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乃上將軍 第十三章 初掌兵︰思計

作者 ︰ 賤宗首席弟子

——大周弘武二十三八月二十六日,洛陽——

在洛陽城中一座充當指揮所的宅邸前廳,作為此次西征軍的統帥,李壽坐在主位上,神情憂慮地望著屋內分坐在兩側席位上的諸將。

明明是在以驚人戰果奪下洛陽之後的次日,但是屋內諸將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喜色。

原因就在于,在一刻之前,長孫湘雨這個女人離開了洛陽。

這個女人帶著劉奕、烏彭、齊郝等兩萬曲部,以及攻郭城尚未返回洛陽的項青、羅超八千弓騎兵,帶著近三萬大軍,折道南下,望伊闕關而去,將洛陽、偃師一帶多達七萬的西征周軍,都交給了謝安。

不得不說,長孫湘雨的離去,讓屋內的諸將產生了莫大的失望,要知道在見識過這個女人的出色戰法後,屋內所有將領都堅信,這個智慧堪比妖孽的女人,能夠帶領他們走向最後的勝利,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拋下了他們,將偃師、洛陽一帶七萬余兵馬,交給了一個比她還小一歲的小鬼。

不妙啊……

不妙……

坐在主位上的李壽清楚地察覺到了屋內諸將表情的變換,心中暗暗著急,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坐在左側首席的謝安,卻發現他默默地望著手中的茶杯,一聲不吭。

糟糕了,沒有長孫湘雨那個女人,謝安恐怕震懾不住這幫將領啊……

怎麼辦?

自己先替他擋著?

就在李壽暗自思索之際,忽然。坐在首席的謝安長長吐了口氣,繼而環顧了一眼屋內的眾將,起身拱手說道,「諸將想必也已知道,在下性謝名安,尚未表字,在冀京時,任大獄寺少卿一職,但對于用兵,不甚了了。望諸位將軍日後多多提點……」

「……」屋內諸將對視一眼,不發一言,只是目不轉楮地望著謝安,使得屋內的氣氛更是緊張。

見此,謝安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諸位將軍猜測不錯,長孫軍師之所以率軍離開洛陽,奔走伊闕關。只因在營救呂公一事上,本官與軍師意見向左……不瞞諸位。營救呂公我謝安並非為公,而是因為一己之私!——對于在下一己之私,令諸位不得不身臨險地,在下萬分愧疚!」

「……」屋內諸位微微皺了皺眉。

喂喂……

在這個時候說這個?

李壽驚愕地望著謝安,頻頻用眼神示意著他。

然而,謝安卻仿佛沒有看到李壽的眼神,在深深吸了口氣後,提高聲調說道,「在下知諸位將軍心中埋怨在下。在下亦心感愧疚,只是,事已至此,諸位就算再是埋怨在下,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嘿!」屋內的將領蘇信咧嘴笑了笑,听得出來,這笑聲中夾雜著諸多的的輕蔑與嘲諷。

瞥了一眼蘇信。謝安繼續沉聲說道,「眼下,擺在諸位將軍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與大將軍以及本官趕赴函谷關,營救呂公、攻打叛軍,要麼,就留守在洛陽!——本官沒有長孫軍師那般氣魄,絕不敢以叛亂罪對付各位,這一點,諸位將軍可以放心!」

話音剛落,便听將領鄭浩說道,「既然兵權在謝參將,末將等亦無話可說,只不過……洛陽往函谷關,途中必經谷城,谷城雖城牆不比洛陽、兵力也僅僅只有萬余,然而,也絕非是輕易能夠拿下……不知謝參將可用攻克此城之妙法?」

李壽聞言面色微變,下意識地望向謝安,他很清楚,謝安的回答關系著他是否能控制軍心。

不,並不止如此,謝安的回答還關系著這些位將軍的士氣,關系著城中好不容易打出優勢的周軍的士氣!

