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歡 初見

作者 ︰

第三章

2003年,高一新生入學,軍訓。

站了二十多分鐘的軍姿,教官的一聲哨響之後喊了句金貴的「休息」,秋男立刻癱坐在草地上直喘氣,臨坐前還沒忘在枯黃的碎草上鋪上硬紙板。

周圍的女生也都累的不行,沒什麼顧忌的相繼蹲在地上圍成小圈聊天,聊天的內容很簡單,無非就是非典時的驚險,哪個明星出了唱片,班上哪個男生最帥,哪個班的教官最有味道……

許蘇在一群坐的東倒西歪的女生里站的挺拔,微揚著下巴從人群里找秋男,剛發現她就忙不迭的跑過去把她拉起來。體力還未恢復過來秋男是真不想動,許蘇拽她第一下的時候她沒動,直到她拽第二次,秋男才懶洋洋的站起來,不悅的斜了她一眼,「干嘛。」

許蘇是許家的千金,許喬兩家是c市影響力最大的兩家,皆是背景深淵,也就是說倆家都有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和鍥而不舍又低調的蠢蠢欲動著準備伺機報復的仇家。

出于唇齒相依的理念,兩家一直交好,也沒能免俗的定了女圭女圭親。許家的孩子是龍鳳胎,本來有意讓兒子許棟和秋男聯姻,三爺沒舍得,很明確的說不管發生什麼事兒,秋男永遠也不用受任何人的擺布,也包括他喬三爺。

恰好許蘇從小就喜歡喬南宋,許喬兩家就很自然的把她倆撮合在了一起,也沒掩飾過對他倆關系的謀算,還在他們光的時候就逗他們喊許蘇南宋媳婦兒。

許蘇挺喜歡南宋,沒理由排斥大人的玩笑,自作多情的以為南宋也喜歡她。南宋因為不招三爺待見,在喬家地位很低,對三爺的安排都言听計從,每每听到大人們的玩笑,或者面對許蘇的親近,總有多少無奈,卻也不能拒絕,不能隨心所欲的感覺很磨人,偏生還不能表達出來。南宋索性低了頭不搭腔,可也不給她們面子,只得再擺個笑臉出來應付,倒也看不出是抗拒的樣子,反倒表現的挺害羞。

久而久之,不止許蘇,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倆本身就是情侶。

許蘇從小就愛以南宋未來媳婦兒自居,尤其跟秋男相處的時候,更是跟自家人一樣得瑟,常常管著秋男。許蘇接受的教育是做個名門淑媛,她平時大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禮儀訓練上,人際處事還不如秋男懂的多,頂著一張青澀的臉扮成熟。

三爺沒對秋男刻意進行過什麼訓練,也不恥其他名門把女兒帶出去交際的作風,對秋男放的很寬。秋男性子嬌縱的同時也有點野,就見不得別人管她,因此特討厭許蘇。

許蘇強行把秋男拉到教學樓的樓梯口,見秋男不理她也沒惱,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站直,「剛運動完不要坐,會變大。」

「遵命!」秋男挺著腰學著許蘇的姿勢站了一下。

許蘇眼楮笑眯眯的,有點受寵若驚,秋男以前一直對她愛搭不理的,這樣听話還是頭一遭,「這樣才對嘛!」

結果她才剛說完,秋男的肩膀就立刻重新垮了下來,嬉皮笑臉的對許蘇吐了吐舌頭,「那樣不舒服,這樣舒服,怎麼舒服怎麼來嘛!」

秋男平時就算不那麼刻意去保持形象,好歹也是有個挺漂亮的行動姿態,只要一踫到許蘇,就會逆反心理的擺個流氓樣出來,秋男覺得她在跟許蘇交往下去,早晚得成真流氓。

「訓練這麼久你渴嗎?我給你帶了水,加了檸檬片的,對皮膚好。」許蘇擰開了蓋子遞給秋男,學著自己保姆教導她的那樣教秋男,「你要是不想軍訓跟班主任說下就成,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萬一皮膚曬傷了……」

秋男听的煩膩,惡意的假裝打了個哆嗦,把杯子給抖了下去,粉紅色的鋪滿hellokitty圖案的杯子在地上滾了幾下,有汩汩的液體流了出來。

許蘇驚呼一聲忙彎腰去撿杯子,這可是爺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呀,高貴淑女的形象被她不怎麼好看的下蹲姿勢毀的破功。

