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90 終于來了

作者 ︰ 亂鴉

夜色降下,這滿目素縞的靖王府,當即陰森森了起來,那靈堂里還橫著無邪的棺木,整個王府,都冷清得令人膽戰心驚,入冬的夜風,更加刺骨,涼颼颼地,讓值夜的下人都禁不住發起抖來,湊在一塊撞個膽。

「東邊那位,還是沒出來過?」一名小廝打了個抖,冷得直哆嗦。

「可不是!都說溫老側妃自年輕時,便是個冷美人,果不出所料,听聞小王爺出事了,溫老側妃卻置若罔聞,一步也沒有踏出過她的佛堂。」溫淺月的性子清冷,平日里,侍候的下人亦不敢輕易打擾,更別提私下議論主子的事了,可如今這王府里早就亂成了一團,自然沒人有閑功夫來管他們。

「听聞小王爺還是世子時,曾當眾尊溫側妃為母呢。」那小廝感到惋惜。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如今看來,這對母子的情分也實在淺薄,小王爺死得淒慘,溫老側妃卻能成日誦自己的經,咱們小王爺的靈堂就擺在那,她也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一眼呢。」

「怪不得。」那小廝嘖嘖搖頭︰「靖王府這樣,衰敗也是遲早的事,能撐到現在,已經算不易了。」

無邪剛剛自雲染那出來,入耳的便都是下人間私自議論主子的是非,這讓無邪當即沉下臉來,腳下也停滯了下來,她一向對府上的事疏于管教,把王府下人們都慣出了散漫的性子,如此議論主子的是非,他們可是不想活了?

「王爺?」容兮低低喚了聲。

無邪心情煩躁,便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既是活膩了,就都絞了舌頭丟出去。」

說罷,無邪便冷著臉走了,留下容兮一人微怔,心中竟忽有一絲悲涼淌過,她自小看著無邪長大,無邪的性子雖不熱絡,卻也不是個心冷心狠之人,她雖年少老成,自小便比別人多一份沉靜從容,可容兮從來都知道,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到底是有顆炙子之心,從未曾視人命為草芥,而如今,那一瞬下令要人性命之時,卻是冷硬得讓她感到有些陌生。

她此次回來,容兮心中,亦不知這是好是壞……或許,宣王也早就料到,她遲早有一天,會變得不一樣,更冷硬,也更強大,可那樣的無邪,卻未必是他們願意見到的。

但無邪下令,容兮到底是沒有忤逆,她低著頭,隨著無邪身後跟了上去,容兮一走,那王府的夜色之中,便有幾道黑影無聲無息地落下,只听幾聲悶哼,這寂靜的夜里,似乎變得更加冷清了一些。

無邪直接往溫淺月的住處去了,果然,佛堂里的燈仍亮著,隱約可見那自蒲團上起身的綽約身影,不知為何,自打知道秦燕歸棄了她之後,便一直心境煩悶的她,此刻聞到了這佛堂的檀香味,見到了溫淺月,心中卻莫名地被安撫了下來,就像有一只潛藏在無邪心中的暴躁的小獸,被捋順了毛,退了下去一般。

無邪面色一緩,推門而入,容兮便侯在了外面,沒有跟進去。

佛堂之內,點著蠟燭燈火通明,那金身塑的佛像高高地俯視著她,無邪心中竟莫名一慌,繼而是苦笑連連,關心則亂,說不準,她遲早有一天,也會為了秦燕歸,什麼事都干得出來,包括利用人心,將他人待她的一片赤誠棄如敝履?

