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皇後,戾君的獨寵 V14 兵臨城下

作者 ︰ M.達西

午時,整個滄都都是張燈結彩,恍若盛大節日一般。夾道中間,鼓樂喧天的迎親隊伍,從太子府一路蜿蜒,已經遙遙可聞。

迎親隊伍遠遠而至,八個衣著艷紅的威武大漢,抬著一乘品紅錦緞,流蘇翩翩的大轎,前方放銃,後方放炮,大紅燈籠開路,一路喧嘩中,在「芙蓉殿」的門口停下。

蒙雨仍舊立在秦卿身邊,默然听著這喜慶的樂聲,忽道︰「現下已然午時,你若然踏上那轎子,兩國之間的史實怕是要重新改寫了。」

門口人影攢動,喜娘就要推門而入,秦卿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繡著大紅的牡丹的繡鞋,一時停住,問道︰「為何?」

蒙雨身形一動,隱在屏風後邊,只余他的聲音在秦卿耳邊道︰「因為他遲早要帶你走,遲早的事情。」

不知是此時太子的身份高貴,婚嫁禮節極是繁復。此刻鏡子反射的光亮照在秦卿蒙著的臉上。她確實是愣住了,蒙雨此番前來,算是排頭兵,以他的意思,像是還有後招似的。

門口有人敲門,只听得那喜娘笑問道︰「主子可好了,迎親的轎子到了!」

秦卿盯著門口,對蒙雨道︰「他說的事情,我都會辦到。只是現下我秦府被滅門,我懷疑我父親還在太子府里,你說過你對太子府了如指掌,只求你幫我查實,我父親究竟被關在哪里了!」

門被推開,那喜娘遠遠一瞧,立時急道︰「哎呀我的主子啊,這喜帕怎麼落地上了呢!」言罷,趕緊上前拾起帕子,為秦卿蓋好。

喜帕落定之時,秦卿耳邊忽听見蒙雨淡淡的聲音︰「好。」那麼一瞬間,她確乎是心安了。

縱然鞭炮之聲,如春雷驚日,直沖霄漢。城中百姓,無不摩肩接踵的翹首以盼。

耳邊隆隆的喧嘩聲響,秦卿此刻仍是端坐在轎中,心中百感交集。忽的轎身一停,轎簾晃動漂浮著。倏忽一陣忐忑滑過心尖,遙想著此刻在外的男子,那陰郁難測的暮瀾修,又是一陣異樣的感覺。

忽的那堅毅爽朗的身影浮現在她面前,那個曾經對她說過,要她做他的皇後的男人。他讓蒙雨來做排頭兵,那他會在哪里呢?

思及這般,竟是眼圈也紅了,秦卿趕緊抬起衣袖拭淚,卻叫這錦繡深線割的她臉頰生疼。真是奇怪,難得流淚的她,竟然在出嫁的時候這麼戲劇性的流下淚來。

只一會,簾子便被掀開,一個極縴小的手掌從轎前扶迎秦卿,是個四五歲大小的女孩兒,她輕拉著我的衣袖三下,我叫喜娘攙扶著緩步出轎。

迎面是大紅氈鋪得的大路,到三層步階,直上正殿。

跨過一個朱紅的馬鞍,喜娘便將一結花紅綢交到她手里,望著手中花綢,再抬首,帷幕隱約,良人身著玄黃的喜服,隱隱透出紅艷的里內。眸子清亮,灼灼望來。

秦卿手中緊緊握著花綢,在花綢另一頭,向下便看到一雙側邊瓖了珠玉的墨黑靴子,大紅的緞袍下擺,金絲繡著龍紋蔽膝。

暮瀾修,站得定然,笑語看著盛裝的她。

跟著那雙靴子,步上台階,一層一層。沿著紅氈緩緩行到廳堂正中,只听得言笑晏晏。,

贊禮官大聲道︰「行廟見禮!樂起!」登時,笙竹管簫,鐘鼓磬鉑,莊重卻又喜慶的禮樂在偌大的殿內熱鬧奏起。

秦卿低著頭,看著腳下那雙繡花鞋。此時腦子里一片混沌,她竟然什麼也听不見似的。腦海里只浮現出蒙雨方才說的話來——兩國之間的史實怕是要重新改寫。

怎麼寫?還不都是做主子說的算!

