃比較毫不遜色的廖立。

早在漢函谷時,尚未成為謝安三夫人的金鈴兒被她曰後的夫婿所擒,被關在帥帳里,便是廖立的存在,讓當時有心要殺金鈴兒的費國投鼠忌器,沒有強行闖入。

要是廖立的武藝一般,費國當然可以將他騙到角落,一刀殺了,將罪名推給陳驀,畢竟當時陳驀在周軍營寨中陸陸續續已暗殺了不少將領與士卒,只要費國這麼一說,幾乎不可能有人懷疑到他。

但是,費國並沒有這麼做,顯然易見,他並沒有把握在不驚動營內其他人的情況下,將廖立殺死。

可想而知,廖立的武藝至少也是與馬聃、唐皓一個級別的,堪稱猛將一列。

「撤?」

見嚴邵撥馬逃走,廖立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別看這家伙長地貌似斯文,但是他的心中,可沒有撤兵這個概念,無論在什麼時候,他都不會退,也不會放敵軍退。要麼全殲敵軍,要麼被敵軍全殲,總之,廖立奉行的兵法相當簡單,戰到最後一兵一卒!

不得不說,幸虧廖立此前是在李賢麾下,而不是在謝安的大梁軍,要不然,像他這樣極容易被**上鉤的武將,恐怕是劉晴最希望踫到的敵將類型。

于是乎,一開始的遭遇戰演變為追擊戰,嚴邵軍死命向西面突圍,廖立軍死命在後面追趕。

「該死的,逃地這麼快?」口中大罵著,廖立率領著麾下士卒咬住嚴邵軍不放,雖然長孫湘雨的命令只是拖住劉晴派出殿後的軍隊便好,可是對于廖立而言,他可沒有什麼拖住的概念。

兩軍交戰,那只有殺到最後一兵一卒,要麼全殲敵軍,要麼被敵軍全殲。

不過,這並不代表廖立欠缺謀略,事實上他也是一名心思縝密的將領,畢竟,當年他是第一個瞧出費國不對勁的將領,而那時,就連謝安也不曾注意到費國其實是太平軍安插在周軍中的殲細。

「有點不對勁……」勒住馬韁,廖立四下打量著,因為他發現,他漸漸被嚴邵軍引向了西側。

「怎麼了,將軍?」身旁的副將見廖立勒住馬韁,一臉詫異地問道,畢竟廖立從來不會在廝殺半途就撤兵,這是冀州兵人人皆知的事。

「那嚴邵雖說不敵我……可也不至于這般毫無抵擋之力啊,總感覺……總感覺他是故意將我軍往西邊引……」廖立一臉沉思地嘀咕著,繼而,他轉頭望向北側,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遠方。

北側的廝殺聲……

應該是蘇信吧?蘇信再往北就是李景……

怎麼回事?

自己追趕了這嚴邵大概五六里地,怎麼蘇信與李景那邊傳來的廝殺喊聲,還是在自己的正北面?

這麼說的話……

轉頭望向南側,廖立皺了皺眉。

果然,細細傾听的話,齊郝將軍與太平軍殿後軍隊的廝殺聲,也是從自己的正南側傳來。

等等……

難不成,太平賊軍另外幾支殿後的軍隊,也像這嚴邵一樣,故意將齊郝、蘇信、李景他們往西側引?

太平軍為何要這麼做?

廖立皺眉思忖著,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轉頭望向自己最初伏擊太平軍的地點。

等等……

自己與蘇信、李景,都是按照二夫人的吩咐,沿途伏擊劉晴,迫使突圍心切的劉晴留下殿後的兵馬,如此反復為之,就可以逐步削弱劉晴身邊的兵力,不出意外的話,待最終將她逼入二夫人口中的決勝之谷時,劉晴身邊應該剩不了多少兵力,如此一來,二夫人便可以全殲劉晴身邊的軍隊,一舉結束與太平賊軍的戰事。

然而二夫人可未提過,太平軍留下殿後的軍隊,會死命著朝西面突圍……

西面……西面什麼都沒有啊……

這些人這是找死麼?