就在李壽暗自焦慮之時,謝安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笑容,聳聳肩輕松地說道,「當然,長孫軍師已授本官一條妙計嘛!」

「什、什麼?」起初不以為意的蘇信聞言面色微變,急聲說道,「軍師授大人妙計?」或許就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他對謝安的稱呼,發生了改變。

「是呀!」謝安點點頭,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就在諸位將軍離開之後,本官與軍師商議了許久,決定兵分兩路,諸位將軍也知道,函谷關有十萬叛軍,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猛將,豈是輕易能夠攻下來的?是故,本官與軍師商議,由殿下與本官率大軍攻函谷關,吸引敵軍注意,由軍師率三萬兵馬,從側翼迂回襲函谷關後,里應外合,前後夾擊,如此,函谷關豈有不破之理?」

屋內諸將聞言面色微驚,繼而,屋內的氣氛頓時活絡起來。

「原來如此……」

「原來謝參將與長孫軍師早已有了謀劃……」

「謝參將真是的,早說啊,害末將等這般牽腸掛肚……」

一听說長孫湘雨提前向謝安交付了秘計,眾將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輕松起來。

「不知長孫軍師告知了謝參將何等妙計?」蘇信一臉急切地說道,與方才的他簡直是判若兩人。

「這個嘛……」謝安拖了拖長音,苦笑說道,「眼下還不可說!——長孫軍師的脾氣,諸位將軍也是知曉的……」

「哦,哦……對對!」蘇信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期間,李壽一直用驚愕的目光望著謝安,心中暗暗說道︰原來這家伙有向那個女人詢問計策啊?該死的,竟然不說,還得自己那麼著急……

諸將談笑了一陣,陸續地退下了,畢竟洛陽西北角還有一波數量多達兩萬的叛軍死死佔據著城內一角,負偶頑抗。

想想也知道。在大軍開拔,前往函谷關之前,勢必要將這支叛軍殲滅!

望著最後一名將領退出了大廳,李壽長長吐了口氣,心有余悸地說道,「方才真乃驚煞本王也!」說著,他瞥了一眼謝安,沒好氣說道,「謝安,太不夠意思了。長孫小姐授你秘計,你竟然匿藏不說,虧本王還在替你擔憂……」

話音剛落,就听謝安長長嘆了口氣,喃喃說道,「要是那個女人真的有告訴我什麼妙計,那就好了!」

「咦?什麼意思?」李壽正在伸懶腰的動作僵住了,難以置信地望著謝安,語氣顫抖地說道。「你……難道你方才說的……」

「啊,全部都是騙人的!——那個女人。什麼都沒說!」謝安攤了攤手,淡淡說道。

李壽驚地倒抽一口冷氣,捂著劇烈跳動的心口,咽了咽唾沫說道,「那……那眼下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瞥了一眼李壽,李壽坐回自己席中,雙手拄在案幾上,支撐著身體,沉聲說道。「盡快想出一個妙計來……」

「這……怎麼這樣?」

「我有什麼辦法?這幫人很明顯對那個女人佩服地五體投地,如今那個女人一走,勢必士氣大跌,甚至于,要是不這麼說,他們根本不會听命于我等!」

「這倒也是……」李壽聞言釋然般點了點頭,繼而皺眉問道。「有把握麼?倘若城內的叛軍余孽被殲滅,我等可是要當即趕赴谷城啊,最長也不過一晝夜,你不會想在這一晝夜內。思考出一個堪比長孫軍師攻洛陽的那般奇思妙計吧?」

「說實話沒有把握……」謝安搖了搖頭,繼而沉聲說道,「不過,說什麼也要想出一條來!——無論如何!」

「……」李壽張了張嘴,愣住了。

這小子……

從來沒有見他這麼認真過啊……

想到這里,李壽舌忝了舌忝嘴唇,正色說道,「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麼?不敢自夸,我李壽好歹也讀過一些兵書……」