樂聲未絕,贊禮官又高聲道︰「帝,後,皆跪,上香!」

秦卿一愣,忽想起今天也是他暮瀾修登基大典,恐怕早在午時行禮之前就結束了。那麼此時,他倒是名副其實的皇帝了!

秦卿手中仍抓著紅綢,叫喜娘牽引著,將三束高香插向紫金香爐內,一時檀香四溢。

贊禮官再道︰「帝,後,叩首!」

雖然喜娘就在她身邊,可秦卿就是站定了不動。暮瀾修的手隔著寬闊的紅緞袖忽地抓住她的手,微有涼意,微微一緊拉著她緩緩拜下。

「一叩首,升,平身,復位!跪,升,拜——」

秦卿只覺得手腕生疼,叫暮瀾修狠一用力,跟著跪了下去。

「二叩首,升,拜——」

她明明連頭都沒動彈,贊禮官卻遙聲繼續道。

「三叩首,升,拜——啊!」忽地,贊禮官一聲尖叫,立時像是被封了口一般,捂著自己的脖子驚愕地跪倒在地。

秦卿仍舊跪在地上,只是感覺到暮瀾修漸漸收回去的手。

她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周圍的氣氛明顯不對勁。有種劍拔弩張的味道,秦卿一斂眉,立時伸手揚開頭頂上的喜帕,回身一看。

只見蒙雨一襲厚重的雲黑墨紋的使服,這是四國之間常見的使君服飾。他風輕雲淡,雙指緊緊相扣,捏住一封上了金漆的信。

他深深看了正緩緩回過身來的秦卿,又笑著看向鐵青著臉色的暮瀾修,道︰「在下北啟使臣。我國君上得知滄主大婚,特來恭賀!」

言罷,手腕一轉,那封信便似利劍一般直直地飛向暮瀾修。

暮瀾修倒也鎮定自若,伸手便夾住信件。眸光晶亮,卻依舊含著笑意道︰「貴國有心,勞煩使節就座,容朕與皇後完成大禮。」

蒙雨倒是不動聲色,只說道︰「大禮現就可放下,還請陛下先看信件再說。」

一邊觀禮的臣子早就看不下去,立時上前怒道︰「不過是北啟的使節,怎麼可以這般無禮,中斷我陛下的大禮不說,竟還能這般放肆!」

蒙雨倒是一副我沒听見的樣子,直勾勾地看著暮瀾修,那眸子里滿是笑意,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

暮瀾修陰沉著臉,盯著手中的金漆信封。半晌才下定決心一般,伸手撕開封口,打開一看,里面有一封黃頁,竟還有一封書信!

秦卿冷眼瞧著暮瀾修的神色從興奮激動到陰沉昏暗,他的呼吸變得急促,像是被人扼住喉嚨一般。那封被他慢慢打開的信件上,她並不知道說些什麼,可是單是瞧著暮瀾修的神色,便知不是什麼好東西。

不過對她而言,不會是什麼壞東西。不然的話,那蒙雨看著自己的眸光,會如此之激動?

趁著四下無言,秦卿環顧四周,總覺得身後有股炙熱的目光,燒灼著她,難受之極。轉身望過去,竟瞧見暮回雪,泠然孤寂的身影。

一夜之間,他竟是如此憔悴。看他神色,似乎已經從小桃兒那知曉了暮瀾修的伎倆,可這個呆子,竟然還是來了。

當真是不怕死嗎?

