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嫡女之再嫁 第【64】章 人間有情天

作者 ︰ 清風逐月

長安這才擱下了手中的事,又遣退了一屋子要稟報的丫環婆子,讓紫鴛帶著一個個在隔壁的花廳里先忙著去,這才理了理衣裙,笑著拉了庾十四娘坐下,歉然道︰「庾妹妹可是怪姐姐這段日子忙碌,沒時間陪著你,這才巴巴地趕著年節前便要離開?若讓長公主知道了,怕是得怪姐姐行事不周了。」

「沈姐姐千萬別怎麼說。」

庾十四娘趕忙擺了擺手,這段日子相處下來,長安行事謙和有禮,各方面都是周到,連府里做衣服都沒忘記他們叔佷,這般貼心,她心里早就感激不已,萍水相逢,能得這般相待已是不易了,她如何還能要求更多?

「那定是有什麼原因了。」

長安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庾十四娘這趟來得及,怕是家中真有什麼變故了。

「前段日子五伯父就寫了信給我父親,本是要命人來接我們,只是家中祖父身體不適,這才耽擱了……」庾十四娘說到這里眼眶微紅,話語哽咽,「昨日里終是見著了家里來的下人,呈上父親的信函,才知道我祖父怕是……怕是要不行了,這才趕著回家,就怕見不到他老人家最後一面……」

話到末了,庾十四娘已是泣不成聲,長安也只得在一旁勸慰著,大周立國,孝字為大,為人子孫,自然孝敬長輩,眼下庾老太爺若真是病危,怕是呆在各處的庾家子孫都要齊聚一堂了,也無外乎庾十四娘要這般心急地趕回去。

「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什麼時候起程?」

長安知道這事不能擋著,只能看看庾十四娘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我來姐姐苑子里便著丹兒收拾了,東西也不多,理好了便能起程。」

庾十四娘抹了抹淚,握著長安的手,話語真切,「這次出行能與姐姐認識,實在是十四娘之幸,姐姐若不嫌棄,他朝得空了定來穎川看我。」

「自然。」

長安回握住了庾十四娘,忙對著一旁的紫雨吩咐道︰「讓紫鴛去庫房里取兩只老參,再並一些滋補的藥丸,一起給庾姑娘帶上。」

「姐姐這如何使得……」

庾十四娘正要開口拒絕,長安卻道︰「妹妹莫掛在心上,雖然我只兼管事,但這個主到底還是能做的,再說長公主知道了也只會欣然應允,一點小東西,哪里值得介懷!」

長安知道庾十四娘是怕她私自拿了府里的東西送人長公主會怪罪,這是在為她考慮,她自是心中一暖,看來這個妹妹真沒白交。

長安這樣一說,庾十四娘自然便不好再推月兌,只得笑著道了謝。

長安又道︰「庾五爺的腿傷怕是還沒好利索,這出行可方便?」

「不礙事的,」庾十四娘搖了搖頭,「家里來了好幾個年輕力壯的家丁,平日里都是坐著馬車,抬上抬下也有人幫忙。」

「那就好。」

長安遂放下心來,見著屋外閃過一人影,她正一納悶,卻不想那白袍男子已經大步跨了進來,目光卻是當先凝在了庾十四娘身上,驚訝道︰「你怎的突然要走?」

庾十四娘一驚,不由紅了臉,卻是倔強地沒有回頭,只有幾分賭氣地低聲道︰「我走我的,世孫何必掛懷?!」

這下輪到長安詫異了,什麼時候這對小青年竟然有了這樣飛速的進展?

是在她忙得天昏地暗的時候,還是長公主差了白墨宸多多照看庾家叔佷的時候?

不管怎樣,還真是姻緣天定,輪不到她插一腳也能成事。

「你這是怎麼了,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嗎?」

白墨宸很是納悶,也是他實在不懂女人的心,對庾十四娘這樣變化他感覺莫明其妙。

「這個……要我回避一下嗎?」

長安站起了身,表情也有些尷尬,雖然對白墨宸從進屋開始就忽略了她的存在暗地里感到有些憋屈,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這是小年青鬧矛盾了,她就別在這里呆著礙事了。

「沈姐姐別走!」

庾十四娘卻是一把拉住了長安,站起身來瞪向白墨宸,目光幽幽,語含怨氣道︰「你昨日里不是在花園和一個姑娘聊得正歡,哪里還記得我?」

長安這下懵了,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長公主這一行前來瀾州隨行的僕人沒帶多少,很多丫環都是到了這里後才向人伢子買來的,有些臉孔生的,怕是長安也認不完。

或許白墨宸庾只是與哪個丫環說笑了兩句,庾十四娘這個飛醋吃的可真是……

只是眼下被庾十四娘拉著,長安也不好用力掙月兌,只得將頭撇向了一旁,假裝她不存在。

「昨日里……」白墨宸似在回憶,卻猛然目光一亮,「你是說小音?」

「還小音呢,喚得真親熱!」

庾十四娘氣得手指用力一揪,長安頓時眉毛擰成了一團,那是真疼啊,她這下不得不出聲了,「妹妹,想必只是個丫環罷了,你何必與他置氣?!」

言罷,不等庾十四娘開口,長安又對白墨宸道︰「表哥,庾老太爺病危,庾姑娘這才要趕著回穎川,剛才在我這里都哭成了淚人,你可別再惹她生氣了!」

平白無故地被人冤枉了一通,白墨宸心里正窩火,可此刻听長安這一說,他才恍然大悟,也不去計較這無傷大雅的小飛醋,趕忙過來勸著庾十四娘,長安趁機掙月兌了出來,站到一旁去了。

