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87 尋常幸福

作者 ︰ 亂鴉

無邪站在秦燕歸身旁,橫豎是插不上手的,便也放棄了,秦燕歸也沒理她,那雙修長的手處理著那些食物,竟是游刃有余,這農舍的主人都紛紛退出屋子了,一時間,這小得不能再小的廚房里,便只剩下無邪與秦燕歸二人,一人身上穿的是衣襟短打,一人身著粗布衣裙,頭上還像模像樣地插著一個蓮花簪子,竟真如山野之間的一對夫婦一般,待無邪也回過這味之時,頓時在面頰上染上了飛快的紅,心底那滋味,很奇妙,奇妙得難以用尋常的言語來描繪,就好比鏡中花,水中月一般,這樣的平凡,在他們這樣的人身上,卻沒好得像是一場夢境,讓人不敢輕易點破這是一個夢,生怕說了,夢便也醒了。

秦燕歸的反應則比無邪要平靜多了,對于無邪心中所思,他恍若未覺,只神情專注地處理著手中的活物,蔬菜,刀刃,人人都說君子遠廚庖,可他卻氣定神閑,就是做這等尋常粗鄙的小事,也讓人感到他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優雅,還有那不可多得地……真實感。

試想那從來讓人感到遙遠得不可攀附的男子,卻也是會受傷,會喜怒,需要吃喝,此刻正在她身旁,像個尋常人家一般動手自力更生,比起在帝王陵里的生死相連,無邪都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他離得她這樣的近,此刻的秦燕歸,鮮活真實,那樣地真真切切。

無邪就站在秦燕歸身旁,時不時湊著腦袋鑽上前,想一探秦燕歸的成果,秦燕歸則似有若無地勾起了唇角,也沒有嘲笑她,反倒指使她拿這拿那,那樣地自然,但總算也令無邪幫上了些忙,打打下手也是好的,不算是個完完全全吃閑飯的。

看著那些食物在秦燕歸的手里慢慢地散發出了香味,無邪的確是有些餓了,肚子便不爭氣地咕嚕作響,趁著秦燕歸沒注意,竟直接上手自那灶子上的鍋中偷食了一口,彼時秦燕歸正好回過身來,便見到無邪因被燙到之後又做賊心虛,故意繃著臉,面頰卻紅得要滴出血來的模樣,不禁失笑,搖了搖頭︰「偷食兒。」

無邪知他這是在笑話她,也窘迫了臉,裝沒听見,飛快地將做好的食物端起來,逃也一般︰「我拿出去。」

秦燕歸沒有阻止她,這一回,無邪總算好歹是給他爭氣了一回,沒有再听到那驚心動魄的摔碗砸碟的聲音,那對救助了他們的老夫婦也從外面回來了,四人入座,他二人看到那桌上像模像樣散發著香味的食物時,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楮,大概是從來沒有想到,眼前那看著像神仙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竟是什麼都會做的,反觀那位漲紅著臉乖乖坐在他身旁的女子,卻是個從不洗手做羹湯的。

對于女人家不會做這些,那老漢是深表吃驚的,反倒是那位婦人好似是見過市面的,不以為然地斥了一聲自家老漢沒見識,熱絡地替無邪說話道︰「老頭子,你懂什麼,盡瞎說,夫人,你別搭理他,他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咱可是听說過的,大戶人家就是事兒多,規矩多,你們也別瞞我,我都知道,你們都不是普通人哩,先前你們換下的衣衫,那隨便一件,都是咱們這些山野莊稼人這輩子見都沒見過的好東西。家里不允你們的親事,你們二人是從家中私奔出來了吧?」

無邪手中拿著筷子,卻被問住了,無從下手,只張了張嘴,紅著臉去看秦燕歸,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地,竟看也未看她,好似說的是與他無關的事一般,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依舊悠然自得地做著自己的事,大有袖手旁觀之意,只唇畔仍噙著那似有若無的笑意,沒有承認那婦人的話,卻也沒有否認。

這要她如何解釋?

無邪心中羞惱,山民直率淳樸,自然有什麼說什麼,也不知無邪是被問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只當她是害臊了,不禁哈哈哈笑了起來︰「說對了吧,我說對了吧,老頭子,以後不懂你就別說話,少說話,就你話多。夫人啊,你真是好福氣,瞧瞧你家公子,長得俊,又會讀書寫字,還怪會疼人的,你啊,福氣喲!不說私奔該不該對不對吧,不過既然互相喜歡,也逃出家里,往後的日子便是往後的日子,女人不會做飯可不行啊,趕明兒嬸子教你,瞧著丫頭你也是個聰明的,鐵定一學就會。」

那婦人說著說著,便覺得這兩個年輕人好似自家孩子一般,便也不那麼生疏了,連說話時的稱呼都改了。

無邪依舊有些不知所措地拿這筷子傻愣著,這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一時進退不得,又是哭笑不得,他二人見無邪臉紅,便也不為難她,嘻嘻笑了起來,轉而對秦燕歸道︰「公子,你瞧著嬸子先前說得可對,得空讓你家娘子向嬸子學點做菜的手藝,往後你們還得成家立業呢,既然都私奔了,可不能認輸妥協,偏要把這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起來!」

