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結大唐 第八章︰夢因.紅妝萬世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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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一臉欣喜地昨坐在銅鏡前,大紅色的喜服穿在她的身上,讓她更顯得嬌艷無比婢女璃和韋蓮兒為她堆著高高的發鬢,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帶著莫大的秘密,我看著我的姐姐滿臉笑顏,心里是那麼不舍她走進一個恐怖的謊言里。太平高興地喊我︰「平樂。」她笑靨如花︰「我漂不漂亮?」我望著她楚楚動人的臉龐,唇角上的朱紅如櫻桃一般艷美,腮邊的紅霜如霞一般美麗,額頭上的畫著一朵牡丹花,花邊上還帶著點點細紅。我突然眼前的太平有些陌生,我淡淡開口︰「很漂亮,就像仙子一樣。」

太平心滿意足地笑了︰「幫我蓋上紅蓋子吧,平樂。」我看著璃手中的紅蓋頭,然後點了點頭,緩緩走上前,接過她手中的紅蓋頭,輕輕踮起腳,四方的紅色綢子將太平美麗的臉龐遮掩住,我心里泛著一股心虛,我問太平︰「太平,你愛薛紹嗎?」。「愛啊!」太平在紅蓋子下回答我,我又問她︰「那他愛你嗎?」太平聞言遲疑了半會︰「我想他會愛上我的,因為我會愛他勝過他愛我。」「哦。」太平,何苦呢?我對她的執著感到無奈。和韋蓮兒到前殿,一路上的喜氣將我們緊緊籠罩,就連關押著蕭淑妃兩個女兒的寂靜之塔也掛滿了紅色的綢緞,太平的婚禮比陽城的遠嫁還要更加隆重,婚禮上的喜慶氣氛將我的憂郁徹底壓在內心。

見到薛紹,我內心極為復雜,早上我還將他剛出世的孩子抱到宮里,而在中午,他卻要與我最親最愛,注定備受詛咒的姐姐成婚。我看見他的悲傷,看見他眼里的掙扎,他的眼里竟是一片寒冷的冬天,是讓人解不透的黑夜。他緩緩伸出右手,猶豫了半會,無視于武後凌厲的眼神,他冰涼的手握住了太平的溫暖蕩存的手,只輕輕一握,拉開了太平永生無法忘懷的第一場悲劇的開幕式。

武三思臉龐上的表情異常僵硬,他盯著太平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我側著腦袋問他︰「三思哥哥,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那麼蒼白?」武三思听聞我的聲音,頗感悲傷地面對著我,他虛弱一笑︰「我沒事,為太平高興呢!」我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可你好像不開心。」「沒事。」他似是壓著極大的痛楚回答我,他眼里閃著不舍的光芒,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極為憔悴。多年後,我才知道,他深愛著太平,且付出了一生一世的感情,他從小就喜歡太平,很疼她,很寵她,可太平一直以來只把他當哥哥來相處,武三思是可憐的,他內心交織之久的愛情讓他最後心甘情願地結束自己狂野而不安分的心,漠然地死在太平的面前。

望著太平乘坐而遠去的大紅馬車,我的心被撕成了碎片,用一場欺瞞,兩條性命,一個權力而促成的一段婚姻……我難以想象太平婚後的日子,我如此愛我的姐姐,只希望她過的快樂,平生第一次,我感覺自己罪孽深重。

太平婚後的第八日,我抱著崇諫到薛府,惜對我的行為十分驚訝,我對著她一笑而過︰「惜,我只想減輕我和太平的罪孽,孩子不能沒有父母親,至少,他可以做太平和薛紹的孩子,以另外一種身份。」

當我抱著孩子出現在太平和薛紹他們面前的時候,太平甚是一臉疑惑地問我︰「平樂,這是誰的孩子,還真可愛。」我看著一臉震驚和恐慌的薛紹,悠悠開口道︰「這是我在你成婚那天在城外撿來的孩子,他沒有父母親,所以想請你和駙馬做他的父母,你看,他對著你笑呢!」太平饒有興趣地從我手上抱過孩子,沒想到崇諫竟在她的懷里笑得無比歡暢。

我滿懷緊張的盯著太平,太平欣喜地笑了,她說︰「駙馬,你看這孩子多可愛,而且他還是在我們成婚那天出現的,與我們多有緣,我們就收養他吧!要是把孩子留在皇宮里,沒名沒分的,多少會被人欺負,再說平樂還是個孩子,也照顧不了他,你說好不好?」薛紹微微欠身︰「就依公主所說的做吧!」他抬起眼,深深地凝視著在太平懷里的崇諫,太平愉悅地抱緊孩子︰「太好了。」

薛紹朝我投來感激的眼神,我略微點頭,任誰都明白,我這樣做只是希望他能夠放下以往對玉娘的情意,好好地愛太平,不要讓太平受傷害。更希望他能將玉娘深藏在深底,由孩子來延續他們可悲可泣的愛情。待太平抱著孩子走後,薛紹和他的父親光祿卿,他的母親昭陽公主緩緩朝我跪下,薛紹記得激動的說︰「公主,你的恩情,臣永生難忘。」我扶著光祿卿︰「大人,夫人,我只是想讓太平知道真相之前減少她的罪惡,我也不願意辜負了玉娘的囑托,讓崇諫沒有父親母親,我能做得也只要這些了,而且薛紹,我很希望你能接受太平,從玉娘的陰影中走出來,畢竟太平是無辜的。」