四目相對之下,那小子眸子里竟是難以言明的高興。果真是傻小子啊,秦卿心里一片柔軟,就好像回到當初,每每瞧見他,便會不由得心安。

眾人攢動,唯有他們相視默然,淡笑不語。

縱然被她棄,為她利用,他卻始終這般不離不棄。世上能得他一知己,秦卿今生倒當真是無憾了。

正此時,暮瀾修狠狠一甩那封黃頁,迅速將里面的信封取出,急著察看。暮回雪轉眸看去,忽地臉色一黯。

朝堂之上,見者無不抽氣。因為那信中信的封裝明明就是他南滄國的八百加急快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會發出的。現在竟然會在北啟使臣的來信中出現,難道邊關有變?

看著暮瀾修慘變的神色,低下的眾臣似乎也都能猜得出一二來。

蒙雨盯著暮瀾修,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神色都不願意放過,蒙雨忽地上前,笑道︰「陛下看完了?不知陛下有何決定?」

眾臣驚愕,他們不知道那信里說了些什麼,可眾口一詞,絕對不能答應這高傲的使節一件事情!

暮回雪方才的注意全在秦卿身上,如今才轉臉細看那傲慢的北啟使節。只是這一眼,暮回雪差點沒摔倒過去。

那邊眉色全展,笑語盈盈的使節,縱然換了錦衣華服,縱然臉龐精致舒展,縱然他氣質舉止顯得浮華夸張。可那眉宇間的神采,他暮回雪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暮回雪不敢相信,死死地盯著蒙雨——早在十年前就亡故的弟弟,如今竟還能這般鮮活著站在自己眼前!

還是以一個外國的使節身份!

暮回雪難以置信的閉著眼楮,再仔細看過去。沒準只是個長得相似的人而已……弟弟是他親手埋葬在母親身邊的……可那神色,那眉眼,怎麼會有錯!

暮回雪再看看暮瀾修,暮瀾修此時注意力都在信上,哪里有心情去細看使節其人!暮回雪再看看周圍大臣太監宮女,都是十幾年的事情,誰還能認得出這位本該夭折的皇子呢!

再看向秦卿,卻見她眉色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了看蒙雨,又看了眼回雪。

暮回雪這才如同當頭棒喝,再看蒙雨,眼底忽地潤了層水霧。

蒙雨打定了主意不去看暮回雪,只盯著暮瀾修,見他遲疑不定,便加緊鞭策,道︰「陛下考慮的時間似乎過于久了,在下倒可以在這里慢慢地等,只是……邊關三十萬的弟兄可等不了的!」

「啊!」

「什麼!」

「邊關,三十萬!……」

不等暮瀾修開口,低下朝中個人都不安分起來。

原本可以震懾全場的秦相爺此時不知所蹤,四下的人全如一介散沙般,不知所措。當中一身鎧甲的太尉大人上前,沉聲道︰「不知使節話中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貴國陛下是想開戰不成!告訴你,我們南滄可不是什麼孬種!」

「誒,太尉大人,話不要說得太急,也切莫要說的太滿,也不怕磕了自己個兒的牙。」蒙雨自然清楚,這位太尉大人便是那素婉的親爹爹,如今太後的親哥哥,說起來也算得是暮瀾修的岳丈,因此現下說得出這般自傲的話來。蒙雨倒也無所謂,只笑道︰「我國陛下想要的,已經在信中言明,利弊均衡,自然是要貴國陛下決定的!」

「陛下!」那李太尉見狀,忙望向暮瀾修,道︰「陛下,不知信中究竟說些什麼!」

暮瀾修死死的捏著信,閉著眼冷冷听著他們爭辯,听得太尉詢問才緩緩睜開眼,狠狠看著蒙雨,道︰「你們那位新帝一登基,倒不去想著怎麼安撫朝堂,竟然跑來朕的地盤,問朕要東西!」

蒙雨迅速看了一眼秦卿,臉色一黯,道︰「陛下此話有誤啊……且不論我國國事如何,單說這信中所指的,皇後娘娘,並不是一件東西啊……」

秦卿臉色一黯,這種話最是不好說,是件東西也好,不是件東西也罷,不都是難听的話!

