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23
至乾五年,十一月初五,傍晚。
因為還有閏十一月的緣故,所以直到今天,黃金帝國的百姓們,才迎來至乾五年的立冬日。
一般來說,閏月都選在二到十月,像閏十一月這種情況,是極為罕見的。可根據老祖宗留下的閏月算法,至乾五年的閏月,確實就在十一,這是不能更改的事實,人們只能接受。又因為今年的立冬日與往年比稍有延遲的緣故,所以這個立冬日,格外的寒冷,幾乎如往年的冬至日那般寒冷。
「這是什麼鬼天氣?」莫降躲在車廂里摩擦著手掌,現在的他已經換上了棉衣,雙手的大部分,也縮在袖口里,衣襟也裹的緊緊的,饒是如此,卻仍是擋不住透車而入的寒風。想到前些日子還曾在濟世堂的後院里垂釣賞荷,只不過短短幾天,就要窩在車廂里搓手取暖了,天氣變化之劇烈,真讓莫降有幾分難以適應——想必現在,濟世堂後院的池塘,已經結冰了吧。
「你就知足吧。」文逸此刻也躲在車廂內,與莫降擠在一起,他同樣是哈熱氣,溫暖凍僵的指節,「你整日都可以躲在車廂之內,已經很幸福了;因為車廂狹小的緣故,我們幾個騎馬的,只能偶爾躲進來避避風寒……」
「是啊。」坐在莫降對面的劉芒,也將嬌小的身體縮成一團,「相比于趕車的馮大哥,相比于那個又臭又倔死也不肯進車廂避寒的張凜,我們已經很幸福了。」
「文跛子,可是你讓我裝病躲在車廂里的。」莫降忽然說︰「不然這樣吧,我干脆就別裝了,出去騎馬。這樣擠著,實在是太累了。」
文逸說︰「別折騰了,擠擠更暖和;你掀開門簾,好容易才有的熱氣,就被你放跑了。」
「一會兒你還不是要出去?還不是要掀開門簾?冷風還不是得灌進來?」莫降反駁道︰「長痛不如短痛,你就在車廂里躲著吧!我這就出去了!」莫降說著,就往外擠。
韓菲兒則是靜坐在車廂一角,一言不發,自拿回莫降的匕首之後,她就恢復了往日的冰冷模樣,在眾人面前,極少開口說話,只有在與莫降獨處的時候,她才會用冰冷的話語噎莫降兩句。今日車廂內擠了四個人,天氣又是如此寒冷,韓菲兒干脆當起了啞巴,靜靜的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文跛子,讓開點,讓我出去!」莫降又催了一句。
文逸知道,眾人都擠在車廂里也不是個辦法,如果莫降體內劇毒已解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如果黑將已經對莫降動了殺機,如果他不允許一個健康的、逃離囚籠的莫降活在世上,派人行刺的話,擁擠在狹小空間里的他們,恐怕還來不及逃走,就要被殺手射成刺蝟了。還有,莫降已經才車廂里呆了好幾日了,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也好。想到這里,文逸便將身體又蜷了蜷,給莫降騰出個狹窄的通道。
當莫降從文逸身上跨過的時候,文逸隨手將一頂氈帽扣在了莫降的腦袋上,口中說道︰「帽子拉低一點兒,可別讓路人認出來。」
「這荒郊野嶺的,哪有什麼人。」莫降說著,掀開了門簾。
冰冷刺骨的寒風迎面吹來,順著棉衣的縫隙往里面鑽,凍的莫降呲牙咧嘴。可是他並沒有退縮,一咬牙鑽出了車廂,飛快的將門簾合上,瞅準時機,一個縱身便跳到了栓在車轅上的馬背上。
這是劉芒平日里騎的那匹五花馬,性情溫順,只是膽子有些小,莫降那猛的一跳,差點讓那五花馬受驚。
五花馬「希律律」一聲嘶鳴,眼看要揚起的前蹄,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生生按住了。
莫降循著那手臂往過去,只見張凜單手抱著長槍,騎一匹通體雪白的寶馬,正行在他的身側,讓莫降驚嘆的是——時至今日,張凜依然穿著單衣。
與穿著兩層棉服,身材臃腫的自己相比,寒風中的張凜,削瘦的像根竹竿。
「張大俠?您不冷麼?」莫降一開口,寒風便嗚咽著沖進他的口鼻,灌進他的胃里,幾乎引起他的脾胃一陣痙攣。
「不冷。」張凜的聲音,似乎比這凜冽的寒風還要冰冷。
「誰又得罪您了?」莫降說話的時候,盡量抿著嘴唇,所以聲音有些怪異。
里三層外三層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馮沖眯著僅僅露在外面的眼楮,聲音也是發悶︰「是你得罪他了。」
「我?」莫降詫異的開口,又灌進肚里一口涼氣,他學著馮沖的樣子,將領子拉高,擋住了嘴巴,問道︰「我這幾天一直躲在車里,何時惹上他了?」
「因為你欺負了他的愛駒。」馮沖說著,瞥了那五花馬一樣,「平日里,張大俠對這匹馬照顧有加,每日都喂它最好的草料,還親自替它梳理毛發……」
「這不是管事流氓的馬麼?」莫降問。
「不要叫我流氓!!」劉芒的聲音,從車廂里傳出來。
這時,張凜下意識的扭頭,朝車廂里看了一眼,銳利的目光,似是要穿透車廂的四壁。
莫降敏銳的捕捉到了張凜表情的細微變化,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張凜卻似個無事人一般,神情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沉默的抱著那桿虎頭鏨金槍,端坐在馬背之上,不再說話。
莫降的目光掠過道路兩旁樹葉全部落完的樹木,望著前方空無一人的曠野,忽而問道︰「我們這是到了哪里了?」
「再有兩天,就到湯陰縣。」馮沖思索片刻回答。
「那麼今夜,我們就只能在野外過夜了?」莫降看了看逐漸暗下來的天色道。
「是啊。」馮沖點點頭道︰「天馬上就黑,得趕緊找個避風的地方。」
「向前再走十里,有座廟宇。」車廂里,文逸的聲音傳出來,「我們便在那廟宇過夜。」
「廟宇?誰的廟宇?」莫降問。
「唯戰兄,難道你不知道那湯陰縣是岳王爺的故里麼?」
「岳王爺……」低聲念著這個神聖的名號,莫降腦中浮現出一個偉岸的身影,還有那氣壯山河的歷史名句久久回蕩——「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