眼下,長安還真不好離開,不然留著兩個在一處,孤男寡女難免會有風言風語,對倆人都不好。

她只得呆在屏風外靜靜守著,就盼他們倆人快將問題解決,繼續和好如初。

屏風內,庾十四娘哭得梨花帶雨,白墨宸在一旁干著急,好不容易歇口氣了,他趕忙遞上自己的汗巾,卻被她一把給退開,悶聲道︰「顧著你的小音去吧,何必管我?」

「十四娘,一個丫環罷了,你若不提起,我都忘了她是誰。」

白墨宸嘆了口氣,深覺女人不易哄,卻又發不得火,只得繼續道︰「我心里只有你,天地可鑒,日月可明!」

說起他們倆的姻緣白墨宸真是有點啼笑皆非,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便對欺負她很有感覺,他特別喜歡看她受了委屈,噘著嘴一臉不憤的表情,一來二去之下便真的動了情,這感覺很是奇妙!

「哼!我不信!」

庾十四娘瞟了白墨宸一眼,哭聲漸止,明顯是有松動了,甜言蜜語哪個女人不愛听,特別是對著自己心儀的對象,那便是更加管用了。

「不信我就……」

白墨宸眼珠子一轉,突然便湊近了庾十四娘,邪邪一笑,「親你一口!」

說是遲,那是快,庾十四娘一驚,白墨宸的唇已經印在了她的臉龐,一觸即分,但那點溫熱也足夠燒得她面頰紅燙,就如火碳一般。

又是一陣打情罵俏,亦嬌亦嗔,之後漸漸平緩,終于有了笑聲,長安這才撫了撫胸,現在的小青年啊真是不得了,剛才那一茬可是讓她肝都顫了,若是被長公主知道了,怕是她也逃月兌不了幫凶的嫌疑。

若真是朗有情妹有意,這事還是要盡早敲定的好,若是庾老太爺真有什麼意外,那麼庾家皆要守孝,兒子輩的是三年,孫子女輩的便是一年,庾大人要丁憂至少守制二十七個月才能再次起復,雖然官職恐怕難復原位,但這守孝卻是誰也沒能免的,而在這中間一切婚嫁都不太適宜。

雖然說庾十四娘只一年的孝,但一年後全家也都在孝中,她真不好就這樣嫁了,辦的也不會熱鬧,這對庾家嫡女來說,確實是虧欠了。

但若是等個三年,庾十四娘如今十四了,三年後便是十七,年紀也不算太大,但如這中間男方又有了什麼變故,諸如退親另娶之類的,那就真不好說了,歲月蹉跎,再擇良婿怕又是一段日子了。

所以想來想去,庾老太爺還是挺住的好,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孫女,也至少拖到能喝上一杯孫女婿茶才行。

也不外乎長安一時之間想這麼多,她也覺著庾十四娘好,這姑娘正氣,沒什麼壞心眼,將來當上侯爺夫人也必定是個慈善的,主母正派不偏,子孫後代才能有福,至少不用落得像她一般。

就算白墨宸想要隨性而為,庾十四娘受的禮教管在那里此刻自然也會幫他節制,不多會兒,白墨宸便先行離去了,只是見著長安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回到屋里,見著庾十四娘已是一臉羞澀,她自然不好再打趣什麼。

「好妹妹,若是你今後真成了我的表嫂,那敢情才好!」

長安握住庾十四娘的手,這話倒說得真摯。

庾十四娘卻是害羞道︰「這八字還沒一撇呢,沈姐姐快別亂說了!」

即使心中歡喜,這論及婚嫁之事也不是她一個大姑娘該說的,如今庾十四娘心中只盼望著白墨宸將這事稟了長公主,若是白家來提親,想來自己父親說什麼也不會拒絕的。

「是,是……」長安笑著應了,卻是道︰「我只想著明年夏天你便及笄,若是能借著喜事沖沖,說不定庾老太爺這身子也能大好!」

長安說完這話,目含深意地看了庾十四娘一眼,她這是在提點十四娘,有些事要辦就趁早,遲則生變。

庾十四娘一怔,這才醒悟過來,不由感激地看著長安,「謝沈姐姐。」

畢竟倆人也不是親姐妹,長安能為她考慮到這一層,庾十四娘不可能不感動,就是親姐妹也未必能如此啊。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這點誰也逃月兌不了,祖父病危,庾十四娘也不是不難過,只是日子還是要照樣過下去,提前為家族為自己謀算也沒有什麼錯處,就算祖父得知這個情況,怕也是想庾家能與武安侯府結親的。