四下朝臣都疑惑不解,暮瀾修也並沒有說出來的意思。蒙雨深深沉了一口氣,實在是忍不住般,索性道︰「既然貴國陛下猶豫不決,那在下還是說出來,大家都來商議商議吧。」

不等暮瀾修說話,蒙雨迅速說道︰「那信中黃頁是我國陛下親筆書信,不知各位知曉不知曉,我國陛下前幾天才登基為帝,也就是原先在貴國留為質子的公子寒……」

「這……」四下一片躁動。

蒙雨接著道︰「恐怕你們都不知道吧,我國陛下感念當初在貴國的境遇,得到秦府大小姐的恩惠,心里想著報答秦家大小姐,因此在登基之後便想著迎接大小姐入我啟國,成為我啟國的國母!」

「放肆!」四下一片憤怒,「這不是明目張膽得搶我國皇後嗎!豈有此理!」

蒙雨也不介意,接著道︰「這道理還不是得靠人說蠻……我國陛下早知貴國恐怕不答應,便早早集合了三十萬兵馬,此時已然南下壓境。你們恐怕是太平日子過慣了,竟然至今什麼都不知道。我三十萬兵馬已經入了你們的天門關,此時已經逼近天門山。都說這天門山是你南滄的國都滄都的屏障,在下倒想看看,你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集合兵力,來對抗我們的三十萬大軍!」

「這怎麼可能!」李太尉不敢相信,立時狡辯道︰「這種大事,我們怎麼可能一點察覺也無,你分明就是在危言聳听!」忽地,他轉而拜向暮瀾修,道︰「陛下,啟國欺人太甚,這使節傲慢無禮,理應當斬!」

暮瀾修沉著臉不說話。

蒙雨反而嬉笑道︰「哎呀,別說是兩國有戰,不斬來使。你們難道想要背信棄義,殺了我,可會引起其他三國的公憤啊……再言,你們若是覺得我是信口雌黃,大可以仔細瞧瞧那封小信,細看看可是你們的雞毛書信!」

此話一出,倒是無人再反駁。因為在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眾人就已經被驚愕到了,此時見暮瀾修絲毫沒有懷疑,便知曉這書信定然是真的無疑。

「陛下……」四下臣子無一不糾結,只能面向暮瀾修,尋求答案。

只見暮瀾修緊緊捏著信封,眯著眼楮死死盯著信封上的金漆雲紋——好你個君翊寒,你能回去不得全靠他暮瀾修,如今竟然過河拆橋!

可是暮瀾修此刻已經是有苦說不出,明明他君翊寒能夠回國,全是因為暮瀾修和他之間的交易。如今君翊寒一走了之,說什麼秦卿才是助他回國的人。這樣蹩腳的理由,他竟然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只能任由別人牽著鼻子走!

暮瀾修昂著頭,想要努力尋求回一絲的面子,沉聲道︰「使節一路疲乏,不如先在外歇息,容朕與各位愛卿商討半刻!」

蒙雨聞言,別過頭想了想道︰「自然可以,只是煩請陛下莫要商量得太久,在下實在是擔心,這消息傳遞太過不靈通,倘若時間太久,我國陛下等候不及,揮軍南下,那麼對大家都不好,您說是吧!」

「使節言之有理,請!」暮瀾修沉著臉,趕緊趕客。

蒙雨深深看了秦卿一眼,神色飛揚,眼角忽地一瞟,看了她身後的暮回雪一眼,便轉身離開。

等到蒙雨外去,李太尉狠狠看了秦卿一眼,便上前道︰「陛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那傲慢的使臣斬了,微臣一定能在最快的時間集結人馬,誓與他啟國一戰高下!」