「也好。」秦燕歸總算雲淡風輕地應了聲,卻也沒有看無邪,只是那面上淡笑,看在別人的眼里,竟也是不露聲色的溫柔,直嘆無邪真真是好福氣,所以私奔這種事,都說是大逆不道,也不一定都是壞的,瞧瞧眼前這兩人就知道了,他們初見到他二人的時候,渾身都是傷呢,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頭,那傷,可怕得緊,若不是真心疼惜人,哪里會肯舍棄從前錦衣玉食的生活,吃那麼多苦,就為了私奔呢?

這一頓飯吃得異常熱鬧,言笑晏晏,令無邪甚至都有些恍惚,看著那對老夫婦,雖時常拌嘴奚落對方,但卻是滿面的幸福,平平凡凡,真真切切,這小小的屋舍,不需要燒炭,一時間竟好像也暖和了不少一般,無邪靜靜坐在那,對于此刻這樣的尋常幸福,心中的確是艷羨的。

用罷了飯,那夫婦二人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再讓秦燕歸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再踫這些東西了,便說外頭杏子樹正開花,香著呢,且他二人都是大傷未愈,便催著無邪攙扶著秦燕歸在外頭走走,看看花說說話,活動活動筋骨,對傷勢總是有好處的,總之怎麼都好,就是別再踫這些碗筷了。

無邪無奈,便被那對熱情的主人家給轟了出去,秦燕歸倒好似悠然閑適,任無邪攙扶著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山中的月亮卻是格外的明亮,正如那婦人所說,屋舍外頭,的確有成片的杏樹,杏花香,杏果香,清香四溢,隨著一陣微風拂來,足以令人心曠神怡。

那杏樹上正結了果子,蔥蔥郁郁的,青澀得如同一個個稚女敕的孩童剛剛冒出頭來,無邪想起先前婦人說的話,便說道︰「過兩日杏子就該熟了,這麼多杏子,倒是讓人吃不完。」

秦燕歸聞言,那從未注意到這些杏子的目光,也隨之落了上去,神情是少有的溫潤,仿若雲一般輕緩,月一樣柔和︰「杏子是該熟了。」

他這話說得漫不經心,卻好似意有所指一般,無邪愣了愣,只覺得心口撲通撲通直跳,徐徐微風下,秦燕歸那從容溫和的微笑,似冬日里的那一抹暖陽,容顏輝煌,但卻是鮮活的,近在咫尺的。

無邪眨了眨眼楮,才發覺自己竟然露骨地盯著秦燕歸看了許久,不禁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在墓底,我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秦燕歸低頭看了無邪一眼,淡淡道︰「天無絕人之路,你我運氣恰好罷了。」

運氣恰好?他說得未免也太謙虛了些。

在別人看來,或許他們能夠活著出來,的確是運氣,否則又怎麼會尋到當年方士丁一掩藏起來的生路,又在千鈞一發之刻,第二次尋到了生路,憑借著一個連個人都殺不死的發簪,就掌控了局勢?但無邪卻是知道的,那一切,若不是都在秦燕歸精密的掌控之中,怎麼可能一切都如他預料的那般發展,直至救了他們的性命?

「可是……」無邪抿了抿唇︰「你是如何知道……」

無邪的確是將他看作無所不能的人了,秦燕歸則依舊溫和淡定,在這漫山的杏花樹下,清亮的月華靜靜籠罩著,像是覆下了一層神秘的光暈,他在這杏林月華下,輕輕地揚起了唇角,眉目格外分明。

「我們不過是在冒險罷了。」頓了頓,秦燕歸意味深長地看了無邪一眼︰「無邪,你高看我了。」

也低看了她自己。

彼時彼刻,縱使他再無所不能,再洞悉萬物,再城府幽深,有再多的手段和計謀,若非無邪絕對的信任與毫不猶豫地動手,一切,或許又是另一個樣子了。

听了秦燕歸的話,無邪微怔,繼而釋然地笑了,眉目清明,笑容生動。

的確,那是一場巨大的冒險,即便秦燕歸能算計得再怎麼準確,但在那樣的生死關頭,失之毫厘,謬之千里,仍舊是一種巨大的冒險,沒有膽量的人,是決計不會做這樣驚險的事情的。

「無邪,你可有什麼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尋尋常常,粗茶淡飯,閑了,便看一看雲起雲落,花落花開,等果子熟了,便腌作杏干埋在樹下,或將花瓣落酒煮茶,瀟灑時,便醉臥山林,那樣的日子,或許是她夢寐以求的。

他忽然問她這個問題,無邪沒有當即回答,只是怔了一下,不知為何,心中竟莫名地有些慌了起來,秦燕歸不是第一次問她這個問題了,上一回他這麼問她的時候,她便感到好似要發生什麼變故一般,果然,或許就是那個時候,秦燕歸決心放棄了她這顆棋子?那麼這一回呢,秦燕歸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可是要再一次決心徹底地放棄了她?