庾十四娘叔佷離去的很快,長安備好了東西親自送到門口,白墨宸騎著馬兒隨行一路,想來是要將他們給送出瀾州的地界。

看著遠去的馬車,長安嘆了口氣,只能希望庾老爺子身子夠硬朗,能挺過這一關了。

除了辦年宴的忙碌,年前還要準備些東西送回京城的國公府,不管人在不在,這份孝道是免不了的,長安跟父親商量了一番,采買了些瀾州的特產,又備了些絲緞錦帛,挑了一張上好的白虎皮,再裝上兩箱滋補的藥材,這便命了人送回京城去,不管沈老夫人喜不喜歡在不在意,總歸是一份心意。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祭灶神,這事紫鴛在一旁幫著辦,倒也熱熱鬧鬧。

到了臘月二十四便是掃塵,每逢春節來臨,家家戶戶都要打掃環境,清洗各種器具,拆洗被褥窗簾,灑掃六閭庭院,撢拂塵垢蛛網,疏浚明渠暗溝,丫環婆子們干得也賣力,到處都洋溢著干干淨淨迎新春的歡樂氣氛。

接著便貼春聯、貼窗花和倒貼「福」字,再掛上濃墨重彩的年畫,一切收拾得妥妥當當,充滿了喜氣,便只待年二十九這夜賓客盈門了,真正的臘月三十還是要全家團圓,可不能將別人給強留著,就算是長公主也是通人情的,所以只把年宴擺在了這臘月二十九。

這宴分前後院擺,自然是男賓女客各自分開了的,長安也就在正房這邊張羅忙碌著,累到不行,難得坐上一坐,便听得院子里有小孩在唱道︰「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長安不由莞爾一笑,這是民間的過年歌謠,听來還別有一番意味,只是在她安排下便沒這麼細了,只要把大方面做好了,長公主便不會挑什麼錯處。

「那是誰的孩子?」

長安透過窗戶望了過去,院里有兩三個孩子,男孩扎著總角,兩個女孩略小些梳著小辮子,三人圍著跑著,玩得很是快活。

紫雨也探了探頭,低頭琢磨了一陣,才道︰「怕是伍嫂和祥嫂子家的孩子。」

這伍嫂和祥嫂子的男人都在衙門里當差,長公主他們才到瀾州,家中隨行的僕役沒帶多少,便在當地招了些人,有些是買進,有些是雇佣,這伍嫂和祥嫂子倆人便算是雇進來的,也算是給了個方便。

「賞他們些踝子吧,年下也圖個喜慶!」

長安揮了揮手,紫雨便笑著走了出去,招來幾個小孩,一人分了兩個銀踝子,又指了指窗戶里的長安,幾個小孩立馬便跪下磕了頭,口中道著謝,這才笑嘻嘻地牽著走了。

這過年本就準備了許多個裝了銀踝子的荷包,難得過年,打賞是必不可少的,這時長安才感嘆怎麼沒將紫雲給帶了來,若是有這丫頭在,裝用的荷包定是不會少的,眼下也只得到繡坊里去買,因為趕得倉促,手工精致不了,這布料也差了許多,但用來打賞下人也算是勉強得宜了。

紫鴛轉了進來,對著長安一福身,「小姐,廚房里準備的東西都妥當了。」

今兒個請宴是聘了瀾州「廣悅樓」的主廚來打理,再配合著原本侯府廚娘的菜色,再有紫鴛做個幾個京城時興的小點,長公主已經過目了菜單,很是滿意,長安也就照著這般做了。

「辛苦你了。」

長安笑著點了點頭,起身道︰「如此就回屋里換身衣服吧,眼見著客人便要來了。」

長公主是不可能出面迎客的,這任務自然就落在了長安身上,接下來怕是有得忙了。

未至申時,客人便陸續到了,前院里有白墨宸率隊相迎,女眷們直接坐了小轎到二門,再由丫環領了來,長安便在正廳里等著,一一混了個臉熟,便讓人領著這些貴婦小姐們去看戲。

戲台是昨日便搭好了的,就在正房的後花園里,花園旁有個精致的圓湖,湖上搭了兩層的涼亭,設了桌席茶點酒水,再用夾棉的藍布帷將三面給圍了擋風,角落點了暖爐烤著,倒不覺得有寒意。

坐在亭子里看戲,遙遙望去,戲台上的青衣唱功俱佳,聲情並茂地演著一出《二進宮》,戲台旁,梅花開了一叢又一叢,清雅的香氣繚繞不散,這樣的美景閑情,任誰都要道一聲好。

長安只不過陪著一眾貴婦坐著看了一會戲,听得又有丫環來報,知是哪位女眷的車架到了,她便起身迎了出去。

自然,能得長安親迎的除了瀾州府轄下的幾個知縣女眷,再有便是這里的世勛之家,統共也就一個遠山伯,一個錄陽侯,這兩家的爵位這一代也是到頭了,听說家道已經開始末落,只維持著表面的風光罷了。

