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志宮 第十九章 天策公子

作者 ︰ 範範思哲

只听得半空中忽地爆起一陣狂嘯,好似平地里響了個霹靂。趙泰阿被這悶雷般的嘯聲一驚,手中一抖,這一劍竟未刺下。

四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名男子長袍飛舞,飄然而至,輕輕沾地,毫無聲息,輕功之高,匪夷所思。鹿門二仙臉上皆是驚駭神色,瞠目結舌,趙泰阿怔怔地道︰「是你……」

那男子葛布綸巾,腳步如蜻蜓點水,一晃便到了四人跟前,喝道︰「便是我,你個大逆不道的藏劍叛賊,我已追蹤你多日。你伙同鹿門兩個賊人,暗殺葉家上下,如今還敢加害葉小姐,看我取你的狗命!」

突然,一道銀光從他衣袖閃出,趙泰阿忙持斷劍拆招,只覺得一股氣流撲來,手中的劍竟一下折成七八段,飛散開來。他又怒又懼,一雙虎目已然赤紅,棄劍運掌,搶攻了過來。

兮若看那男子輕輕撥開他手掌,衣袖揮過,趙泰阿的脖頸上泛起一道紅光,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她這才看清,那男子手中武器竟是一把折扇。那男子手刃了趙泰阿,便轉身向鹿門二仙走去。

陸瀟然怒吼了一聲,便持掌拍來,他那師兄也顧不得身份,一起夾擊過來。那男子冷冷笑道︰「來的好!」當下收了折扇,化掌為刀,與鹿門二仙斗在一處。

兮若看他這套掌法,卻似刀法,大開大合,瀟灑自如,引得周邊氣流涌動。那鹿門二仙卻一招一式,沉重緩慢,兩人掌力到處,時而涼風習習,時而暖流陣陣。

斗了十幾招,只听「 」的一聲,陸瀟然的肩骨被他一掌斬斷。陸瀟然矢了平衡,往左一偏,胖胖的身軀便要倒下去,只見他左手一撐地,竟然倒立起來,右掌向那男子腿部擊去。

那男子不料他出此怪招,躲閃不及,左腿上吃了一掌。他知道自己若一倒下,再無取勝可能,忍住劇痛,奮起一掌劈在陸瀟然胸口。陸瀟然單手撐地,本已不穩,受了他全力一掌,遠遠飛出,委頓在地。

他口中溢出鮮血,卻揮舞手臂,「哈哈」大笑道︰「我先打中的你!我先打中的你!若是我右掌未斷,你的腿早便不在了!」

那男子暗叫慚愧,沉聲道︰「你說的對,若是你右掌不斷,我這條命便是在你手上了。」陸瀟然听他認輸,更是激動萬分,雙臂如瘋魔亂舞,突然頭一歪,就斷了氣息。

他那師哥痛聲叫道︰「師弟!」見他已然無救,恨恨地看了男子一眼,快步而去。那男子見他要逃,心中著急,叫道︰「站住!」他邁了一步,只覺得左腿猶如灌了鉛一般沉重,陣陣寒氣傳了上來,他忙運氣抵御,眼睜睜看著那賊人去得遠了。

兮若見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趕上前道︰「公子,你沒事吧?」只見那男子雙目緊閉,正在運功逼出寒氣,腳底的地面竟漸漸地結起了霜。

過了一會,他臉色漸漸平復,睜開眼楮,拱手道︰「鹿門二仙果然有些手段,兮若妹子,在下來遲,還望恕罪!」

兮若看這男子面容俊雅,劍眉入鬢,眼眸烏黑深邃,鼻梁挺拔,似曾相識,迷惑地道︰「請問公子是……」

那人微微一笑,如春風般和煦,一雙眼楮好似帶著蒼茫的霧氣,嘴角猶如彎月,說道︰「兮若妹子,你怎麼把我也給忘了。你可還記得兒時我在你莊上玩,你甚愛海棠,還叫我去別人家偷,害的我被人一頓好打。」

兮若見他提起兒時舊時,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原來是天策府的徐策哥哥,我們已**年沒見,不想你竟還記得我……」

徐策笑道︰「兮若妹子長得與兒時一般清麗,我自然難以忘懷了。」

葉兮若俏臉微紅,道︰「徐策哥哥,你為我報了父母之仇,大恩大德,小妹實在是沒齒難忘!」說罷,便要盈盈拜下。

徐策趕緊伸手將他扶起,道︰「快別這般說,我家父早亡,若不是令尊助我扶持門派,怕早已凋零,怎會有我徐策今日。我听聞你們一家被奸人所害,肝腸欲斷,遣盡府中能人,日日夜夜探尋你的消息。前些日子,收到情報說你家山莊附近有可疑之人出沒,便邀盟中各派一齊來此處絞賊,我率先趕到,追蹤了那趙泰阿幾日,卻不料正好踫上你們。」

兮若听見「你們」二字,頓時如夢驚醒,此前目睹仇人被殺,一時心中激動,竟然忘記了星飛還暈死在地上。

她慌忙跑過去,扶起何星飛,只見他面如金紙,氣息微弱,想到忘憂島上的種種往事,不禁娥眉深蹙,淚光閃閃。

徐策上前,道︰「我來看看。」他伸出手指切在何星飛脈搏上,靜靜思索了一陣,對兮若說︰「你的這朋友中了陸瀟然的‘地勢掌’,易經雲︰地勢坤,此掌暗合坤卦,極為陰寒,如今已入了他的五髒六腑之中。」

