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在將軍看來如何呢?」他又問。
「勇氣可嘉,然而愚不可及。」蘇嵐仍舊一副淡淡的樣子。
「在下官看來,也許飛蛾,也是無奈之舉。「邵徽也似談論天氣一般,「飛蛾在夜晚,憑光亮指南,哪怕那是傷人的火,卻也是方向,何況飛蛾並不知那是火啊。」
「先生說的,倒也如是。」蘇嵐也不咸不淡地接了一句。
邵徽見她這般神色,忽有幾分不安之感。
蘇嵐並不言語,只自顧自喝茶,邵徽也不知如何說下去才是,一時無言。
寂靜的像是死去一樣,邵徽慣常的冷靜沉穩,也失卻了幾分。卻听見晉容道︰「方才晉某听大人提起飛蛾,很是有趣,自個也有了幾分見解。」
「邵徽願聞其詳。」邵徽心中忽的定了三分,語調也多了三分從容。
「大人所說如是,不只是飛蛾,人亦是如此。」晉容微微一笑,雖不及蘇嵐和邵徽好看,可也優雅和煦,「大抵人與人爭斗,手下眾人,也不過是飛蛾流螢,有時明知不行,可為了忠心二字,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卻也得往前撞去。」
「晉先生高見。」邵徽愈听便愈是沉定,「可飛蛾,真正想撲的不是火,而是光,苦苦掙扎,也許不過是想躲開火,可灼燒卻在所難免。」
蘇嵐輕輕放下手中的杯子,晉容便沒有接過邵徽的話柄,她和他一向很有默契。
「明遠。」蘇嵐微微一笑,道了邵徽的字出來,「你的心思,我其實都懂。」
蘇嵐雖是淺笑清揚,可眼神卻冷的冰人,邵徽心中有深深的震顫,算來蘇嵐較他還小了幾歲。
「你我皆是不容易,我剛行了冠禮,你虛長我三歲,也是年輕男子,在這政壇之上,自然是受欺負的。「蘇嵐輕輕一笑,因著自個是頂著哥哥的名字,故而年齡也加了兩歲,按哥哥的年齡算,恰好是十八歲多,今年八月,才滿十九。
「我還有個家族姓氏撐著,可我的身份,終是尷尬,你呢,最年輕的一州刺史,我不信你沒有一筆心酸的舊賬。」蘇嵐又是一笑,「邵徽啊,我頭一遭和你這麼說點真話,算來,你之前向我效忠,我大抵可以當個笑話,不是?」
「將軍既然把話說的如此,邵徽若是不再說句實話,似乎就對不住將軍了。」邵徽輕輕一笑,略抖了抖袖子。
「邵徽確實在幾年前,投到了東宮麾下。」邵徽笑著說,像是說著不關于自己的事情,「可如今三爺來勢洶洶,從這漠北到天闕,哪里是東宮招架的住的呢?我原想著東宮沒有這麼不堪一擊,可當您和鄭大人來到高陵的時候,我才確信,東宮再沒有轉圜的余地。」
「我倒是有一個疑惑,東宮就一點招架之力也無?」蘇嵐裝作不明就里的樣子,然而東宮有哪些人效忠,早在兩年前,她已然全數知悉,這兩年里,借著朝廷的整頓吏治,東宮的勢力已去了大半,可也沒法子,他手下的人,查那個都是一堆的爛帳,不過,這政壇里模爬滾打的,那個沒有點過去呢?
「東宮的位置,做了大抵十年了,賢皇後故去後,後黨做的最後一點努力,就是扶持了太子登位。而這十年來,太子的外公,舅舅,死的死病的病,已成不了氣候,作為後黨的李家也日漸衰微,他們如今在世族中大不如前,這您鐵定更是清楚。太子如今依靠曖昧不明的臣子和徒有虛名的清流,哪里成呢?」邵徽只做糊涂,一板一眼地講了出來。蘇嵐卻明白,涉及到三爺的,他半分沒提,如此敏銳的少年,她和三爺的關系,早就是個露出八分的秘密,猶在姐姐嫁過去之後,再難有人,不把他們算作三爺一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