余下的豪門仕紳雖然沒發帖子,但卻是自發地來拜見長公主與武安侯,長安也沒閉門謝客,讓丫環領來見見也就罷了。

但眼下來的這一位,她卻定是要去親迎的。

「這位蒼盧縣令夫人的家世你可打探清楚了?」

長安一邊走一邊問,這是她前兩日交待紫雨的事,今日便要好生會上一會了。

蒼盧縣令池毅是內鬼一事,長安已經告訴了沈平,只是眼下年節,沈平考慮著也不好多生事端,只派人盯緊了池毅一家,就近日來看,卻是沒什麼異常,他們便更不能輕舉妄動了,以免打草驚蛇。

長安也是想著,怕這池毅還沒有模準長公主的脾性,眼下緩一緩也是有可能的,正好借著這次的年宴讓自己的妻子打個先頭陣。

大家都知道這明面上做官的是武安侯,但最後決策者鐵定是長公主,這便是皇室的權威。

「打探清楚了。」

紫雨點了點頭,遂附在長安耳邊低聲說了一通。

原來這池夫人也不是無名小卒,听說她從小便是瀾州排得上名號的才女,只是父親因瀆職而致官職被撤,全家人流落他鄉下落不明,再回瀾州時便嫁給了池毅,成為了縣令夫人。

「瀆職?」

長安腳步頓住,眉頭微微一皺,「可知池夫人的父親從事何官職,因何被撤?」

「好似是茂良縣縣丞,具體犯了什麼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紫雨撓了撓腦袋,頗有些歉然地說道,這事她是盡力去打听了的,雖能知大概邊框,但要深究卻不易。

「我知你盡力了就好,不用多想。」

長安掃了紫雨一眼,兀自深思,這里面怕是要牽扯些旁枝末節,紫雨查不到,那就換個內部的人去查,她倒有個上好的人選。

「茂良縣麼……」

長安眉頭微微一皺,瀾州府算是大府,轄下有五大縣三小縣,在州府中也算得上是地域廣闊人口眾多,而這茂良縣便是其中五大縣之一。

從前犯事的官員之女再重回故地,竟然還能嫁給蒼盧縣令當正妻,這池夫人莫不是有什麼了不起的手段,便是有個過硬的後台了。

長安抿唇一笑,眉頭緩緩舒展,或許她已經找到這件事情的切入點了。

長安攜著紫雨趕到時,那池夫人已經落轎多時,靜靜地等在那里,她著一件栗色點金遍地花的灰鼠皮毛襖子,足蹬一雙棕紅鹿皮的短靴,只那背影便覺得有幾分婀娜。

「池夫人。」

長安走近,站定,輕輕地喚了一聲。

池夫人轉過身來,卻是一張年輕的芙蓉粉面,只是面容有些清冷孤傲,眉目間更有一絲顯而易見的疏離及淡漠,見著長安,微微曲膝,不急不緩地行了一禮,「沈娘子有禮了。」

即使長安無誥命傍身,那她也是國公府正經的嫡出小姐,武國公的女兒,比起縣令夫人,那身份是只高不低的。

「池夫人快請起!」

長安上前兩步虛扶一把,池夫人自然便是順勢而起,兩雙明眸相對,一雙含著興味,一雙帶著疏離,看起來倒甚是有些怪異。

據長安所知,這池毅也有四五十來歲,前妻生下的嫡子都比如今的池夫人大上幾歲,這老夫少妻的組合雖然也是平常,但她總覺得眼前的女子骨子里就有種傲氣,若說是她與盜匪合謀,怎麼看怎麼都不像。

「一見池夫人便覺著有些面善,夫人可莫怪我唐突了。」

長安笑著說道,作勢要挽池夫人的手臂,卻被她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開了,只听她道︰「今日應邀而來已是惶恐,小婦不敢高攀。」

雖然說著恭敬的話語,但池夫人那挺直的背脊卻帶著幾分不屈,顯然是言不由衷的,長安也只作不知,便讓紫雨前面帶路,向戲台而去。

一路上長安幾次與池夫人說話,她都是言語淡淡,回答了問題便不想多說,有著明顯的排斥與警惕,這點倒讓長安不意外,或許就算這池夫人不是同謀,那也必定是知曉了幾分池毅的行事,對方身份不明性情不明之時,該掖著還是要掖著。

想了想,長安便也不多做計較,再說眼下她最好奇的便是當年的茂良縣縣丞到底是犯了什麼案子,全家人為什麼就這樣銷聲匿跡了,還有池夫人的意外歸來,這些都是疑點,或許查明了這一切,對最終他們剿滅匪患是有莫大幫助的。

亭子里,許多貴婦人見著長安來到都笑著打招呼,但瞧見她身後的池夫人時,面色微閃,即使有幾個勉強打了招呼,也似口不對心,虛應罷了。

這樣的情況更是奇怪了,好歹池夫人是縣令夫人,怎的在一眾女眷中這般的不討喜呢?