秋男咧著嘴有點欠揍的笑了笑,也沒刻意壓聲,笑聲里很有幸災樂禍的味道。

秋男一直對許蘇的態度都很惡劣,許蘇只當秋男就是冷淡無惡不作被寵壞的小女孩兒,壓根就沒發現秋男只是對她一個人嬌縱的過分。

「抱歉我沒拿好,這好歹是你的心意,我喝完吧。」秋男見許蘇把杯子撿起來拿手絹擦拭好後,這才重新伸了手接杯子一臉歉意的看著她,似乎剛才幸災樂禍的那個不是她。

「別,都髒了。」許蘇打掉了秋男伸過來的手。

秋男折騰夠了,便宜也佔了,又恢復了平日里乖順的樣子,對她點了點頭,那個又酸又澀的東西喝著多要人命呀!想著逃過一截,秋男又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下。

許蘇把蓋子給杯子扣上,挺關心的跟秋男說,「你要喜歡,我回家重新給你泡了送你房間去。」

……秋男笑不出了。

秋男真是煩透了許蘇這塊牛皮糖,總是遇到討厭的人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討厭的人還挺喜歡你,真是躲都躲不掉。秋男沒等許蘇說完,很不禮貌的甩了句拜拜就跑上了樓。反正在許蘇眼里,她做什麼都不夠「大家閨秀」,那還不如什麼都不做,省了客套的那些她也自在。

甩開了許蘇秋男笑的真心實意,轉了二樓拐角就看見一個人低頭抽著樓下剛才她和許蘇在的地方出神。

這時是下午四點,陽光正暖,被樓道的櫥窗小窗口分織成橘黃色的四小半投射進來,剛巧鋪在那人的身上,朦朦朧朧的一層讓人看上去很舒服,就這麼瞅了他一眼,秋男覺得身上溫暖了許多。

也只那麼看了一眼,秋男就移開視線繼續歡快的蹦達著上樓。

才跳了幾步,她就不走了,那人移到了樓梯的正中間,深灰色的陰影剛好映射在秋男的腳尖。

直覺告訴秋男這人是找她的,秋男還以為他是要給她遞情書,下意識就把自己的地位想的有點高,抬了抬下巴放慢了語速,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更驕傲些,「有事兒?」

男生一手搭在樓梯上,一手自然下垂放在身體另一側,逆光的關系秋男並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在笑,笑的應該還有那麼點勾人。

秋男想到了以往和她表白過的小男生。有裝逼型雙手揣在褲兜里耍帥的,結果搞的褲襠與腿腳平齊的丑陋站姿。也有羞澀的塞了情書就走人的,結果就是秋男感覺又被強迫的感覺。她也挺好奇她會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反正不是一般的男生就對了。她幻想過挺多次和心中白馬王子相遇的情景,或是他英雄救美,或是她路見不平,不管怎樣的設定,都是在轟轟烈烈的基礎上。

結果現在那個男生就這樣平平淡淡挺隨意的往這一站,她倒有些手足無措,臉上似乎也有可疑的溫度持續上升。

男生一直不說話,秋男莫名的覺得有點心虛,胡亂的回想著是不死欠過他什麼。過了一小會兒秋男有點煩躁,受不了這種陰陽怪調的氣氛,準備繞過男生走人的時候男生忽然開口了。

「秋男,你真是快樂的沒心沒肺。」聲音听軟,沒有正處于變聲期的男生嗓音的干癟。不知道是不是在光影修飾的原因,秋男想他的聲音真的很曖昧,有調情的味道。

男生說完這話側了子上樓,轉身的時候看了秋男一下,秋男也在這個瞬間看見了他的臉——嘴角勾著笑,眼神也柔和。

秋男莫名其妙的對他也回笑了一下,卻發現男聲嘴角斜斜扯了下,很鄙夷的樣子。她一愣,再看時卻發現男生還是那張帶了笑意的臉。沒等她回過神兒,男生已經上樓不見。

「這人,神經病!」秋男想這事兒真沒意思。

是挺沒意思,不過是讓她連續做了六天有關他的夢。

秋男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兒,那天之後總是動不動就想到他,想到他嘴角勾著的笑和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嫌棄。讓她更不明白的是,她雷打不動的每逢下午放學都會守在教學樓最高層的窗戶注意出入教學樓的人群,並且頭腦一熱的主動打听出了那個人的信息——許乃恩,一年六班,成績班里中上,各科成績平齊位于班里中游。

「怎麼?看上他啦?不是吧,你這眼光也忒差了點吧?要成績沒成績要家境沒家境,論長相也只是個勉強中上的小白臉。你一校花你跟他啊?你圖個啥?」幫秋男打听出許乃恩的人是她初中的同桌,挺粗神經的一個男生,叫陳一,現在和許乃恩一個班,暗戀秋男好多年了。

秋男本來也沒往別的方面想,只是迫切的想知道這個男生的消息就來查了,現在被人忽然捅破了窗戶紙,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好像確實是喜歡這個男生。本來想把心思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可是听這男生一直詆毀許乃恩,索性也不害羞了,「我秋男看人什麼時候看錯過?深藏不露的才是真正有才能的人,你信不信,不出半年,這男生絕對就開始顯山露水了!」