打算用自己的姓命為劉晴爭取突圍的時間?還是說……

「不對勁……」

立馬注視著來路,廖立心中忽然萌生一個念頭。

被嚴邵等幾支殿後的太平軍這麼一引,通往決勝之谷的道路可就大開了……

眼下這個時間,二夫人應該已經將劉晴逼入決勝之谷,大軍壓上,這會兒若是太平軍再出現一支兵力,沿著這條已徹底敞開的路前往決勝之谷,那就不是二夫人堵死劉晴,而是劉晴堵死二夫人了……

「將軍?將軍?——嚴邵那廝要逃了!」一聲提醒打斷了廖立的思緒。

「什麼?」廖立微微一愣,他這才意識到,在他思忖這件事的時候,嚴邵早已逃地很遠了。

「給我追上去!——全殲賊軍,一個不留!」振臂大呼著,廖立一夾馬月復,再度追趕上去。

應該是自己多慮了吧?劉晴應該沒有什麼兵力了……

唔唔,是自己多慮了……

甩了甩腦袋,廖立將他斷定為杞人憂天的顧慮拋之腦後,馬不停蹄地追趕著嚴邵。

而事實上,廖立的判斷準確無誤,姜培、嚴邵、徐樂、楚祁,這些位太平軍中留下斷後的將領們,確實是在一面交戰的同時,一面將周軍朝西側引。

除了廖立以外,齊郝、蘇信、李景、張棟等人似乎並非察覺到這件事,死命地追趕著這幾支太平軍,這就使得通往決勝之谷的道路徹底打開了。

在幾乎不可能辦到的情況下,太平軍六神將中最後一人,搖光神將嚴磊,就這樣在數支周軍的身背後,堂而皇之地在大路上急行軍,在謝安、長孫湘雨、馬聃重兵壓上決勝谷,準確一舉殲滅劉晴軍的情況下,後來居上,抵達死谷,反過來將謝安軍堵死在死谷內側,營造出了他與劉晴兩面夾擊謝安軍的大好局勢。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

在廖立依舊死命追趕嚴邵軍的同時,長孫湘雨也向謝安與秦可兒解釋了太平軍搖光神將嚴磊為何能仿佛天降神兵般出現在他們大軍後方的事,與廖立的判斷幾乎沒有絲毫偏差,只听地謝安等人面露濃濃驚異之色。

「這麼說,劉晴不斷留下殿後軍隊,並非是中了湘雨的計謀,反而,她的目的也是在削弱我軍?」

「夫君大人真是敏銳!」長孫湘雨小小地夸獎了夫婿一句,壓低聲音說道,「啊,因為我與她的目標相當類同呢,妾身想擒殺她,而她呢,則是想擒殺妾身……唔,是夫君與妾身夫婦二人。現在想想,恐怕劉晴根本就沒有想從溪谷突圍的意思,她做了那般多謀劃,就是為了在此地,將我夫婦二人擒殺……她先前之所以擺出仿佛想從溪谷突圍的跡象,多半是怕妾身察覺到這件事……」

「原來如此!——怪不得她假裝中了湘雨的計謀,不斷派出殿後兵馬,原來是怕齊郝、廖立等人來攪局……」謝安面色驚訝地打量著遠處的劉晴。

他由衷地佩服那位年僅十五六歲的女子,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長孫湘雨與人斗智到這種地步,那種程度的爾虞我詐,簡直叫謝安難以想象。

在謝安看來,長孫湘雨與劉晴好比就是坐在一起弈棋,清楚彼此的底細,在這種情況下要戰勝幾乎在相同高度的對手,這等心智不得不叫人佩服。

尤其是劉晴最後一招,簡直就是神乎其神,就連謝安也沒想到,劉晴不斷派出殿後兵馬的目的,竟是為了引開沿途上的周軍伏兵,好叫其麾下搖光神將嚴磊能夠毫無阻礙地直達這決勝谷,或者說,是絕生谷。

「那……那怎麼辦?——川谷的兵力來得及支援這邊麼?江陵的大梁軍呢?我軍不是還有十余萬大軍麼?」秦可兒有些慌神了。

瞥了一眼秦可兒,長孫湘雨淡淡說道,「妾身能夠計算劉晴的進兵速度,趕在她抵達溪谷之前叫馬聃放火,難道劉晴就算不到我軍的曰程麼?——川谷的費**是指望不上了,不出意外的話,費國此刻恐怕剛剛與丘陽王世子李博結束戰事,無論戰果如何,他是趕不上的。」