長安壓下了心頭的疑惑,笑著應對了一陣,便款款落坐,巧的是她坐位的一旁坐著的便是茂良縣縣令夫人,這位茂良縣令連任了六年,是以在池夫人父親為縣丞時便是他的頂頭上司。

長安才剛坐下,這位魯夫人便巴巴地湊了過來,小聲道︰「沈娘子剛到瀾州怕是不知,這位池夫人家世可不怎麼好,人也生得高傲,這里大半的女眷都不喜與之來往。」

「喔?這是為何?」

長安挑了挑眉,假裝不知地燃起了一絲興味。

魯夫人見長安來了興致,又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池夫人,這才又靠近了一分,低聲道︰「沈娘子有所不知,當年池夫人他爹還是咱們老爺座下的縣丞,只因行事偏頗操守有失,這才被罷了官職,他們全家人都走了,那時的池夫人不過十二歲年紀,當時我看著也是好的,只如今再回到這里,竟是莫明奇妙地做了池大人的續弦,這不說年歲差距老夫少妻,誰知道她圖的是個什麼?」

話到最後,魯夫人的語氣里明顯夾雜著幾分不屑,家道中落倒沒什麼,重要的是有骨氣,明明是貪圖富貴攀了高枝,眼下卻還是一臉傲氣,唬誰呢?

「那池夫人嫁了多久,可為池大人生下一兒半女?」

長安抿了抿唇,雙手不自覺地撫向了月復間,或許女人生了孩子對家的歸屬感會更強烈些,即使不為男人考慮,也會為孩子著想,怎麼著都會為了這個家好……曾經,她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往事不堪回首,長安不由在心中低嘆一聲。

魯夫人這才捂唇笑了一聲,「池大人年紀也不小了,家中姬妾美婢又多,哪里能只顧著池夫人,這子嗣就……再說池大人家中早已有嫡子繼承家業,想來池夫人生不生也是一樣。」

魯夫人言下之意便是池夫人只是池大人取回家的一個擺設罷了,有個年輕美貌知書達禮的夫人,與各家太太應酬時也拿得出手,恩愛不恩愛不重要,生不出子嗣也不要緊,既然只要面子,也就不怎麼要求里子了。

長安暗暗點了點頭,對魯夫人道了謝便不再多言,魯夫人見話已經說到,長安也似領了她的情,遂也閉了嘴高興地繼續看戲了。

眼角的余光掃過角落的位置,池夫人正端坐在凳上,目不轉楮地凝著戲台,好似真的在欣賞一處好戲。

明明給她排的位置是在這些縣令夫人當中,她卻推說臨時再入席多有不便,且自去尋了角落的位置坐下,長安暗想是她不想與人交流,還是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這倒也不是個沒有眼力介的人啊。

說真的,長安倒覺著這位池夫人沒那麼討厭,只是不喜與人親近罷了,不管是真高傲還是假做作,時日一長便什麼都明了了。

申時一到,戲台唱罷,便有丫環來稟了長安一切安排妥當可以入席了。

待大家相邀著坐定,長公主才姍姍來遲,一身明黃色雙鳳織錦長襖穿在身上,襯得她容光煥發威儀無比,高聳的雲鬢上兩顆南珠熠熠生輝,耀花了夫人小姐們的眼。

貴婦夫人們齊聲問好,盡是笑容可掬一臉喜色,也許對某些夫人小姐來說,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瞻仰到皇室公主的儀容,如今有這番機會,說出去那也是長臉的事。

長安親自扶了長公主落坐,長公主說了幾句喜慶的話語,再來就是一番勉勵,眾人連連稱好後,就餐便在一片歡喜中無聲展開。

也許是席間太安靜了,長公主發話讓大家隨意,倒是有兩位愛說愛笑的夫人湊了趣,但之後又是一片安靜,長公主抿了抿唇,索性也不再管了。

讓見慣了小溪河水的人驟然見得湖泊海洋,除了驚嘆,還能保持平日里言行舉止的十之一二便是慶幸了,長公主應對這些場面早有心得,是以也沒有想像中的失落與不快。

長安是不知道這些人吃得壓抑否,她倒是為長公主布了菜之後便專心品了幾樣,這瀾州的菜色偏麻辣,吃進嘴里便覺得一陣火熱,倒是挺對她的胃,這樣的時節吃來也是暖了身子。

席間長安也有些留意那池夫人,她倒是終于與縣令夫人們同坐一座了,可沒一人與她說過話,她獨自飲了杯小酒,吃了幾口菜便放了筷子,端莊地坐在那里倒是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

或許行事越謹慎的人,越怕自己出了錯,所以少說少做,不管是否有些特立獨行,到底是與己與人都不傷的。

宴席到了最後,長公主也是率先離了席,夫人小姐們不敢前去打擾,也只得與長安道別,那位池夫人卻是走到了最後。

長安將魯夫人等一眾女眷送上了車,轉過身,池夫人帶著丫環卻仍舊等在那里,天色暗了下來,琉璃宮燈在丫環手中忽明忽暗,她撐著手掌望了望,好似池府的車駕還未到一般,又見著別府的車駕早已經遠去,一臉懊惱的模樣。

長安淡淡一笑,走近了道︰「池夫人,可是貴府車駕有誤,不若我遣白府的車駕送夫人一程?」

那丫環一臉驚喜,就差猛點頭了,池夫人卻是客氣道︰「這怎麼使得,府中的車駕小婦怕是坐不得。」

「如何坐不得了?車駕便是與人便利的。」

長安似微微一怔,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笑非笑道︰「我總以為人之生而平等,貴賤之說全看自己心里的那一桿秤,卻不想這物也被分了貴賤,池夫人到底是低看了自己,還是高看了別人?」

有些人自傲,或許正是源自心里深深的自卑,只是不知道池夫人是不是這樣的人?

