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113無邪醒來

作者 ︰ 亂鴉

寒雪飄零,茅草屋的後面,有一片梅林,寒梅正迎風而開,冰天雪地,銀裝素裹,唯有這片香雪海,奼紫嫣紅。

秦臨淵于這重重梅影中走來,紅袍翻飛,隨風自由地起舞,白發如綢,與這艷麗的紅,呈現出一股奇異的視覺沖擊,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雪水打濕,然則他卻絲毫不在意,手中拎著剛從梅樹底下挖出的好酒,悠悠然然而來,他眉目瀟灑,張狂肆意,不受世間任何羈絆束縛,似要與這片高潔自由的梅的風骨,融合到了一起,渀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般,讓人不敢逼視。

待他進屋時,渾身上下早已經濕透了,卻帶進了一股香雪海的暗香,混合著那酒香,異常地芳香四溢,秦臨淵就像沒有看到無邪一般,自顧自地生了爐子煮了水,以水燙酒,好不愜意,忽然一陣狂風大作,夾雜著冰雪,拍打在木門上,啪啪作響,隱約間,似乎听到了一聲馬兒桀驁的嘶叫聲,秦臨淵煮酒的動作一頓,然後朗聲大笑了起來︰「好靈敏的畜牲,竟也是個識貨的!」

他走向那匹在這皚皚白雪之中,異常醒目耀眼的駿馬,那匹駿馬,通體發黑,油光發亮,體態健美,神情倨傲,就連嘶叫聲,都蘊含著一股其他馬兒難以匹敵的優越感,這匹馬啊,太驕傲,太霸道了,也太目中無人,眼高于頂了,印象中,倒似乎和某一個人的性子頗為相似……

秦臨淵笑了笑,走向了那匹黑色駿馬,那馬兒原本是極其目中無人的,可就以為秦臨淵身上帶著那令它垂涎欲滴的酒香,這桀驁不馴的畜牲,竟然就已經很沒骨氣地向那酒香妥協,口水泛濫,又不滿又不屑可又不得不停在原地,任由秦臨淵像看笑話一般看著它,將自己的手,停留在了它引以為傲的毛發上。

秦臨淵拍了拍馬兒的背︰「我似乎認得你,你是無邪的坐騎吧?也真是難為你了,日日來此,守著這座茅草屋不肯散去,看你目中無人的傲性,不曾想竟也是個重情重義的。只可惜……」

追月抖了抖耳朵,秦臨淵那一句「可惜」,令沉醉在對美酒的垂涎中不能自拔的追月忽然清醒了過來,關心起無邪的狀況來了,誰知秦臨淵卻不再說下去了,收了手便往屋內走,將追月氣得夠嗆,   撒腿跑遠了,踐踏起雪花無數,就真像賭氣的人一般,負氣而跑,只覺得自己被人給羞辱了,生氣得很。

秦臨淵若有所思地挑起了唇,回了屋,轉身便將熱好的酒放在了無邪的身旁︰「莫不是如此好酒,你要為兄與一匹馬共飲不成?」

無邪自然不能回答,她的面色雖已是日漸紅潤,可卻像是要沒完沒了地睡下去一般,秦臨淵笑了,這世間沒有他醫不好的人,唯有他醫不醒的痴人,愛酒之人喜醉,以為一醉下去便是萬萬年,就和此刻的無邪一樣,她的心脈是讓人護住了的,再加之衛狄尋遍天涯海角為她尋來的奇珍藥石,縱使僵死之人,他秦臨淵亦能令她死而復生,然則無邪不醒,卻和飲了酒的人自欺已醉一般,莫不是真的了無生趣,寧可沉睡下去,萬萬年不醒?

秦臨淵與無邪說話,像與好友閑談一般,溫水煮酒,各倒一杯,他自顧自飲自己的酒,自然也不管無邪的那杯酒,是否浪費了︰「無邪無邪,我今日令那喚作衛狄的人尋一味新藥來,喂之曰‘鳩’,你可知為何?鳩為至毒,然則此次,我要這味鳩,卻不是為了治你,我知你已是藥石無醫,索性便喂你吃下去,一死了之,你看可好?」

一死了之……

秦臨淵說著話時,竟然也是口吻坦蕩,像是正在與無邪談古論今論風月之事一般,哪里像是剛剛說出一句要喂她服下鳩之至毒的模樣?果然,那沉睡的人兒似乎也對此感到不可思議,雖未清醒,眉宇間卻已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

秦臨淵見狀,便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看來你倒是不想服鳩的。為兄與你以酒相識,今日便也借著這兩盞酒,且問你一句,你當初……又是為什麼要活下來呢?」

那樣小心翼翼,那樣無時無刻不踩在刀刃上的日子,她又是,為什麼要執著地生存下來了?

