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諜傳奇 一、 出逃

作者 ︰ 聞繹

一九四八年三月,山西省晉南,橫亙著中條山山脈。在中條山深處的小角落里,座落著一個現在已無法考證的一個小山村。

中條山里多險峰,小山村就位于一座險峰的山腰上。北為陡壁,南為懸崖,進出小山村只有一條窄窄的小路。此時,這個小山村里秘密駐守著解放軍的一支小部隊,哨兵扼住路口,任何人不得出入。

入夜,中條山中的風,在山壑里呼嘯,嘶嘶如惡獸搏斗。小山村里隱約亮出幾點燈光,暗暗的,給黑黝黝的山,添了一點奇幻。

一間平房內,一燈如豆,隨著窗外的風聲,微微搖動。

炕桌旁坐著一個女人,一動不動。她穿著一身半舊的解放軍軍裝,雖有點肥大,也還算干淨整齊。頭上短發,顯然不是出于理發師之手,剪得參差不齊。倒是眉目之間,透著機警和干練。一雙細長的眼楮冷冷地盯著房門。

她靜靜地坐著,在心里計算著時間。她不知道時間,她的手表在她陷于此地之前就已被沒收,還包括她所有的私人物品和衣服。她也不能問時間,擔心引起懷疑。她只能在心中計算。

晚飯是在六點半或七點鐘吃的,大約是這個時間。入夜後,大約十點左右,也許是九點半左右,一個解放軍連長,會帶著一個哨兵來查房。他先會敲敲門,然後進來說︰「蘇少卿,不早了,早點休息吧。」然後,連長會把哨兵留在她的門外,直至天亮。

小山村里沒有居民。但居住著四個人,或者說被關押著四個人。這是蘇少卿到了這里之後,很快就了解到的。她是其中之一。

另外三個人中,有兩個人是解放軍的軍官,至少她從他們的軍裝上是這麼認為的。但她自己也穿著軍裝,所以,她只能暫且這麼認為。

兩個軍官中,有一人戴黑框眼鏡,軍裝總是干淨整齊,目光中卻藏著謹慎和審視。平時極少與蘇少卿說話。蘇少卿偶爾與他搭話,他總是嗯一聲或點點頭,即轉身離去。另一名軍官卻總是剃著光亮的頭,也很少戴帽子。每隔五六天,便有一名士兵給他剃頭。光頭軍官身體強壯。蘇少卿很快就察覺到他是一名軍事教官,精通射擊、偵察、拳擊和格斗。

光頭軍官甚至主動提出要和蘇少卿過幾招。蘇少卿和光頭軍官過招,成為小山村里的一景,時常引來一些士兵圍觀。

和光頭軍官過招,讓蘇少卿找到了逃亡的機會。

第三個人則是一個女人。蘇少卿在心里稱她為官太太。她已入中年,但仍穿著講究,有時是絲綢旗袍,有時黑呢大氅。手上戴著一個玉鐲,兩個金耳環在陽光下閃著金光。她有時也會描眉或涂口紅。蘇少卿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她會是個什麼人,為什麼也會被關押在這里,並且還受到如此優待。

蘇少卿觀察發現,到了夜里,只有她的門前有哨兵。

解放軍在白天,對蘇少卿沒有警戒。她可以在小山村里隨意走動,觀看周圍的高山和峻嶺。她很快就明白,人在這里,插翅難逃。但她一定要逃出去。

因此,她必須在夜里九點鐘之前采取行動。這是她此時坐在炕桌旁默默計算時間的原因。她經過三個多月的準備,計劃今晚行動。但行動又不能太早。太早了,外面可能會有人走動,她可能功虧一簣。

她默默估量著,感覺時間差不多了。

她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一條縫,看著門外。外面黑暗無光,杳無人跡。在遠處,隱約可見兩個解放軍哨兵在路口來回走動著。

在夜里,這些解放軍哨兵無須隱蔽。在她隱約的記憶里,這一帶應該是**第十九軍的轄區。但在這個小山村里,卻秘密駐扎著一支解放軍的小部隊,任誰都會驚訝的。

她關上門,重新回到炕邊。她扯起炕上的白布床單。她用雙手的食指和中指,如剪刀一般,並排夾住床單的邊沿,隨後向下翻腕,雙手的食指和中指夾緊布邊從下向上翻起,輕易地在布邊撕開一個小口子,她順勢撕下一條一寸多寬的布條。她如此連續撕下幾條。

一九四三年六月,她經人推薦,進入位于安徽省歙縣雄村的中美合作所第一訓練班,後來被人稱為軍統雄村訓練班。在那里,她學習通訊、防毒、特工、情報、化裝、擒拿、游泳、國術等課程。同班的一個同學,來之前在布店里當過幾年伙計,撕布如同撕紙。她向他學了這一手,沒想到會在今天用上。

她用撕下的布條扎住褲腳,把布鞋扎在腳上,之後又扎緊袖口,最後再把布條一層層纏在手掌上。她握了握拳頭,感覺松緊正好,很得力。

她向屋內環視一遍。這里沒有任何她的私人物品,也就用不著去收拾。她最後戴上軍帽,把短發掖在帽子里。

她輕輕地拉開房門,向外面觀察。附近無人。更遠處,哨兵仍在路口游動著。她慢慢蹲下去,匍匐在地面,無聲地向前爬去。從門前到前面的荒草叢里,大約有十公尺的開闊地。她一面爬著,一面注意著哨兵和附近的動靜。