溫淺月似乎早就知道無邪會回來,見了她,沒有半分意外,卻有幾分失望︰「邪兒,你來了。」

在溫淺月面前,無邪不再像一只煩躁又繃著臉的小獸,反倒安靜了下來,微微低頭︰「母妃,令您擔憂難過了。」

溫淺月的眸光極清,淡淡看了無邪一眼,忽地嗤笑一聲︰「我兒未死,我為何難過?你若出事,他秦燕歸豈敢回來?!」

溫淺月性情清冷,待秦燕歸更是一向有成見,此番這話雖語氣冷傲,但字里行間,無不是待無邪的疼惜。

無邪心中一動,終是柔軟了下來,溫淺月看著她,也終于輕輕嘆了口氣︰「你若不歸,或是真的躺在了那棺木里,或許我還省心些。」

無邪眨了眨眼楮,眼底有些茫然,溫淺月卻已不再看她,轉過身去︰「你既然回來了,我便也不說什麼了,路是你自己選的,為師早就說過,秦燕歸不是什麼好人,難得他肯許你自由安康,你卻不領情,硬要淌這趟渾水,你需知,他也未必會領你的情。」

無邪咬著唇,沒有吭聲。

溫淺月卻知道,這世間,誰也勸不懂無邪,就如當年,誰能勸得動她一心想要嫁給秦靖時的執拗呢?

「罷了,你走吧。」溫淺月從新坐回了蒲團前,垂下眼簾撥弄著手中的佛珠。

無邪本就是擔心溫淺月因她出事而憂心,眼下見她無事,心中亦是比任何人都透徹,無邪便也安下心來了,她明顯是給她下了逐客令,無邪也不好再待下去,便也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這麼多年,她待溫淺月,也的確如侍奉母親長輩一般恭敬順從。

出了佛堂,容兮靜靜地跟了上來,一時間,也不知無邪要作何打算,猶豫之間,容兮還是低聲問了句︰「王爺,您這是何苦。」

無邪是容兮看著長大的,她的心思,容兮自然是清楚,自家小王爺此次回來,必是為了宣王的,只是宣王既然敢這麼做,就必然會有解決的辦法,秦燕歸那樣的人,他從來不會意氣用事,他是理性至極的人,就算有些事情,偶然間超出掌控之中,他也不是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無邪淡淡挑唇,神色安靜乖巧︰「容兮姐姐,怎麼你們都覺得我傻?」

容兮一下子被問住了。

「我自出生起,就是他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父王棄了我,送給秦燕歸做棋子,如今秦燕歸也棄了我,覺得沒有我也行,所以大發慈悲地給我指了一條生路。可我做了十幾年的秦無邪,父王的子嗣,靖王府的主人,如今他想要秦無邪死,秦無邪就成了一塊靈牌,我做不慣別人,也不喜歡讓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從前我任人擺布,乃我私心里想著,就這麼過下去吧,我發懶,不想和人爭什麼。可眼下我覺得過得窩囊,他覺得我一無是處,棄了我是他對我的大發慈悲,留著我,對他也沒什麼用處,我偏不讓他如願。這靖王,我做定了,皇兄忌憚我,我倒要奉陪他到底了,一老一少,倒是讓我好奇,誰能活得更久。」無邪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一瞬,甚至令容兮都要懷疑,自己從未認識過自家小王爺,她其實,從未了解過她……

「王爺……」容兮面色一怔,是驚。

無邪揶揄一般挑了挑唇︰「瞧,原來容兮姐姐你是知道的,就我一人不知道,于父王,于秦燕歸,我從來就是一顆棋子,對麼?」

容兮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此時無邪卻是揚唇一笑,天真無邪︰「罷了,不管父王如何待我,他在世時,待我到底是疼愛有加的,我自不會大逆不道,怪他老人家。我也知道,秦燕歸的手段多著呢,他想改變眼下這局勢,也就是他什麼時候動手的事,不過……」

無邪的眼神忽然冷冽了下來,垂下眼簾,沒有繼續說下去。

秦燕歸是沉得住氣,也一貫對自己都是鐵石心腸的,他必然是不在乎自己的滿身傷的,如今太子尚且被關了幽閉,這幽閉,建帝也只是做給別人看的罷了,秦燕歸的處境卻未必如他了,建帝縱使不對他做些什麼,但他的處境也不會好過太子去,就算只是被關了幽閉,沒有太醫問藥,再拖下去,他是想要廢了自己的腿不成?