是啊,當初,她是為了什麼,要拼盡全力,活下來呢?明知這一世,如此坎坷,如此步履維艱,可她從未放棄過,也從未自棄過,當初的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麼,寧可雙腳血肉模糊,渾身遍體鱗傷,也要自那萬丈刀鋒鋪就的道路上,義無反顧,坦坦蕩蕩地走下去呢?

她渴望新生,渴望自由,渴望光明,太渴望了,所以哪怕前面是無邊地獄,後頭是萬丈深淵,她也從未想過放棄,磕磕踫踫,渾身是傷,她也要走下去!

「從前為兄以死遁世,想來你也曾曲解過我,可為兄自知,從前也好,現在也罷,為兄所做的一切,從未是因為逃避,不過是想通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沒有人能夠躲一輩子,逃避一輩子。無邪,你躲得了嗎?」

秦臨淵字字珠璣,以他的性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真是難為他了,他那樣豁達瀟灑,人間起起伏伏是是非非,早已看得極淡,生死于他,不過爾爾,然則他今日能和無邪說出這樣發人深省的勸導之話來,顯然是將無邪視若了知己好友,方才苦心相勸,飲盡了他杯盞中的最後一滴酒,秦臨淵豁然起身,一拂衣袂,面上已全然是瀟灑恣意,一片豁達︰「為兄自知已醫治不了你,也無在此處長留續你一日性命的打算,一心尋死之人,縱使天人再世,也無力回天,這杯酒,權當作別。今日一別,想來是再無相見之日,你若願就此沉睡,此處于你,也算是風水寶地,群山環繞,杳無人際,是處極佳的清靜長眠之地。你若是想通了,天下之大,美酒佳肴,千山萬水,為兄只盼著,有朝一日,能與你再相逢,共飲一杯酒,醉臥在山林。」

說罷,秦臨淵竟真如他所說的那般,揚長而去,眉宇間染上了幾分醉意,然而形容瀟灑俊逸,步履悠然,踏雪而去,朗笑出聲,竟真有天人之,渀佛要乘雲而去,心境之寬闊,竟已如天寬地大,這世間,果真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將他束縛住的。

哪怕他是真的愛惜無邪與自己頗為投緣的性情,惋惜無邪不過遇到人生的一道坎,便已失去了勇氣,自棄自舍,可秦臨淵到底是秦臨淵,他盡了自己所能為無邪救治,也盡了自己的苦心一番勸導,然則該做的他都已做了,若是那孩子仍是自棄,他便也無能為力,不再多留。

他果真說走就走了,沒有絲毫猶豫,那剛熱好的酒,都還是溫熱的,然而那道逍遙無拘的紅衣白發,卻早已走遠,就如他的性情一般,來去自如,游走天下名川大山,去尋那片自由不羈,早沒了蹤影。

床榻上的人終于微微動了動,淡淡的梅香冷清又凜冽,身側溫好的酒,還未淡去溫度,她緩緩地睜開了眼楮,四下果真是無人了,就連守著無邪一月有余盡心救治她的秦臨淵,也果真去了,再也無重回此處之意,無邪睜著眼楮,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反倒比任何時候,都要透徹沉靜,就像醉酒的人,終于清醒了一般,從來沒有過的清醒。

這冷冷清清的茅草屋只剩下她一人,暗香余馥,被人放下的斗笠還孤零零地躺在門口,里面那只原本活蹦亂跳的魚,也早已被凍得結成了冰。

無邪睜著眼楮看了許久,嘴角似乎終于輕輕地彎了起來,是啊,她寧可沉睡不醒,是因為她缺乏勇氣,她不知道,如今的她,又有什麼清醒過來的意義呢,原本她要保護的人,她卻無力保護,她一心仰望著追逐的人,卻已與她走向了陌路,永不相見……她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她真正想要的,她以為獲得新生了,就這樣活下去就挺好,可到了最後,她才知道,原來她從來就保護不了任何自己所診視的人,診視的東西,就連她自己,也都是倚仗著秦燕歸的庇護,而生存到了如今,就連她以為她可以真正信賴的容兮,甚至都是秦燕歸為她留下的,這樣失敗的她,若沒有秦燕歸,她還能做什麼呢……

是啊,她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活過,她只是作為一個傀儡,一直行尸走肉到了現在罷了!就連她的存在,也一直是為別人而存在的啊,就連作為一顆棋子,她都有些不稱職呢,秦燕歸舍棄了她,她就果真沒有任何價值了……

呵,秦臨淵說得是,誰也逃不了一輩子,她逃不了,秦燕歸也逃不了,永不相見?他以為她真的會苟延殘喘,為他的大發慈悲而感恩戴德?她逃不了這一世,他也休想能就此逃了她!

權位這東西太誘人了,誘人到,已經有無數的人為它發了狂,為它變得冷漠無情,心狠手辣,為了它,她一生都在逃亡,然而現在,她已經不相再逃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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