如夢初醒,這山野農舍中的日子過得再愜意,但到底不是屬于他們的,私奔?這可不適合堂堂宣王與靖王兩個王爺。

無邪挑著唇,笑了笑︰「若是能吃到這里的杏子就好了。」

即便不屬于他們的東西,無邪私心里想著,能夠拖得一日是一日。

「也好。」秦燕歸淡笑著點了點頭,轉而又靜靜地看向那片長得極為漂亮的杏林,無邪就站在他身側,他收回目光,垂眸之間,抬手拂去了落在無邪發上的花瓣︰「待杏子熟了,再與你一同回京。」

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令無邪心中怦然一動,呆呆地看著他,也忘了該作何反應,秦燕歸只抬了唇,笑意幽深,當即令無邪紅了臉。

無邪低下頭來,低低地「嗯」了一聲。就在無邪低頭的一瞬,那蔓延到秦燕歸嘴角唇畔的弧度,終于漸漸地淺淡了下去,深不見底的眸光注視著她,終究是永無止境地幽深了下去,如此冷靜理智的人,又怎會真到了意亂情迷的時刻?

他若是意亂情迷,那便是她和他,一同粉身碎骨的時刻。

似有若無地輕嘆了口氣,秦燕歸望著無邪的目光深沉,又似篆刻一般,凝視︰「無邪,替我取件衣衫來吧。」

無邪抬頭看他,見他的確衣衫單薄,且這入夜了的風又著實冷得很,他又是大傷未愈的,無邪點了點頭,不疑有他,將他扶至了離他們最近的一座石墩上坐下,她便飛快地跑回去,要替秦燕歸取衣衫。

待無邪走後,秦燕歸的神情終于徹底地平靜了下來,靜靜掃了眼那片散著清香的杏林,然後驀然垂下眼簾來,整個人顯得淡漠又清冷,即便穿的是如此古怪的獵戶打扮,但那從骨子里散發出的高雅氣度,卻似那永遠存在于最高山巔的,永世不可攀附的冰雪。

「老四。」

他靜靜地開口,那話音便化作了這風中的一處回應,輕輕地飄落在了地上,待他的話音落定,那片杏花林,果然發出了細細簌簌的聲音,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從里面走了出來……

從里面走出的人,正是秦滄無疑。

秦滄面容憔悴,臉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子,眼神也是疲憊,眼窩下面的黑青了一圈,若不是這天生底子好,生得五官俊朗,氣宇軒昂,否則此刻的秦滄,哪里能讓人聯想到那個意氣風發的滄四爺?

比起依舊優雅寡淡的秦燕歸來,倒是秦滄看起來還更像是個剛從鬼門關里闖出來的人一般,狼狽不堪。

一路尋來,秦滄的確是憔悴了不少,他幾乎是幾天幾夜徹夜不眠了,一個是他三哥,一個是小無邪,這二人都是他最重視的人,就算人人都說小無邪已經死了,可他卻是知道的,只要他三哥在,哪里又會那麼容易讓小無邪就這麼死了呢?

為此秦滄是堅定不移地這麼認為著的,可他一路尋來,卻一日一日地希望落空,慢慢地,不禁也要慢慢地憔悴下去了,如今尋到了他三哥,一時間他反倒不敢出來了,他此刻這滿臉胡茬子還眼窩黑青頭發凌亂渾身發臭的模樣,還真不好意思就這麼讓小無邪給瞧見了,若不是這一次仍被他三哥給看穿了行蹤,他決計不會就這麼現身的,好歹也容他找個地方刮一刮胡子換一身衣衫再束個發,神清氣爽地來了,才肯現身。

但自己就這麼被秦燕歸給瞧破了行蹤,秦滄不得不感到有些郁悶,哭喪著一張臉走出來了。

秦燕歸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反應,好似沒看見秦滄身上那比自己更甚的狼狽一般,淡淡道︰「老四,京中的情形如何?」

說到正事,秦滄亦是面色一正,臉上那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而郁悶發愁的神情也一掃而光,瞬間凜冽了下來,低聲在秦燕歸耳邊低語了幾句。

也不知他是說了些什麼,只見秦燕歸神色依舊淡漠,只是比起先前,竟越發冷淡了起來,眉間也微微地簇起,什麼都沒說。

就在此時,原本返回去替秦燕歸取衣衫的無邪已經回來了,人雖還未到,但秦滄便已听到了腳步聲,那雙布滿血絲幾夜不曾合眼的眼楮,當即明亮起來,也忘了自己這一身狼狽,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一見無邪。

「老四。」

秦燕歸這一聲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聲音,卻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秦滄當即又有些沮喪了下來,但也沒說什麼,只好扼下沖上去的沖動,向他三哥告辭,他的身影,便很快地鑽回了那片杏林里,幾片索索作響之後,那林子便又恢復了寧靜,大概是人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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