「皇帝雖對宣王疑心,但此事到底是抑而不發,宣王被軟禁在何處,如今境況如何,怕就是滄四爺也未必知道。」

無邪點了點頭︰「我自會令皇兄親自迎宣王出來。」

容兮詫異︰「王爺您有辦法助宣王?」

無邪苦笑︰「可他知道了,必是對我不會有好臉子看的,你知道,宣王這人……不是很好相處。」

無邪那表情,說是苦笑,卻也狡黠稚氣得很,便是容兮听了,也忍不住一笑︰「王爺說得是。」

無邪笑了笑,對容兮道︰「容兮姐姐,我想先去看一看他,你隨我來吧。」

「是。」容兮低聲應了。

……

金獸爐子燒著銀炭,夜風呼嘯,將要入冬的卞京極冷,饒是燒了炭,空氣里仍滿是涼意。

秦滄常年住在軍營里,這羽林騎,幾乎成了他滄四爺的第二個府邸,黑暗中,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掠過,這帳子里,便忽然多出了一道不屬于自己的氣息。秦滄常年帶兵,莫看平日里是個性情直爽甚至有些神經大條的人,可他若真是這樣的人,也不可能能活到現在,這拼命四郎,到底不是浪得虛名。

無邪的身影方才進入,那黑暗之中,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秦滄猛然睜開了眼楮,眼底不是毫無睡意,但卻早已在頃刻間消失無蹤,幾乎是一道凜冽的疾風襲來,黑暗中,秦滄的身影快如閃電,那床上早已空無一人,那股帶著凜冽寒意的疾風,幾乎是朝著無邪面門而去的,又疾又準,好似在這黑暗里,他也比別人多長了一雙眼楮一般,前一秒,這分明還在床榻上躺著的人,不知怎的身形一閃,手中竟已握了一把長槍,映著那忽然漏進來的清明月光,寒光一閃,幾乎要穿透無邪的腦門。

無邪並非第一次看到秦滄出手,無論是在賊窩中將她救出的那次,抑或是單槍一人先行殺進野獸包圍圈的那次,秦滄的身手都是極其漂亮的,但像現在這般警惕果決和快如閃電的反應,無邪還是第一次真正見識到。

好在無邪反應極快,她雖傷勢未愈,但憑著她對秦滄的了解,也早做了準備,幾乎是身形一閃之間,便已躲過了秦滄的槍風,躍到了上空,就站在秦滄的長槍之上,清越的嗓音便已在這黑暗中響起︰「秦滄。」

秦滄一愣,好似做夢一般,听到無邪的聲音的那一瞬,整個人都呆住了,先前那滿身的凌厲和威風,也霎時間一掃而光,消退了下去,甚至還維持著那個橫著長槍令無邪站在上面的動作,不可思議地探尋了一句︰「小無邪?」

無邪輕飄飄地自秦滄的槍上躍了下來,上前幾步,靜靜道︰「是我。」

「你怎麼……」秦滄月兌口而出,滿是驚訝,顯然是對無邪竟然回來了,還出現在這里而感到意外。

「怎麼沒就這麼死遁了一了百了,反而回來了?」無邪接著他沒說完的話說了下去,口氣揶揄。

秦滄一時語塞,是被猜中了要說得話之後的羞愧難當,但難以掩飾的是,他見到無邪出現在自己面前,仍是欣喜不已,這才會令一向威風凜凜的滄四爺,突然像個傻子一樣呆住了,在無邪面前,連話都說不完整。

秦滄收回了槍,悻悻笑了兩聲,要去點燈,卻被無邪阻止了,這讓秦滄感覺怪怪的,不知怎的,這黑暗之中,二人共處一室,竟讓他覺得有些緊張和不安,為了緩和自己這古怪的情緒,秦滄便道︰「小無邪,你怎麼來了。」