她進入草叢後,由匍匐改為低姿奔跑。她跳過一些石頭,同時在心里計算跑過的距離。她在心里估計,那應該是七十米距離。

她及時停下腳步,並向黑暗中看過去。幾秒鐘之後她才看清楚,她站在懸崖的邊上,再跑兩步她就會踏空。

她在黑暗中向左轉,走五步,模到一塊巨石。她一手模著巨石,向右側前行兩步,然後蹲下,伸出雙手模索。巨石下是更茂密的荒草。她在草叢中和石縫里模索,模出一堆亂繩。這是她三個月來準備的結果。

繩子有長有短,她蹲在草叢里,開始把這些繩子接起來。她打的是漁人結。這種結很好打,她的手法極其熟練。這是她在雄村訓練班里學到的技法之一。這種漁人結最大的好處是,越拉越緊,絕不會松開。

繩子快要結好時,她听到布鞋踩在石子上的腳步聲,雖然那很輕微。她慢慢站起身,越過巨石向路口那邊張望。

她看見那個連長,帶著一個哨兵,正向她的住房走來。她感到自己計算的時間可能有誤。要麼是她遲了十分鐘,要麼是連長早出來十分鐘。但此時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走下去。

她打完最後兩個結。在巨石下模索到一條老樹根。這是她在白天反復確認過的,相信它足夠結實。她把繩子系在老樹根上,並把繩子拋下懸崖。

她再次抬頭向她的住房看了一眼。那位連長正在敲她的房門。她不能再多想,抓起繩子向懸崖下滑去。

那位連長敲了兩次門,沒有反應。他立刻警覺起來,推開房門走進去。他迅速向屋內掃了一眼,屋里沒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他一邊拔出手槍,一邊跳出門外,向周圍喊︰「蘇少卿,蘇少卿,你在哪里?」

蘇少卿此時正緣繩慢慢滑下。手上纏著布條,增加了她的握力。不斷踫到的繩結,不至于使她過快下滑。

她听到那位連長在大喊︰「蘇少卿,你跑不了!」她明白,幾分鐘後,那位連長就會召來他的士兵,並在小山村里搜索。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找到這條繩子。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加快了下滑的速度。

她吃了一驚,她已經模到繩頭了。她停在黑暗的空中,四處不著邊。她向下望去。在黑暗中,她估計自己距離地面至少還有十公尺,甚至更高。這時,她有點恐懼了。她向左右張望。她看見距離她至少五公尺遠的地方,有一棵大樹的樹梢。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她咬緊了牙,雙手緊緊握住繩頭,開始擺動雙腿。她一次一次擺動著,在黑暗中蕩起了秋千。數次飛擺後,她一咬牙,終于松開手,張開雙臂,緊閉雙眼,向那棵大樹的樹梢撲去。在一陣樹枝折斷的 叭聲中,她翻滾著從樹上摔落下來,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她有一陣短暫的昏迷,但很快醒來。她心中的求生**命令她醒來。她渾身疼痛無比,衣服和臉均已劃破。她掙扎著站起來,握緊拳頭全身用力,強迫全身的骨骼和肌肉恢復到正常。

她辨別一下方向,向黑暗的山林快步走去。

蘇少卿出逃,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逐級上報到**中央社會部。在很短的時間里,有數封電報從中央社會部發出。一封電報發給華北局山西前指,責令他們火速就近派出小部隊,化裝在附近的山林中秘密搜索;一封電報發給**運城地委,責令其火速調集永濟、運城、夏縣、垣曲等縣游擊隊,進山搜索,並在所有可能的道路上設伏攔截。電報中也強調了,是秘密行動。一封電報發給華北局敵工部,要求他們動用一些特殊力量,在可能的長途汽車站、火車站或交通要道堵截,抓捕這個女人。這些特殊力量包括,潛伏于山西省黨部、省警察廳、**第十九軍內的地下黨員,以各自最可能的方式,探听並尋找這個女人。

但是,五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沒有這個女人的任何消息。

這個名叫蘇少卿的女人,在將近六個月被監禁期間,有充足的時間考慮一切可能性。她是一名經過嚴格訓練的特工,在逃亡期間,尤其機警。

十天後,中央社會部最後一封電報發往南京。緊急命令一名代號為「魚刺」的**特工立刻撤退。因為這個「魚刺」的安全,關系到另一個大人物的安全。

但是,遲了一步。

南京地下黨給中央社會部的報告稱,「魚刺」于前一日,已和組織斷了聯系,目前情況不明。

中央社會部的幾位高層,緊急磋商,並立即采取了一些非常措施,希望能創造出一些條件,同時也希望出現奇跡,能使「魚刺」險中求生。他們最最擔心的,是隱藏在「魚刺」身後,一個代號叫「槐樹」的人,希望能保住這個人。事情到了這一步,幾位高層恨得咬牙切齒,怒斥警衛工作失職。

那位負責警衛的解放軍連長的下場,不言而喻。他被撤職,被開除黨籍,被關禁閉六個月。他萬幸的是,保住了軍籍,畢竟,這是在戰爭期間。從此,他一直就是一個兵,永不任用。

那個逃亡的蘇少卿,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

十年後,當他意外地再次見到這個女人時,他是什麼心情,可想而知。

此是後話,後話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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