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飛瀑爭先恐後地注入水潭,激蕩起的水花碎成粒粒玉珠,向四處噴散,彌漫成蒙蒙水霧,給山澗翠林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何琪香看見水潭岸邊的一塊大岩石上面,凌亂地放著一堆珊瑚色的衣物,正是辛唯霧的衣服。
「辛唯霧?」何琪香壓低聲音喊道,手放在腰間儲物袋上,吸出一把小劍,十字劍柄,劍身細如針。
咕嚕嚕,潭水深處冒出一連串大氣泡。何琪香掌心的小劍嗡嗡地抖動,她向岸邊靠近。腳下是短短的、青翠茂盛的青草地,如天鵝絨般柔軟,輕輕踏在上面,摩挲出沙沙沙的足音。
游曳于碧水下的物體,蕩漾起徐徐的水紋,突然一個上浮,躍出了水面。
夕陽金紅色的柔光穿透密林樹冠間的空隙,一道道照射下來,迷幻了何琪香的視線,是一條銀白色的大魚?!
流暢的曲線,凹凸起伏,嬌立著的兩點粉紅,長長的黑發濕透了,披散在光滑的背部,發尾的下面是圓潤的翹臀,筆直縴細的雙腿。
何琪香心髒一窒,大腦霎時一片空白,她慌亂地緊閉雙眼,這哪里是魚?分明是沒穿衣服的辛唯霧!
她猛地扭轉身子,背對著水潭,小劍啪地掉在了地上,恍然不自知,全身肌肉繃緊,用盡全力地控制自己身體的某種可怕變化。
躍出水面的辛唯霧用身體劃出一個漂亮的半弧線,雙臂伸直, 一聲,一頭扎進了水潭。在水里潛游了一小會,又一頭鑽出水面,沖岸上的何琪香揮手喊道︰
「何琪香下來,可舒服了,這水真清澈!」
何琪香僵硬地坐到岸邊的岩石上,姿勢十分怪異,極其不自然的背對著辛唯霧,她的背部略顯寬厚。
辛唯霧問道「怎麼了?我記和你靈根中有水靈根的呀,普通煉氣期弟子居住的山峰沒有洞府也沒有水源。你不喜歡這水嗎?」。
過了半晌,何琪香用一種干澀沙啞的嗓音,有些艱難地回答︰「你快些上來吧,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在寅時之前,趕到最近一座煉氣期弟子居住的山峰。若誤了寶瓶峰的功課,受了處罰,可就麻煩了。」
「哦。」辛唯霧爬上了岸,一邊用小法術吹干身上的水滴,一邊嘴里嘀咕︰「入了門派,成了修士,還擺大家小姐的臭派頭,怪不得人緣不好。」
何琪香一只手撐在石上,手肘隱有顫抖,似乎刻意在忍耐著什麼,她低著頭,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石頭,等到背後悉悉卒卒穿衣服的聲音停止後,她立身而起,頭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兩人坐在各自的飛行符上往回飛,一路無話。寅時,正好到達一座煉氣期弟子居住的山峰,她倆馬不停蹄地登上了棒喝弟子的長布帛飛行法器。
飛行法器上,何琪香站到一邊,拉遠了與辛唯霧的距離。辛唯霧見她神色淡淡,湊上前去想跟她套套近呼,誰知何琪香以側臉示之,不發一語。
辛唯霧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完全不明白何琪香為什麼生氣了。
雖說她性子冷漠,喜歡離群索居,但在待人接物上,她還是頗具大家風範,總是落落大方,讓人挑不出毛病。
可眼下,她莫名其妙生悶氣,不理人,真真難相處。辛唯霧在心里嘆了一聲氣,也無他法,今後只得小心翼翼地注意自己的言行,照顧她貴族式的規矩,下次再也不下水洗澡了。
「好吧,我下次再也不下水洗澡了。」辛唯霧小聲對何琪香說,「你別板著臉了。」
何琪香斜了她一眼,嗯了一聲,不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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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後,到了物品交易集會的時間了,這是千儀派古而有之的習俗,每月十五的時候,需要交換買賣物品的千儀弟子,聚集到燈籠峰上,自由擺攤設點,或是以物易物,或是以靈石為標的買賣,更或是到處逛逛溜噠溜噠的都有。
煉氣期弟子猶為喜歡參加這個交易集會,因為她們不能御器飛行,散居在各個山頭,等于住在沒船的孤島上,被隔離了。許多人窮得叮當響,兜里沒一塊靈石,也一定要去燈籠山湊湊熱鬧,看看稀奇。
結丹期弟子極少出現,她們如果有不要的東西需要賣出去,一般會交由徒弟代為買賣。
每次交易會的人數都能達到一萬人以上,巍為壯觀。
卯時,寶瓶峰。
幾十條白色布帛像橋梁一般從燈籠峰延伸到寶瓶峰,做完功課的煉氣期弟子們熙熙攘攘地擠上了布帛橋梁,向燈籠峰步去。
辛唯霧和何琪香也在其中。
燈籠峰很寬廣,峰平如削,視野開闊,到處張燈結彩,布置得像廟會一樣喜氣洋洋。
辛唯霧找了個空位支了個攤,把那匹灰茶色的布料擺了出來,傻呆呆地望著沸沸揚揚的人群,她們在面前挨肩擦背地穿梭,愣是沒一人光顧自已的攤位。
夜幕降臨,人們向後退讓,圍出一個空地來,同時響起一陣陣歡呼聲。
主持集會的執事弟子笑盈盈地邁著舞步來到空地中央,她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腳踝戴著細鈴紅線,每一步伴著細碎的叮咚鈴響。
她于眾人目光中,緩緩地勾身轉頭,面如芙蓉,一雙美目黑白分明,左右顧盼間,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剛才的喧嘩沉澱為靜謐。
這樣的時刻,一曲悠揚婉轉的笛聲響起,另一個執事弟子,頭發梳成圓髻燕尾,坐在一棵大樹的枝椏上吹著一管玉笛,吊下一雙秀足一晃一晃的,鞋尖明藍色的穗子隨著節奏翻抖著,一明一暗。
站在中央的執事弟子,伴隨著笛聲的韻律,翩然曼舞了起來。雲袖輕擺,縴腰慢擰,她身軟如絮,雙臂柔若無骨,好似凌波仙子飄飄然于波濤浩渺的雲海中,耳銀蝴蝶亂飛于她的頸間。
舞到曲末,她忽地將衣袖甩將開來,左右各一條飄帶鑽出她的衣袖,輕靈地在燈籠峰上空一圈又一圈地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