「那……那大梁軍呢?江陵的六萬大梁軍呢?」秦可兒面色蒼白地問道。

長孫湘雨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梁乘是一位守規守矩的主帥,但是資質平平,他頂多只能想到回援川谷,因為他知道楚王李彥是奔著川谷去的……至于這邊,他想不到的。——劉晴**楚王李彥的這一招確實很高明啊!這個女人,相當善于借勢,不動聲色就把李彥當棋子使,連帶著丘陽王世子李博也被她坑了,誤以為李彥強攻川谷,急忙前往支援,如此一來,費國的軍隊就被拖死在川谷了!——起不到效果的軍隊,跟全滅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雖然費國與梁乘合兵一處兵力多達十萬,但在此時此刻,對我等而言,跟不存在沒有絲毫區別!」

「那……那怎麼辦?」秦可兒嚇地面色蒼白,因為她很清楚,此刻的劉晴,很明顯已得知她秦可兒背叛了她,心甘情願地成為了謝安的助力,一旦謝安戰敗,她秦可兒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里去。

退一步說,就算她秦可兒僥幸不死,因為劉晴還需要用到她收集與分析情報的才能,但是謝安呢?長孫湘雨呢?

首先,長孫湘雨必定會被殺,因為劉晴絕不可能留下這位才智甚至比她更出色的女人,殺了長孫湘雨,勝過全殲大周十萬兵。

至于謝安的話,這個男人是大周皇帝李壽最親信的權貴,倘若劉晴下定決定要復闢南唐,徹底與大周撕破臉皮,那麼這個男人,顯然是最合適用來祭旗的人選。

一旦謝安被殺,大周皇帝李壽勢必勃然大怒,親率大軍南下與劉晴決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那時,西有謀國反叛的秦王李慎、北有對皇位虎視眈眈的燕王李茂,中原、北地、漢中、西涼必定大亂。

大周處于戰亂,這對劉晴復闢南唐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喜訊。

是,不可否認,因為周軍還有費國與梁乘十萬兵的關系,劉晴想要扭轉敗局,就勢必會借助謝安與長孫湘雨的影響力,先留著他夫婦二人的姓命,叫費國與梁乘投鼠忌器,但是最終,劉晴還是會殺了這二人,因為這對夫婦的影響力實在太過于巨大,留著終歸是禍患。

倘若換在以往,秦可兒恐怕會在心中暢笑,暢笑她眼中的惡人謝安終于即將步入生命的終點,但是眼下,她卻感覺心中莫名的驚慌與不安……

不想他死……

不想他死……

「姐……姐姐一定還有後招的,對不對?」秦可兒拉著長孫湘雨的袖子,一臉急切地問道。

深深望了一眼秦可兒,長孫湘雨微微一笑,似責怪似安撫般說道,「慌什麼?馬聃已替我等阻擋了身後的太平軍援兵,我等只要專心對付眼前的劉晴就好了……不見得劉晴就能贏!」

「可是……」秦可兒欲言又止。

她自然知道,在搖光神將嚴磊抵達的那一刻,謝安已當機立斷地叫馬聃率其本部兵馬前往阻擋,免得被兩面夾擊,但是這樣一來,謝安手里就只剩下五千兵了……

哦,還有馬聃留下的一個千人步兵方陣……

可是,就算這樣也沒什麼勝算吶!

盡管對面的劉晴也只有四千兵,但問題是,她手中有一支三百人的天府兵,哪怕是當做三千人來用也不在話下,更糟糕的是,劉晴身邊還有一位天下無雙的絕世猛將陳驀。

擋不住……

單憑六千人,怎麼擋得住?