長安這話一出口,只見池夫人的目光猛然一縮,帶著幾分詫異地望了過來,紅唇微微翕合著,好似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緊緊閉合,斂了神色,沉默不言。

「備好車駕,送池夫人回府。」

長安轉頭對著紫雨吩咐了一聲,對著池夫人微一頷首便轉身離去,留後一道意味深長的探尋目光。

轉過身去,長安的唇角卻是淡淡地抿了起來,她已經布了餌,至于池夫人要不要上這個勾,便只能耐心等待了,或許在內心里,她是不希望這個女人與盜匪有任何牽連的,但此刻結局未定,誰又能說得準呢。

臘月二十九一過,年三十便翩然而至。

長安半下午便放了府中幫工的僕役回自個兒家里過年,所以此刻府里倒是清靜異常。

長安正在屋里逗弄著鸚鵡,這只紅嘴綠毛的鸚鵡倒是前段日子王治差人給送來的,裝在青竹所編制的腰鼓形鳥籠里,籠里還裝了根棲架,再配了兩蠱小木桶,一蠱飲水一蠱裝吃食,倒是煞費心意。

跟著這鸚鵡一同附上的還有一封王治的親筆信函,無非是抱怨渠江一役他竟然被秦暮離給調派到了搞後勤,這才沒能遇到長安父女,很是遺憾,待下次有了機會,再來探望她,還叮囑她多加小心,再遇險情應以自身安危為重,切不可莽撞雲雲。

看了信後長安不禁莞爾一笑,沒想到這七表哥羅嗦起來倒是與女人有的一拼,但另一想,他能知道這些事情,定是遇到了秦暮離。

秦暮離啊……想到這個男子,長安又是沉沉一嘆,那一日他離去前說的話語似乎又浮上了心間,這段日子她太過忙碌,忙碌到連她自己都以為已經將他拋在了腦後,卻不知道任何一個不經意與他相關的人和物出現在眼前,都會喚起她刻意想要深藏與掩埋的記憶。

等他,或是不要嫁給別人,這兩個承諾她都不敢輕易應允,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啊,本不該有任何交集,耐何卻有了這一次又一次的糾纏呢?

難道,這又是命運對她開的玩笑嗎?

長安正在怔神間,紫鴛卻是一步跨進了屋里,身後跟著的紫雨手中抱著一方琴,只是被封在了紫銀紅色繡玉蘭花的薄絨琴套中。

「小姐,有人送來了這琴。」

紫鴛有些納悶地說道,听門房說這送琴來的男子只是道了長安的姓名,留下琴便離開了,根本不知道是誰送的。

紫雨則順勢提起了鳥籠,直接將琴放在了桌案上,那鸚鵡撲騰著翅膀抗議了幾聲,卻被紫雨無視,圍了防風的籠套,直接掛在了屋外的廊下。

「琴?」

長安這才回過神來,秀眉一挑,目光凝在了桌案上,她在瀾州府也沒什麼舊識,會是誰送她的琴呢,倒是奇怪了。

紫雨抱胸倚在一旁建議道︰「小姐不如打開來看看這琴的好壞,便知對方是不是有意戲弄了。」

「我來拆。」

紫鴛上前解了繩頭,輕輕將琴套給退了出來,她也是怕這琴真的名貴,所以手上小心翼翼,沒有踫到內里的一點。

長安在一旁看著也沒阻止,她也生出了幾許好奇,直到琴套褪盡,一方長琴盡呈眼前,她才目露驚訝,止不住捂唇輕呼了一聲。

長安伸出了右手,輕輕地觸踫這方長琴,她的目光是那般專注,動作是那般輕柔,似乎真的怕手中一個起落輕重便破壞了這琴一絲一毫的完美。

「小姐,這當真是名琴嗎?」

見著長安驚訝的神情,紫鴛也不由出聲問道,雖然她不能分出琴的好壞,但見這琴身圓潤又隱藏著復雜的紋路,長弦錚亮,泛出一股沉遠而厚重的光澤,竟然比國公府里小姐常使的那把琴看上去還要珍貴上幾分。

「這是絕世名琴--九霄環佩!」

長安心中泛起一股莫明的激蕩,手指壓在了弦上,只覺觸手微涼,順滑中帶著柔韌,確實是一方好琴。

據說是九霄環佩琴為伏羲式,杉木斬成,木質松黃,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軫、雁足,刻工精美,琴身髹朱紅色漆,鹿角灰胎,間以歷代修補之墨黑、朱漆等,琴身通體以小蛇月復斷紋為主,偶間小牛毛斷紋,琴底之斷紋隱起如虯,均起劍鋒,龍池為圓形,鳳沼作細長之橢圓形,以漆作賠格,琴面以微隆起之勢成納音。

琴背池上陰刻篆書「九霄環佩」,是為琴名,龍池下刻「清和」篆印,此琴弦長三尺三寸,音質蒼古,琴音絕佳,據說早年便已經流失,卻不知今日盡能呈現眼前。

長安雖不是極愛琴,但也知這九霄環佩琴的珍貴,手指觸及,忍不住撥弄了兩下,弦音一起,竟是讓人欲罷不能。

一曲高山流水,一曲良宵引,再一曲關山月,琴音流泄,如天籟絕響,長安竟然是停不下來,深深為這音色而陶醉著。

「小姐!」

三曲作罷,余音繚繞,連紫雨與紫鴛都發出了一聲如夢似幻般的贊嘆!