「當然可以幫得上!」謝安微笑著抬起頭,繼而臉上表情頓時改變,沉聲說道,「閉嘴!出去!」

「……」李壽被這一句話堵地半天說不出話來,半響之後,這才晃悠著腦袋走向大廳門口。

「嗯,這樣也行……如果這樣就算是幫忙的話……」

望著李壽離開的背影,謝安沒好氣地搖搖頭,繼而深吸一口氣,苦思起那所謂的妙計來。

書到用時方恨少,人到死時真想活。

人吶,往往只有在親身面臨一些問題時,才會徹底意識到,以往對此做出的答案,是多麼地想當然。

在長孫湘雨掌兵時,謝安說這說那,可當他自己親自掌兵時,他卻茫然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謝安別說一個主意都沒有想出來,反而連思緒都被攪亂了。

他的額頭,漸漸滲出了汗水。

為什麼?

為什麼一點辦法都想不到?

難道自己終究也只有這種程度?

難道自己也不過是好高騖遠、眼高手低的人?平日里夸夸其談,可一旦真正面臨問題時,卻是束手無策?

不……

右手狠狠抓著腦門的頭發,謝安咬緊牙關,露出了幾分痛苦之色。

忽然,他的耳邊隱約響起了長孫湘雨的聲音……

[倘若不順利……那就給我記住,謝安,是你害死我長孫湘雨的!還有還有劉奕、項青、羅超等近三萬人!]

不!

隱約間,謝安感覺仿佛有股無形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並不只是長孫湘雨那個女人,還有劉奕、項青、羅超等近三萬人,還有洛陽的七萬將士……

一定要想出來,就算將畢生的智慧都用在這里,也要想出來!

謝安死死握住了拳頭。

但遺憾的是,他卻是這般心急,思緒卻愈加混亂。

就在這時,謝安仿佛听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冷靜下來,安,急躁並不能解決問題……]

那是梁丘舞的聲音。

「舞……」謝安喃喃念叨著梁丘舞的名字。

在他看來,梁丘舞這個女人。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冷靜的。

或許有人會報以嗤笑,像梁丘舞這般脾氣暴躁易怒的女人,竟然說是最冷靜的。

但事實上,梁丘舞確實是最冷靜的女人,不可否認,她很輕易就會因為某些人、某些事物而動怒,但是,她卻始終能夠控制心中的那份憤怒。

就連最初陌不相識的謝安奪走她寶貴的貞操,這個女人也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了,要知道。以她的武力,要殺謝安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梁丘舞,是一位易怒,但絕不會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女人!

對,冷靜……

或許是想到了梁丘舞,謝安深深吸了口氣,繼而又長長將其吐出,調整著自己的心情。

眼下我周軍已攻下洛陽,距函谷關不過五百里的路程。途中堪稱障礙的,只有一座叫做谷城的城池……

啊。手握七萬兵力的自己,只要攻下這一座城池,就能抵達函谷關下!

而長孫湘雨,卻需要憑借那不到三萬人的兵力,先後攻克伊闕關、大谷關、新城、陸渾關、宜陽這五道駐扎著叛軍的城池以及關隘,才能繞到函谷關背後……

比起她要攻克的城池關隘,擺在自己面前的,算得了什麼?

相信自己,謝安。你能夠想出來的……

手指交叉,雙手拄在案幾上,謝安目不轉楮地望著案幾上一個黑色小點的瑕疵。

如果是那個女人的話,她會怎麼做?

唔……

唔……

立即出兵,攻打谷城?

趁谷城的叛軍還不知洛陽淪陷,急行攻打?