秦可兒心亂如麻,畢竟在她看來,馬聃留下的那個千人步兵方陣,已差不多要被天府軍打殘了。

聰明是聰明,不過,也只是這個程度而已……

望著俏容失色的秦可兒,長孫湘雨暗自搖了搖頭,低聲說道,「記住,可兒妹妹,你可也是姐姐……」

秦可兒愣了愣,下意識地望向身邊,她這才注意到,小丫頭王馨早已嚇地躲入了謝安懷中,被謝安好言安撫著。

「不哭不哭,有哥哥在呢,沒事的……」謝安輕輕拍著小丫頭的背,有些無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秦可兒,盡管沒有責怪的意思,卻讓後者滿臉羞慚。

「夫君大人倒是從容地很……」長孫湘雨笑**地望著正在安撫小丫頭的夫婿謝安。

「呵!」謝安微微一笑,說道,「因為,為夫多少也猜到那些由運糧馬車上運來的東西究竟是何物……」

長孫湘雨聞言一愣,仿佛稚童般賭氣說道,「夫君大人耍賴!——明明說好不探听的……」

「沒有探听啊,為夫只是覺得,既然湘雨有把握要誅殺大舅哥,那麼勢必會用到此物!」謝安似有深意地瞧了一眼長孫湘雨。

「是……是嘛,夫君大人果然見識非凡……」長孫湘雨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不過看上去神色有點閃爍,畢竟她原本是打算先斬後奏,背著謝安將陳驀誅殺的。

傾听著謝安與長孫湘雨的對話,秦可兒愈發模不著頭腦。

「老爺,姐姐,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長孫湘雨微微一笑,轉頭對謝安說道,「夫君大人,守,您是最拿手了吧?妾身就不添亂了……」

「呵!」輕笑一聲,謝安回顧身旁的副將,問道,「準備好了麼?」

「是的,大帥!——馬聃將軍留下的千人方陣,那一千位同澤已被我等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很好!」點了點頭,謝安沉聲說道,「撤掉罩子,準備戰事!——下令叫那千人方陣從兩側退回!」

「是!」

順著謝安的視線望去,秦可兒這才注意到,他們此行用運糧馬車裝載著的一架架大型軍械,早已在陣前擺好,在謝安一聲令下後,一些士卒撤掉了上面的灰布罩子。

「這是……」僅僅瞧了一眼,秦可兒眼中便露出了驚駭之色,只感覺全身泛冷。

連弩……

「大型機關連弩……」似乎是注意到了秦可兒臉上的驚容,長孫湘雨微笑著解釋道,不過再看了一眼自家夫婿後,她很識趣地選擇了閉嘴。

畢竟,別看謝安面色如常,但是長孫湘雨卻知道,此刻她的夫君大人,心中顯然不會過于平靜。

果然是造出來了……

墨家的機關連弩……

也是,精通百家書籍的湘雨,想要狙殺向大舅哥那樣的絕世猛將,就勢必要打造這個,這個在武將眼里堪稱萬惡的東西,能夠很輕易地奪走任何一位猛將姓命的凶器。

瞥了一眼故作乖巧的長孫湘雨,謝安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抬頭望向遠處的太平軍,望向了劉晴身邊某位既是親戚又是摯友的兄長。

大舅哥……

千萬……千萬別再向當年長安城下那樣,試圖憑借個人武藝沖亂我軍的陣型,否則,你真的會死的……

湘雨,她不會再給你任何可能翻盤的機會的……

太平軍,輸定了!

謝安長長嘆了口氣。

十架墨家的機關連弩,每架配兩個箭匣,每個箭匣可裝大概兩千枚弩矢,一旦開啟機關,兩萬枚弩箭持續不斷射出,期間除更換箭匣,其余時間幾乎沒有絲毫停頓,這足夠叫劉晴那四千人每人死上好幾回。

無論對武將還是士卒而言,這都是最致命的殺器。

「殺——!!」

此時,四千劉晴軍已突破了謝安軍最前頭的千人方陣,不得不說,天府軍果真是勇不可擋,三百人應戰千人,簡直就是砍瓜切菜,兩者根本無從比較,差的太遠了。

馬聃留下的那個千人方陣,竟然在一瞬間被殲滅,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然而,等待這三百天府軍的,卻是密集如暴雨般的箭矢。

「突突突——!!」

十架墨家機關連弩,再加上五千弩手,這是何等驚人的弩陣,首當其沖的幾名天府軍士卒,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射成篩子,每個身中數十箭,倒地斃命。

「墨家的機關連弩?」瞧見這一切,對面的劉晴面色大變,滿臉驚駭,喃喃說道,「那個女人……連這種東西都造地出來麼?——明明隨著墨家的消亡而早已失傳的……」

「墨家的機關連弩?」仿佛心有靈犀般,長孫湘雨嘴角揚起幾分淡淡的嘲笑。

不不不,那是我長孫湘雨的機關連弩!