其他武官听得,忙上前附和道︰「就是,莫要叫別國的人看笑話,哪有陛下大婚之日,就要讓出皇後以求安樂的事情!」

只是一旁的文官盡皆似是寒蟬不敢說話,原本就少了氣魄,如今沒了秦相爺在此,一個個更是不敢迎戰,只一味道︰「人家三十萬兵馬已經兵臨城下,我等此刻別說集結兵馬,單是將士估計只能集結到五萬,都要困難!更別說在最短的時間集結到足以和他們對抗的兵力了,就算集結到了,估計人家都攻進皇宮里來了!」

文臣武將,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

暮瀾修自始至終,只冷冷地看著秦卿不言語,忽道︰「卿兒有什麼話要說嗎?」

秦卿一楞,抬首看他,見他眉目緊皺,忍著怒氣不發。她環看過去,見自己已然成為眾矢之的,故而冷笑道︰「你不是最為清楚,究竟放虎歸山的,是不是我?」

放虎歸山。你和君翊寒的交易,這些朝臣自然不能知曉。所以暮瀾修,縱然你有苦說不出,那便就當做是啞巴吃黃連吧。

果然,暮瀾修微微一怔,牙關緊咬,不再說下去。

暮回雪獨身站立,忽地上前道︰「皇兄,現下並不是在想公子寒究竟是想要什麼的時候,而是我們給不給的時候!不給,他大軍壓境,勢如破竹;給了,便是屈了你繼位新帝的地位與名聲,將來不定有多少後患……」

「那依回雪之見,是給還是不給?」暮瀾修眸子深深淺淺,望著秦卿。

暮回雪顧自低下頭,細細沉思。要說為著秦卿的幸福,他倒是願意她回到君翊寒的身邊。昨夜里秦府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就沒有再叫她被禁錮在這個鬼地方的道理!

他咬了咬牙,道︰「自然是給!」

「二公子!」四下官員盡皆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相信地看著風輕雲淡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的暮回雪。

暮回雪並不介意,接著道︰「兩國交戰,都不斬來使。我南滄與北啟還未交戰,若貿然將來使斬了,恐怕會引起三國的不滿,若他們聯合起來,我們就一點回擊的力量也沒有了,恐怕還得面臨著亡國的可能!」這是出于他的私心,那使節絕對殺不得!

他望了望沉思的暮瀾修,又道︰「若是我們交出秦小姐,一來不僅可以退兵,還可以讓其他二國的看看,北啟是多麼欺人太甚,這樣也有利于日後的聯盟,對我們的益處絕非一點點而已!再者,秦小姐原就是我南滄人,只是那公子寒一廂情願要娶她,秦小姐……」

暮回雪深深望向秦卿,問道︰「秦小姐,縱然你前往北啟,你可會效仿遠古的西施?」

秦卿一愣,她明明知道暮回雪這是在為她托詞,可是細想想,在別人眼底,她可不就是南滄人。她微微一笑,便道︰「我本就是南滄人,自然會事事為南滄著想。」

暮回雪淡淡一笑,看向暮瀾修,道︰「這樣自然是最好,可見,秦小姐前往不無不可。再者,若然皇兄顧念著自己的聲譽,今日的大婚大可接著舉行,畢竟皇後的人選有很多……」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大喜過望。這樣不僅能夠解邊境燃眉之急,還可以挽回新帝的稍許面子。

這中間李太尉自然是最高興不過的人了,若是秦卿走了,那皇後的人選就只剩下自己那寶貝女兒李素婉啦!