陳一一听心都開始拔涼了,積極的抹黑許乃恩試圖換取一絲轉機,「什麼深藏不露!那都是笨蛋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你看看你,一直都是全校第一,無人超越,這才是真的尖子。還有啊,你看別的女生要是有個喜歡的人,那不都藏著掖著啊,甚至為了怕別人發現還跟別人一起詆毀他。你是不是女生啊你!」

「你看著吧,他早晚會有成就的。不信你就看看,我喬秋男就沒看錯人的時候。」秋男說這話時其實心里也挺沒底,單純就是不想被人把勢頭給壓下去就頂回去了。

說完了秋男也覺得話說的太滿,想了想又加了句,「我是女生,但我跟她們不一樣。」

這句話她就有把握了,她確實有驕傲的資本。

秋男自身成績和條件都挺好,倔強起來會有賭氣成分的撇嘴和皺眉表情,憑借純良的長相,看上去只會覺得她的表情是篤定的意思。即使她自己都覺得心虛的夸大的話,依舊會給人一種她說的就是事實的錯覺。

陳一听著秋男的最後一句話小小的心動了一下,他愛上的女孩兒啊,多麼驕傲。怕把秋男逼惱了,也沒再繼續跟她頂嘴,順著她的意思點了點頭,「成,那就看看唄。」

2003年10月10日,奧林匹克競賽,年級排名一直默默無聞的許乃恩拿下了數學科目一等獎。

「怎麼樣,怎麼樣?」秋男得知消息後蹦達著把陳一揪到樓道顯擺。

「你厲害你厲害,成了嗎?」。樓道上有同學時不時朝著秋男看,班里還有好事的男生開了窗戶光明正大的瞅他們,陳一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心情也好了很多,「你家這個許乃恩確實挺神的。」

秋男刻意忽略了陳一的調侃,借著開著的窗戶往教室打量許乃恩的位置,「那必須的,我家的嘛。」

堵的陳一說不出話來,秋男挑著眉偷偷的樂,她才不是讓自己吃虧的性格,這是原則,再小的虧都不能吃。

陳一心里不停的冒著酸氣,「唉唉,別看了,這會兒人不在,被老師喊辦公室教育去了。」

秋男護短心切,陳一話音剛落她就急著反問,「干嘛教育?他不是考的挺好的嗎?」。

陳一被她天真的語氣逗笑,「就因為這才得教育啊。他以前成績都很平常,老師後來選人去參加競賽的時候他自告奮勇去的,一班就倆名額啊,老師當然不願給他。他纏著老師好幾天,老師沒法了,隨便給了他套題,結果你猜怎麼著?」

「全答對了?」秋男听的全神貫注。

秋男的認真取悅了陳一,解說的更加細致,雖然她專心的源頭並不是他,「是啊!全部對了!老師一看,又換了別的科目給他做,結果清一色的接近滿分的分數啊。老師當時都懵了,這入學都大半年了,才發現他是個好苗子啊。老師問他考試的時候成績為什麼不理想他也不說。奧林匹克競賽拿了大獎,結果這次回來月考一看,他成績又是中等!老師這不是急了嗎,就又把他喊辦公室做教育去了。」

秋男翻了個白眼,「這老師管好寬,他既然不願意考好就不好嗎,高考的時候好不就成了。」

她想起了許蘇事無巨細管她的事兒,下意識把許乃恩和自己規劃到了共同的陣營,感覺和他挺親的。

「唉,我是不是听錯了,大名鼎鼎好脾氣的秋男也有抱怨的時候啊?就為了許乃恩?你的原則呢,被狗吃了啊?」陳一說這話是半認真辦開玩笑,這個年紀的男生還把握不好玩笑和齷齪的界限,總會有把下流到幽默的狀況出現。

秋男被他說的有點惱,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也從來沒想過要偽裝成這種人,只是因為跟同學關系還算不錯,就不斷有人把善良純潔的光環往她頭上扣,把她捧得高高的,然後再冷嘲熱諷又不無羨慕嫉妒恨的說一句,「爬那麼高當心摔的更慘。」

秋男伸手在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轉身就往回走,「哼,我的原則就是被狗吃了,我不是好脾氣,成了吧?你就那麼愛損我啊。」

陳一也顧不得疼,拉著她的袖子趕緊追著哄,「唉!我開玩笑呢,你別生氣啊。」絲毫沒發現秋男給他那一拳力道並不輕。

秋男也沒意識到,她說的話會一語成讖。遇到許乃恩的事情,她的原則就通通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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