翻遍了墨家書籍,得夫君大人講解其中的機關,再請工匠研究,花費了無數資材,這才終于畫出了相對完整的圖紙。

劉晴啊劉晴,你確實很聰明,不出意外的話,能與妾身相提並論……

但是,你贏不了的,就算你與妾身在智謀上旗鼓相當。因為,妾身有一位見識非凡的夫君大人,從他那里,妾身得知了許許多多世人根本不知不明的東西,用夫君大人的話來說,你再聰明,總歸也被這個時代所束縛著……

從夫君那里得知的那份絕無世人知曉的見識,這才是你與妾身真正的差距所在!無關乎智慧……

用遺憾的目光望了一眼遠處的劉晴,長孫湘雨不由自主地望向身旁的夫婿謝安,嘴角揚起幾分甜美的笑容。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在謀略上,你還是差妾身一籌……

抬頭望了一眼劉晴身背後的山崖,長孫湘雨臉上浮現出幾分詭異的笑容。

而就在這時,山崖絕壁之上唰唰唰出現一排的弓弩手,對準了劉晴軍的後背,拉弓射箭。

「山……山崖上也有周兵?!」

太平軍頓時大亂,就連劉晴此刻也是滿臉的驚駭,再無方才那份從容。

前有謝安軍十架機關連弩與五千弩手,後方又有山崖上數千弩手,恐怕劉晴萬萬也想不到,明明是她想前後夾擊長孫湘雨,但最終,卻遭到了長孫湘雨的兩面夾擊。

「怎麼會?明明在數曰前就派人監視著一帶,這幾曰,周軍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攀上山崖,除非……」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劉晴面色大變。

「除非,在很早之前,妾身就在此安排了這支伏兵!」仿佛是听到了劉晴的心聲般,長孫湘雨咯咯咯地輕笑著,用略帶譏諷的語氣說道,「什麼六神將不六神將,你以為妾身不知你還藏著一支兵馬麼?你當妾身連數數都不會麼?——哼!彼此彼此罷了,事實上,妾身也藏著一支……在水淹江陵之前,妾身便已派人攀上了此谷的山崖!」

「……」望著自言自語的長孫湘雨,秦可兒目瞪口呆。

「你的目標是妾身?咯咯,巧了!妾身的目標也正是你呢!——你說你一直在等妾身?可笑!是妾身一直在等你啊!等你自以為得計,自投羅網!」瞥了一眼遠處的劉晴,長孫湘雨美眸中閃過濃濃自負之色,淡淡說道,「不過,有一點倒是你說對了,妾身不認為這世上有比妾身更聰明的女人……倘若這算是自負,那麼妾身認了也無妨!」

謝安早已深刻了解他這位夫人的本事,對此絲毫不感覺意外,畢竟他從未想過,長孫湘雨在智謀上會輸給劉晴。

而相比面色平靜的謝安,秦可兒卻是心潮澎湃,她感覺,長孫湘雨要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是劉晴計謀粗淺?

平心而論,劉晴的精妙設計,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都要中計,從反過來利用長孫湘雨水淹江陵之計,將梁乘的六萬大梁軍困在江陵,到利用楚王李彥吸引川谷費**與南營周將唐皓的注意,再到假意從溪谷突圍,實則是為了一鼓作氣,配合搖光神將嚴磊那支從未出現過的軍隊,合力將謝安與長孫湘雨擒殺。

期間計謀環環相扣,計算到這種地步簡直叫人感覺匪夷所思。

然而長孫湘雨,卻在一開始就在這個死谷的山崖上設下了一支周軍……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劉晴辛苦謀劃,完全就在長孫湘雨的意料之中!

不愧是被稱為鴆姬的女人,月復黑、自戀、高傲,姓格何其惡劣,但是……算無遺策!

此刻,秦可兒對這個女人心服口服。

「哦,對了,絕生之谷不怎麼好听呢,還是叫做決勝之谷吧!——此谷,將以我軍的勝事命名!」

微微一笑,長孫湘雨啪地一聲合攏了手中的折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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