太尉思及此,忙上前道︰「二公子字字珠璣,分析得大為有理。陛下……」

暮瀾修盯著秦卿看著半晌,才笑道︰「回雪當真是好計謀。」

暮回雪眼見他死死盯著秦卿,心知他沒那麼容易放手,便上前道︰「皇兄若是舍不得秦小姐,那麼,就將此事當做那苦心的蛇膽,還請皇兄顧全大局,勵精圖治,等待時機再一雪前恥也不為晚!」

暮瀾修這才認真地看向自己的弟弟,笑道︰「這是要朕學那臥薪嘗膽的勾踐嗎?」

暮回雪低著頭並不回答,忽而頭頂是暮瀾修的一聲笑,繼而听得他說道︰「好一個顧全大局!」

暮瀾修緩步走到秦卿跟前,低聲道︰「卻不知道你可會顧全大局?」

秦卿孤眉冷眼,抬眸盯著他凜冽的眸光,忽地勾起唇角笑道︰「我父親不還在你的手心里,我怎麼敢不顧全大局!」

「好!好生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暮瀾修冷笑一聲,伸手就將她頭頂的鳳冠拿了下去,隨手一扔,正好叫李太尉抱在懷里,便听得他道︰「趕緊穿戴好過來!」

李太尉大喜,忙道︰「是,遵旨!」言罷,趕緊捧著鳳冠往後殿去。

暮瀾修一揮手,命人將大門開啟,面對緩緩敞開的門,他不去看秦卿的臉龐,揚聲道︰「請啟國使節入內,朕的大婚禮成之後,自會將人送與使節,只盼兩國交好,和顏無戰!」

君翊寒身為質子,能夠回國稱帝,在這片大陸上的歷史里還是第一次。而他成為皇帝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搶走即將入洞房的滄國皇後。

傳言,定是那位皇後助他回國登基!

于是,無論是在北啟還是南滄,就連不搭邊的西玄東晉都流傳著關于相府小姐智助北啟質子回國稱帝的故事,一時間茶肆里說書人賺得盆滿缽滿;就連巷子里的私家印書都靠這個故事好生賺了一大筆。

秦卿倚靠在馬車上,听著蒙雨說的這些話,只是她眸子輕閉,似在睡覺。可蒙雨照樣一直說個不停,終了,秦卿終于還是忍不住,閉著眼問道︰「還有多久?」

「這才過了晌午,大約再又三個時辰。」

秦卿一下子睜開眼來,「三個時辰?六個小時?為什麼君翊寒回國到回南滄,其間不過幾天而已,我們這才往邊境走,這都第三天了!」

蒙雨翻了翻白眼,道︰「那是快馬加鞭!光是從啟都到滄都,他都跑死了三匹馬!你現在可是遠嫁他國,自然要端著些,才不叫別人說閑話!」

秦卿冷冷一笑,道︰「都能從人家皇帝的婚禮上把人搶走了,還怕人說閑話?」她現在可沒心情說這些,眼前這蒙雨難得忍受不了外頭的風沙,坐到馬車里來。

她趕緊問道︰「我爹到底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自從她隨自己離開滄都就開始問了,蒙雨實在不想多說,一直推月兌著。如今靠近兩國邊界,風沙漸大,他實在討厭滿嘴泥沙的感覺,才躲到這最為舒服的地方來,沒成想,生理上舒服了,精神上要遭受打擊!

「最壞的便是他死了,還能有更壞的嗎,你索性都告訴我不就好了。」秦卿嘟囔道。

蒙雨喟嘆道︰「他若是死了,我倒願意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了,這樣沒準你就會恨極了暮瀾修,也就不會為他利用,反而來禍害啟國,禍害君翊寒了!」

秦卿立時起身看著他,激動道︰「這麼說,我爹還活著!」

蒙雨一副不想說的樣子,被她逼得死死地,只好如實說道︰「我的確不曾見到他,可也沒查到他的尸首,不過從府里的探子說,老丞相並沒有遇害……只是那夜晚宴之後,就好像消失了一樣,找尋不得。」