「真是好琴!」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任飛揚,要彈出這樣流泄婉轉的琴音,琴技當然算是其一,但若是沒有名琴相伴,這音色上便會打了折扣,算不得絕響了。

「這琴如此名貴,怎的送琴之人竟然不留下姓名?」

紫雨也在感嘆,雖然她是牛嚼牡丹半點不通,但到底能為琴音所感,也是一番陶醉。

「這琴……」

長安嘆了一聲,右手撫在琴上,或許她也能大抵猜到這琴是誰所送。

她會琴,但卻很少彈之,而最近她的一次彈琴卻在是國公府為秦暮離送行所撫,若她沒有想錯,這琴該是他送來的,還趕在年節這一天,是以慰她遠在她鄉的情愁嗎?

他怎知她這段日子的忙碌,忙到無暇他顧,也忙到沒有時間來想他。

只是他這樣的舉動,又在她本易動搖的心間插上了一把名為感動的大旗。

他本已是諸事纏身,卻還花了心思為她尋來了這絕世名琴,這可是金錢買不到的,她怎生受得起?

指間一一撫過順滑的琴弦,圓潤的琴聲在耳邊輕響,仿佛他離別時的低語。

這琴……她真是說不出的喜愛,但這樣貴重的禮物,她能安心地收下嗎?

「小姐知道這琴是誰所送?」

見著長安的神情似惋惜又似惆悵,紫鴛才敢作此猜測。

長安看了紫鴛一眼,又嘆了一聲,卻是閉口不言,半晌,才起身擺手,淡淡地道︰「將這琴給裝好,暫時封存。」

這琴她受不起,她自當找個合適的時機還給秦暮離。

紫雨與紫鴛對視了一眼,倆人都不傻,心下自然是有些明了了,神色便都沉了下去,本該是喜慶,卻生生成了愁腸,她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熬過了這個下午,晚膳時大家聚在一起,連長公主祖孫三人再加上沈平父女,也不過五人而已,昨日里宴上油膩,今日年節下反倒吃得清淡了幾分,想來都有心事,大家也不多話,年夜飯用過便各回各屋了。

年夜這一天守歲,紫琦是看著府里的水缸貯滿了水,米缸填滿了米,這才撐著一盞羊角宮燈回了房,這一夜燈火是不能熄滅的,以象征「歲歲有余」、「年年不斷炊」的好兆頭。

這一晚,長安也是足足撐到了天明時分才倒在了床榻上,明明困倦至極卻也睡不著,腦海中似乎還響起了那錚錚的琴音,那一場開到荼靡的花雨,桂花樹下,是他執劍起舞的身姿,如蒼柏青松一般挺拔瀟灑,回眸時淺淺一笑,子夜般的星光中盡是她明媚的容顏。

翻來覆去那張剛毅的面容卻是揮之不去,長安不由懊惱地低嘆,辰時一到听到屋外的爆竹一響,她索性一翻身便起了床,听著外間的熱鬧,決心將這些心煩都暫時拋諸腦後。

大年初一,在民間有「開門爆竹」一說,家家戶戶開門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爆竹,以嗶嗶叭叭的爆竹聲除舊迎新,所以此刻一個爆竹剛剛炸響,便是接二連三的聲音,長安讓早已侯在門外的小丫環為她梳洗,再喚來紫鴛給她更衣梳頭,特意著了一件玫瑰紫金瓖如意的厚綢灰鼠襖子,再別上一支紅寶石的喜鵲登梅簪,看起來喜慶意頭也好。

大家初一了,自然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打扮得整整齊齊,來府里拜年的人該是不少,很慶幸,瀾州就他們獨大,不管是因著長公主的身份,還是武安侯的官職,只有別人來府中拜的禮,萬沒有上別人家登門的道理。

長安收拾好心情,當先去給長公主和武安侯拜年,然後是自己的父親沈平,不無意外地得到了幾個豐厚的紅包,掂掂重量可是不輕,回身便讓紫鴛給收好了。

這紅包一是父親的一片疼愛之心,二便是長公主對她這一段日子以來辛苦的犒勞,她倒是收得心安理得。

白墨宸卻在一旁裝作眼紅地直嚷嚷,長安不由白他一眼,「怎麼,難不成表哥也想要我的紅包?」

「我哪里敢要?」白墨宸吐了吐舌,「搶了你的功勞,看祖母不揭了我的皮!」

「知道便好!」

長安得意地哼了哼,不由向白墨宸攤開了一只手,「紅包呢?」

「我也要給?」

這下白墨宸苦了臉,長公主卻看得笑了,也道︰「該給,你這做哥哥的也該有個表示!」

「拿來吧!」

長安的手又伸近了些,難得一臉俏皮的模樣,這就是年齡小的好處,誰讓在瀾州的府里她年紀最小,也終于有這撒嬌和放肆的權力了。

就這樣吧,恣意地活著,恣意地笑,這是她的人生,她該做一回主了。

「還當自己是小姑娘呢,這樣沒大沒小!」

沈平輕斥一聲,但眸中卻全是笑意,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也知道長公主是真心地疼長安,亦發覺得當初應承下來是對了的,如今見著女兒的笑容他甚懷欣慰。