不行……

別說洛陽眼下還有一股叛軍在負偶頑抗,就算沒有這股叛軍。攻城勞累的將士,恐怕也難以再復戰一場,要是勉強帶著疲倦的軍隊前往谷城,非但拿不下城池。還會被拖死在該地,一旦函谷關的叛軍前往援救谷城,那遭殃的,恐怕反而是自己這七萬大軍……

唔,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

多半會下令全軍整修一日,明日再赴谷城……

可這樣的話,谷城的叛軍,就會知道洛陽已經陷落,畢竟洛陽叛軍中有不少人從西門逃了出去,這些人會去的地方,無疑就是谷城……

也就是說,谷城會向函谷關求援……

谷城在函谷關與洛陽的中點處,換而言之,函谷關派去的援軍,行程應該與自己這七萬大軍差不多……

換句話說,除非在一日內攻克谷城,否則,很有可能被叛軍反過來拖死。

如何在一日內攻克谷城呢?

谷城的守將又不會傻傻地跑出城來,與我軍交戰,多半是死守城池……

等等,不對!

谷城守將會出戰!

從洛陽逃出去的叛軍,一定會將洛陽陷落的消息告訴谷城守將,這樣一來,谷城的守將就產生一個錯覺,那就是,像張棟那樣單單依靠城牆防御,是不足以守住谷城的,畢竟張棟用更多的兵力都沒有守住洛陽。

所以,谷城守將一定會出城迎戰……

不對不對……

雖然這個思路沒錯,可谷城只有一萬人,而我軍卻有七萬,能帶往谷城的,至少也有六萬,谷城的守將歐鵬,真的敢出城迎戰麼?

可惡……

區區萬人,你守什麼谷城?就不能多帶一點?

啊,不對不對,如果谷城有更多的兵力,那我大周軍攻打谷城的勝率,自然就更小了……

有沒有不能當做谷城戰力的、卻能給谷城守將歐鵬壯膽的叛軍呢?

讓他敢帶人出城迎戰……

想到這里,謝安自嘲一笑,伸手撓了撓頭。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好事呢……」

而這時,西征周軍將領李景匆匆奔入了大廳,見謝安正坐在席位上,抱拳說道,「謝大人,在城內西北角做困獸之斗的張棟,派人向我軍交涉︰倘若我軍能赦免其軍中將士家眷連坐之罪,那張棟以及麾下將士,甘願自縛,反之,則與我軍死戰到一兵一卒,不死不休!——大人?」

在李景詫異的目光下,謝安驚喜無限地長大了嘴,拍案而起。

「就是他了!」

「啊?」

對對對!

自己怎麼忘記了,洛陽城內還有這麼一支頑抗到底的叛軍!

在其他叛軍狼狽四逃的眼下,這支叛軍為何不在費國、李景等人攻下西城門與北城門之前逃走?

理由很簡單,城內有他們的家眷!他們想接自己的家眷一道走,因而延誤了時機,無奈之下,只能困守于洛陽西北角。

一邊心懷激動地想著,謝安一邊跟著李景騎馬朝著洛陽城西北角趕去。

騎馬足足趕了小半個時辰的路程,謝安這才來到了這城中最後一股勢力所在。

望著附近遍地的尸骸,謝安暗暗心驚,因為他發現,在那遍地的尸骸中,叛軍與周軍的戰死比例,幾乎達到了一比一。

簡直可以說比攻城戰還要慘烈!

怎麼回事?

牽著馬韁緩緩朝前走著,謝安眺望著遠處的民居、街道,他隱隱看到,在那些民居、街道上,叛軍擺置了簡易的防守設施,比如說,將一系列的家具從民居里拖了出來,擺在街上構築起防線,甚至于,有些地方,直接拿雙方士卒的尸體構築防線。

望著那遍地的鮮血,感受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味,若不是強行忍住,謝安差點要將隔夜飯都吐出來。

深深吸了口氣,謝安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

冷靜點,謝安,撇開名義上的統帥李壽不說,你現在可是掌控著七萬大軍,七萬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里……

如果能說服張棟倒戈,那麼你就能以微弱的損失拿下谷城,甚至是長孫湘雨那個女人嗤之以鼻的[兵不血刃]!

相信自己,你能夠辦到的,耍嘴皮子,不正是你的強項麼?

想到這里,謝安深深吸了口氣,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直視著遠處佔據了街道與民居的無數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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