秦卿立時又焉了下去,這樣說,那父親很有可能在暮瀾修的手上。至于藏在了哪里,恐怕只有暮瀾修一人知道了。

既是如此,恐怕她這個雙面間諜還得當下去。

秦卿想到自己這個尷尬的身份,又問道︰「蒙雨,君翊寒這次要娶我,是真的嗎?」

蒙雨一愣,默然道︰「那還能有假,都出動三十萬大軍了,你道是開玩笑嗎?」

秦卿不信,又道︰「誰知道他會耍什麼手段!」

蒙雨定定地看著她,眸子里一片哀鴻,頗是難過的神色。他咬了咬唇瓣,才緩緩道︰「他還能耍什麼手段?如今他登基為皇,自然需要有人在暮瀾修身邊監視著,可是偏偏你這個唯一的棋子,他都舍不得用,可見他對你的真心。你竟然還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是想要害死他嗎?」

他見秦卿思索不語,苦著臉道︰「竟還當真在思考害死他的事情?我就說老丞相的事情不能告訴你,就是怕你被暮瀾修利用,你倒是想想,你此時此刻的心里,是不是在想怎麼為暮瀾修辦事呢!」

秦卿一愣,她還真的是在想著這件事,可就是不甘心被人家看清自己的意圖,忙昂著腦袋道︰「是又怎麼樣!我本就是南滄的人,即便是到了北啟,是不是也該為自己的國家家人著想,哪里像某些人,不僅不為自家人著想,還一個勁兒的代表其他國家的人來欺負自家人……」

唰——

秦卿還沒有說完,蒙雨忽地一把拉過窗簾,勁兒使得太大都將簾子生生給撕扯下來。只見蒙雨狠狠看了眼正探眼過來的僕人,狠狠道︰「行車這麼慢,幾時才能到!趕緊加快腳步!」

那人無來由地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憋了一肚子氣催馬上前,趕緊腳步趕路來。

秦卿見他舉止失態,不禁後悔自己一時嘴快,說了不該說的。不過想想這蒙雨以前也沒少揭自己的傷疤啊,所以這次算是報仇了!

蒙雨暗沉著臉色,一副氣鼓鼓地樣子,不去理會秦卿。

秦卿也樂得清閑,雙手抱胸不去理會他——真是小氣,這麼一點點的氣話都受不了!

一時間,馬車里安靜下來,只能听見車 轆的聲音,和外面駕馬人的呵斥聲。

「從我死的那一天開始,我就不再是南滄國的人了。」蒙雨久久不說話,忽地開口道︰「我什麼都不再是,只是我自己而已。」

車 轆聲吱呀吱呀,好像一個永不能到結尾的歌曲,訴說著眼前人的悲涼故事。

秦卿不知道,在蒙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她完全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她一樣,在自己死的那一刻就明白,這新的一生,就該為自己而活下去。

秦卿默然嘆了一口氣,嘟囔道︰「你又怎麼不知道,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這一生,我也想為自己而活。可天知道為什麼,我偏生放不下那個爹爹,他沒有多麼寵愛過我,沒有將我從小就放在手心里呵護,可是今時今日,我依舊想要守護著他……」

為什麼呢,秦卿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前世里冷血無情的人見慣了,如今跑出一個父親的角色,讓她受寵若驚。

秦卿看著蒙雨,問道︰「難道,你就沒有一個想要守護的人?」

蒙雨抬起眸子,清亮似水,忽地垂下目光,淡淡道︰「有。」

有?秦卿一個激靈,剛剛不還說為自己而活,怎麼還有想要守護的人?誰?

秦卿好奇心升上來,立時湊近了問道︰「誰呢?」

蒙雨臉色一紅,別過頭不去理會。

秦卿打算追根問底,道︰「你哥哥?暮回雪?」

「都說我不再是南滄國的人了,什麼我哥哥,我沒有哥哥!」蒙雨受不了了,立時擺了臉子,皺著眉頭左右看了半天,隨即拉起簾子跑了出去。

只听一聲呵斥︰「駕——」

接著馬車一個劇烈晃動,更是快速的往前趕路了。秦卿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是被撞得七搖八晃。

秦卿立時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臥好,照這個速度趕下去,應該要兩個時辰就能到了。這蒙雨平日里臉皮厚的跟城牆似的,現下倒好,竟然還會害羞起來!