「二表叔說得對,趕明快找個媒婆來,將表妹給嫁出去,自有夫君會好好疼你!」

白墨宸這話一出,自然惹得長安羞紅了臉,對他伸手便打,他呀呀地叫著一溜煙便躥出了屋,這紅包自然也就躲過去了。

「這丫頭亦發沒規矩了,表姨可別惱了她!」

再看了一眼已經跟著跑了出去的長安,沈平叉手對著長公主一禮。

「不礙事的。」

長公主揮了揮手,滿臉笑意,「難得年下,隨意一些的好,長安這丫頭我是真心喜歡,自然也是希望她過得好,等日子安定下來,我會著手幫她留意這合適的人家,你也能少操一分心了。」

沈平自然明白長公主話中的深意,連忙道了謝後,又道︰「匪盜的事我已密切留意,一有動向便向侯爺及長公主稟明。」

想來長公主所說的安定下來,便是指匪患清除之後的太平治世吧,沈平不是傻子,自然轉得過彎。

如今已經到了瀾州一個來月,他逐漸熟悉了這里的風俗民情,趁著閑暇也四處查看了城外周邊的地形,暗自琢磨出了幾個匪盜最易藏身的窩點,眼下便只等蒼盧縣令那邊有所動作,他再順藤模瓜,制出全盤的計劃,這次定要將他們一網成擒!

「你留意著就好,也莫告訴我了。」

武安侯哈哈一笑,長公主看了他一眼,也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向沈平,道︰「這事你多留心,也順道提點著宸兒,有你看著,我總歸是放心的。」

那一夜船上了水盜,長公主本欲帶著白墨宸一同離去,這孩子卻是死扭,還好有沈平在一旁照看著,不然她說什麼也不能放下心來,這是白家最後一根獨苗,她還指望著他開枝散葉光耀門楣呢!

說到這事,長公主目露深思,似突然想起了白墨宸前兩日同她說過的話,話里話外,旁敲側擊,無非是說庾十四娘的好處,這兩個小青年怕是在這段日子暗生了情愫。

要說穎川庾氏那也是好的,若與他們結親對白家來說絕對是有利的,總比尚了公主郡主來得要好,只是如今庾老太爺那病說不好就……

長公主微微蹙眉,看來這事宜早不宜遲,要盡快給庾家寫信探明這情況再作定奪。

這邊廂長安與白墨宸早收了調笑,倆兄妹漫步在花園中,一邊走著一邊閑聊。

「這麼說,表哥已將庾姑娘的事告知了長公主?」

長安挑了挑眉,眸中泛起了一抹興味,未想白墨宸竟然是這般行動迅速,也不枉庾十四娘對他一番寄望。

「十四娘……她信中已經催促了我好幾次,若是我還不開口,怕是她自個兒都要跑過來了。」

白墨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原本以為庾十四娘是個羞怯的小姑娘,但沒想到倆人關系一經確認倒是如此上心,讓他不禁有些汗顏。

「那庾老太爺病情如何了?」長安倒是很關心這一點。

「也是祖母從宮里帶來的那兩條老參管用,庾老太爺竟然又挺過來了,請了大夫來看,說是若這狀態保持著,應該還能再堅持幾個月。」

白墨宸嘆了一聲,雖然俗話說紅白喜事,但這喪難免會讓人不快,引致諸事不順啊!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說庾老太爺已經八十高壽,這個年紀去了也算是喜喪了。」

長安這般說道,生死輪回命里自有定數,將來他們也會同樣地經歷這環節,所以沒有什麼好可怕的,只以平常心對待即可。

「也是。」

白墨宸跟著點了點頭,只是庾十四娘話語中流露的哀傷也讓他心中生了幾多不郁,許是心之所鐘,才能感同身受吧。

「長公主若是同意,依她的行事手段,必定會著手辦好這事,表哥也不必過于擔憂。」

長安笑了笑,轉身抬手,將一枝紅梅拉近,在鼻間嗅了嗅,這種清冷的芬芳她以前不喜,但如今卻是越來越習慣了。

習慣……想到這兩個字眼,長安不由微微一怔,若是她就放任秦暮離這般對她好,是不是時日一久,便也成了一種習慣?

但若是有一天這種習慣不再了呢?或是不能再為她所有?

那時,又會是怎麼樣的一番情景?

為什麼想到這里,她的心卻是不可抑制地微微刺痛,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指間微涼緩緩收攏捂在胸前,那里,好似有一種什麼感覺潛移默化中便扎進了心里,她想要拔出,卻發現早已經深埋刺骨,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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