兮若聞言,心中沉痛,哭道︰「徐家哥哥,求求你,救他一救吧。」徐策從懷中取出一枚丹藥,與何星飛服下,道︰「這枚是玄牝丹,乃真陽道長所贈,所謂谷神不死,是謂玄牝。此丹天下僅有三顆,他服下可延一月壽命。我為了探查妹子家血案,在蘇州設了一個分院,你先隨我去安頓下來,我們再行商議吧。」

兮若也沒有主意,只得點了點頭。只見徐策仰天長嘯道︰「蒼鷹何在!」不一時,周邊樹上索索落落一陣響動,飛身落下個人,身形消瘦,稽首道︰「參見公子。」

徐策道︰「勞煩你先送這位兮若小姐的朋友到分院休息,我們隨後就到。」那人得了命令,扶著何星飛,遠遠去了。

他轉身,見兮若面容淒慘,道︰「兮若妹子,不用過于憂心,這人既是你的好友,我定全力救他。」

葉兮若默默地點了點頭,隨他走了。

何星飛在玄牝丹的藥力作用下,迷迷糊糊醒轉了過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卻不知身在何處。屋內沒點蠟燭,一片漆黑,他想要坐起,渾身上下竟好像沒了骨頭一般,軟軟地運不起一絲力氣,又驚又慌,便要大叫,卻又發什麼出聲音。

隔壁好像有人說話,他耐著性子側耳听去。有個少女說道︰「徐策哥哥,那鹿門二仙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與趙泰阿勾結,害我爹媽?」

星飛听是兮若,心中激動,但听她稱呼那男子時言語親切,不由升起些嫉意。

听得那叫做徐策的答道︰「他們二人本是親生兄弟,那瘦的叫做陸鈞然,胖的叫做陸瀟然,皆為茅山上清派司馬承禎的弟子,深得乃師真傳,只因喜愛喝酒吃肉,屢犯清規,被司馬承禎趕下山去。」

兮若冷冷地道︰「司馬前輩是到家高人,怎麼會有這兩個不肖之徒。」

徐策又道︰「兩人顛沛流離,窮困潦倒,後來在鹿門山遇上了孟浩然。孟先生見他二人可憐,武功不弱,便收留了他們,供他們吃住。二人倒也知恩圖報,甘願在孟先生身側做兩名小廝,便鹿門山上住下,一個專練純陽內功,一個專練純陰內功,自稱‘鹿門二仙’。孟浩然仙逝之後,兩人便不知所蹤。這兩人平日在江湖上也沒什麼惡名,不知何故,竟然會做出這等歹事。」

兮若幽幽嘆了一聲道︰「今日虧得徐大哥出手,如今我家的仇人便只剩的一個了,剩下那人我定要親手殺了他,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徐策道︰「卻也未必,只憑著這三人,又怎敢去犯令尊虎威。方才我那位兄弟,是‘天策七鷹’之首,他們七人武藝高強,最善司法刑偵,據他們提供的線索,藏劍山莊的血案極有可能與魔教有關。」

只听兮若驚道︰「魔教是什麼?」

徐策道︰「此教中人行事詭異,常常妖言惑眾,蠱惑人心,信仰觀念與我中土儒釋道決然不同,卻勢力龐大,能人眾多。」

葉兮若問道︰「我在山莊中這些年怎麼從未听說過?」

徐策微微一笑,道︰「開元元年,魔教曾助太平公主與玄宗皇帝相爭,欲效仿其母,奪我李唐王朝,實行政教合一,伐儒毀道。我們百家諸派便在那時結盟,攻上其老巢大光明寺,雙方廝殺激烈,血染成河,魔教經此一戰,在江湖中已絕了蹤跡,所以你並不知曉。」

兮若聞言,沉默半晌,又道︰「既然他們已絕了蹤跡,又怎麼會與我家的血案有關?」

徐策道︰「據少林慧遠大師說,後來安史叛軍中,安祿山軍內有魔教中人相助,不知真假。魔教中人與我們百家盟結怨頗深,令尊既是盟主,當年與魔教血戰,藏劍山莊又是首當其沖,恐怕這事與他們月兌不了干系。」

何星飛听到此處,暗想,什麼魔教、仙教,我一概不知,只是你二人只顧自在說話,卻苦了我動彈不得。他一念至此,忽然覺得又一陣陣目眩,幾欲作嘔,五髒六腑內的寒氣陣陣逼來,打起寒戰。

那邊,兮若暗想,他兒時與我常常一起玩耍,學識見聞也高不了許多,沒想到如今竟思維縝密,倘若我也和他一般長進,爹爹媽媽也不至于落地這般下場。她長長嘆一道︰「徐策哥哥,原來你竟知道那麼許多。」

徐策笑了笑,道︰「我徐家乃是開國名將徐世勣之後,他因戰功卓越,被賜姓李,改名李勣,後來武後掌權,我曾祖父李敬業起兵反抗,賜姓被剝,後人不得入朝為官。因為祖上關系,我天策府雖已遠離朝政,但一直也頗為關心國事。」

何星飛听他們說話,頭卻越來越暈,眼前一片模糊。

兮若長長嘆息一聲,轉言道︰「徐策哥哥,你的神丹只可保何星飛三十日無虞,三十日之後可如何是好。」

徐策那邊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考,半晌才緩緩地道︰「如今之計,只有我修書一封,命人送何兄上中條山,去找那雲陽派的張果祖師,他的‘變運造化功’有起死回生之效,如今天下間怕只有他一人能救得了何兄。」

星飛听到這里,一時間頭痛欲裂,寒氣攻心,又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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