隔著一方廣闊的天地,遠處是連綿的天門山,遠遠地就能瞧見,北啟皇營駐扎在天門城南門外。平原廣闊的土地上,成百座生牛皮的帳篷,呈犄角分布拱衛著中央畫有麒麟圖案的大帳。

那是北啟新帝君翊寒的行營。

轅門處,一面巨幅麒麟旗迎著風烈烈作響。值守的將士手中的劍戟閃著凜冽的寒光,卻仍舊難掩他們潮紅的臉頰上一絲輕挑的笑。

听說助他們新帝回國的女子就要到來了,傳說可是位傾國傾城的主子,今兒難得能見上一面了。

正想著,遠邊一騎紅塵,馬車馳騁而來。

守城的將士立時和身邊的小兵道︰「去稟告陛下,嫁車過來了!」

「誒!」那小兵臉龐紅彤彤地,立馬像是撒開了的兔子,直奔行營而去。

秦卿在馬車上實在是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睡下了,索性坐將起來,頓時覺得自己渾身都要散架了。心里早就將那蒙雨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這家伙絕對是在報復!

忽地,一聲「吁——」馬車一頓,便停了下來。

到了?

秦卿不及他想,伸手拉開簾子,就往外跑,下了馬車仰頭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回身怒視著悠悠然下馬的蒙雨,怒道︰「蒙雨,你就是故意的!」

誰知道蒙雨並不多做解釋,只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緩緩從她身邊走過,徑直往前,背對著秦卿向來人交差︰「那,人給你帶來了。」

四下將士無不驚愕,這剛剛下馬車就似潑婦發飆似的女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秦家小姐?還有還有,這究竟是什麼一個情況,一個小小的使臣,在陛下面下面前竟然膽敢這般放肆,更沒天理的是,陛下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那女子背對著他們眾人,只是身上的大紅袍子曳地,在荒涼的平原上形成唯一的暖色調,別是一股風情。

秦卿背對著他們,想著自己該已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她低眸看看自己的衣裳,還是大婚那天的喜服,只是為防暮瀾修後悔,跟著蒙雨一路趕過來,都沒有來得及換衣服。

她緩緩轉過身來,卻見為首那人目光灼灼,眸光清亮。那眉宇之間似是凝結了萬水千山,終是見到了你,終是將你帶進我的世界!

君翊寒負手相望,見她一身紅衣飄飛,衣裳鼓舞,好像從天而降的仙子一般。縱然幾天的趕路,卻終是難掩傾城國色。她眸子清亮,緊緊盯著自己,大膽而深情。

她終于來了。

縱然花費他太多太多的心血,縱然別人終是不理解,可就在見到她的這一刻,他竟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

好像花燈節的那夜里,那夜里將她雙手奉出後的憾恨,到現在才漸漸消散了一般。

只是面前的女子,驚艷了四下眾人,所有人在這一刻,終于體會到,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女人,值得新帝領三十萬大軍壓境,也要奪人皇後!

秦卿凝視著君翊寒,再看看眾人都緊緊盯著自己,身上就不自在起來。她似乎體會到古希臘里面特洛伊之戰中,海倫的感受了……可是君翊寒絕不會是那個懦弱的王子,只會亡國……

秦卿別的實在是說不出口,愛情這個東西,誰要是先說出來,誰就輸了。秦卿已經輸過一次,這一次,她不願意再輸。

所以,縱然君翊寒眸光清澈,唇間含著笑,她也只是緩緩上前,嫣然一笑道︰「我想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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