無邪雖沒讓秦滄點燈,但他二人俱是眼楮好使之人,當然能看到對方,也知此刻的秦滄,亦是形容憔悴,連面上鑽出的青茬子都沒有刮。

「我既是回來了,自然要去探一探宣王。」無邪抬唇,這話暗含了些小情緒︰「也不算辜負了他對我多年的‘教導’。」

這「教導」二字,咬得極為重,听得秦滄都忍不住抖了抖,模了模自己的鼻子,神色有些為難︰「小無邪,三哥他……想必你也知道,父皇軟禁三哥,並不是誰都能知道三哥究竟在何處的,況且我與三哥的關系一向親厚,父皇又豈會不知這其中的道理?」

秦滄此話不假,建帝既對秦燕歸生了疑,自然也會對秦滄設防。

自古高處不勝寒,帝王君主,猶為孤家寡人,注定永世寂寞,縱是自己的子嗣,也是處處猜疑,時時防備。

不料無邪听了,卻忽然嗤笑了一聲,那抬唇嘲諷的模樣,像極了秦燕歸︰「秦滄,別說你不知道他在哪,他那樣神通廣大的人……」

無邪這話里,無盡的嘲諷,也不知是在嘲諷秦滄,還是在嘲諷秦燕歸。

秦滄面色一滯,有些羞紅,眼神也忍不住躲閃了起來,耐不住無邪這番咄咄逼人,活月兌月兌的第二個宣王秦燕歸,讓人有些吃不消︰「小無邪,你莫怨我,那是三哥的意思……三哥他……」

三哥他自有他的打算,秦燕歸斷不會就這樣輕易輸了,這麼多年了,他是什麼樣的人,秦滄心里很清楚,他雖從未了解過他三哥,可對他三哥的盲目崇拜與信仰,已經成為一種本能,無需知道得太多,只需知道,只要是他秦燕歸想做的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就好。這樣強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輕易就輸在這了呢。

無邪听罷,忽然冷笑︰「那我便去闖天牢重地了。」

「你……」秦滄猛然被無邪氣得憋紅了臉,這臭小子,分明就是在激他,半晌,秦滄終于又生氣又郁悶地向無邪妥協了︰「算了算了,我帶你去,我帶你去!你真是,氣死我了。」

這臭小子,小無邪分明是有備而來,連天牢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任誰也不會想到,建帝會真的將堂堂宣王困于天牢重地之中,她卻好似早有所料似的,順帶著,也料定了,他秦滄自有進入天牢的方法。

秦滄便這樣郁悶地帶著無邪去了,因為是秦燕歸的意思,就是秦滄想見他,也一次都不曾擅自進入天牢重地給人話柄,這一回,卻將小無邪也一並帶了進來,秦滄閉著眼楮,都可以想象出他三哥那冷冰冰的危險面孔……

……

天牢冷清,未進入,便能嗅到了潮濕腐朽的味道,更何況身居里面之人?

那天牢,粗糙潮濕的石磚地面上陰冷骯髒,這冰冷刺骨的嚴寒與冷寂,莫說是人了,竟連最擅生存于這種地方的蟑螂老鼠,竟也絕跡。

周圍的空氣沉悶又沉重,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兩個守天牢的侍衛站在冰冷的牢門前,眼楮戒備地盯著那被懸在繩索上之人,那人的兩手雖被高高吊住,雙腳也被腳銬給鏈住,黑長的發絲雜亂地掛在清俊的面頰前,即使如此,那與身俱來的威儀與尊貴,卻依舊讓人感到氣勢凌人,不敢冒犯。

這分明處境如此狼狽之人,可他的神情卻平靜淡然,甚至是高雅不可褻瀆的,這所有的狼狽,好似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一般,從容淡漠得,令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人是得有多狠,才能對滿身是傷狼狽不堪的自己,不曾生出半分憐憫之心,甚至連眉頭也不曾皺過一下?

入地獄的修羅,冥間的羅剎,狠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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