「臣明白。」薛紹的聲音有些哽咽。薛夫人拉著我的手︰「我真感到欣慰,我的皇兄能有你這樣善良的公主,是我們李家的福氣。」她的眼角微微濕潤︰「是你幫了我們大忙,救了我們薛家的命脈,太平的本性也是溫柔善良的,我們不會怪她,不會怪她……」「姑母……」我動情地喊了她一聲,她感動地朝我綻開微笑。薛夫人是祖父李世民的女兒,昭陽公主,她嫁于光祿卿之後便逐漸被朝廷遺忘,而今,她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和權傾天下的武後做了親家,最想遠離的東西,偏偏離自己最近,這也許就是無法避免的宿命。

三年後,太平誕下一個男孩,取名叫薛崇訓,她懷著無數感動和慈愛,抱著崇諫坐在崇訓躺著的搖籃旁邊。母愛的天性讓她的臉頰顯得更加通紅美艷,雖然在三年前她提前有了作為一個母親的快樂,但崇訓的到來,讓她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但是,她的心底卻也擁著幾絲悲傷,因為孩子的出世並未得到她丈夫最為動人而欣喜地微笑。孩子出世時,薛紹只是略微一笑,然後抱著小崇訓在房里走了一圈,待小崇訓睡著之後,他便起身回了書房,從頭到尾,他只對太平說了一句話,在臨走時,他說︰「公主,你也休息吧!」她詫異于他的態度,三年來,他始終待她如一個尊貴的客人。

父皇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弱,他的雙眼終于在一個炙熱的午後失去了光明,他跌倒在書房里的金黃色椅子上,太監和宮女的尖叫讓沉靜的大明宮再一次進入慌亂,太監和宮女急匆匆地來往步伐如一場預兆不凡的急雨。我和旦哥哥他們疾步趕到東宮,武後正坐在父皇的床邊,她白暫的手輕撫著父皇的臉龐,我可憐的父親,他竟連伸手的力氣也沒有了。太平抱著小崇訓,一臉慌張地走進東宮,當她看到她摯愛的父親在金黃色的床上無聲嘆息的時候,她的心碎了,她朝他跪下,難受地哭泣著︰「父親,我來看你了,帶著你的小外孫來看你了。」

父皇輕輕地點頭,無力地開口道︰「好,好,太平,讓我模模他……」太平起身走到床邊,她微微顫抖地牽著父皇的手,然後放置在崇訓熟睡的臉龐上︰「他一定很漂亮……和我的女兒一樣……一樣漂亮,他也一定……一定會和我的女兒一樣出色,太平,我,我對他予以厚望……」父親的聲音很輕,他似乎是傾盡他的力氣︰「平樂……」我听到父皇喊我,急忙走上前去,抓住他正要垂下的手︰「父親,我在這里,平樂在這里。」我看著我慈愛的父親,他此刻是多麼地脆弱,他喃喃說著︰「媚娘,謝謝你……媚娘,平樂就交給你了……平樂,父皇無法看著你穿著艷紅色的喜袍出嫁了,父皇……父皇很遺憾。」他試圖扭動放置在我手里的手掌,卻被我緊緊握住,我溫熱的淚珠自臉頰滑至到他的手掌︰「不,父皇,你一定會看到的,母後會挽著我的手,太平會做我的伴娘,到我嫁人的那一天,父皇一定會看到平樂穿著喜袍時最為美艷的模樣的。」武後听完我的話,忍不住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父皇又微微地嘆了嘆氣︰「你們,都先出去吧……媚娘,你留下……」

武後輕身坐在軟軟的床榻上,高宗的手被他握住,高宗疲憊地說道︰「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曾經犯了一個錯誤……我曾經愛過你的姐姐,在你為我批改政務的時候,我去找她,和她說說心里話……我知道她深愛著的人只有深頗將軍,而我,我也不願意辜負你,我愛你……你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于是我早早地把這段感情扼殺。」高宗緊閉著雙眼,眼皮的抽動掩飾不住他的慚愧與病魔所帶給他的痛苦︰「但是,媚娘,不否認她去世的時候我很難過,你,你能原諒我嗎?」。

武後早已泣不成聲,她冰涼的淚水劃過她美麗的臉龐,砸在高宗的手背上,高宗感到手背上的涼意,他的呼吸又變得急促不安︰「別哭……媚娘,以後,以後我無法與你相伴了,但是我們,我們的孩子會陪伴著你,還有我們的孫子……」「皇上。」武後打斷他︰「臣妾此生有你,是臣妾莫大的幸福。」高宗艱難地努起嘴角︰「那就好,那就好……」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小,起伏不定的胸膛也放慢了節奏,他緊繃著的雙眼也松弛了下來,武後驚詫地看著停止一切動彈的他,然後放聲大哭︰「皇上,皇上,別走,別走……皇上,別走……」

那是一個即將落下黑幕的傍晚,天空下著冰冷的雨,急速的風竟然也冷漠地刺骨,我在一個懵懂的季節里緩步前行著,還記得年少和父親在花園里玩著捉迷藏的游戲……那個傍晚,那場無情而冰冷的雨,帶走了我的父親。

「皇上晏駕。」一陣充斥著悲痛而淒厲的聲音從東宮里傳了出來,站在父皇寢宮門前的我們,各自懷著悲傷緩緩跪下。我的父親,他如一葉孤舟在迷茫而寂寞的湖面上飄搖,遠處的火燒不著他,他僥幸地躲過被燃燒的劫數,但,孤寂的舟只因為抵抗不了水力無情的沖擊和歲月的腐蝕,他孤獨地沉墜了,不帶任何一絲留戀,安然地沉睡于湖底。我的父皇,以不爭而爭得皇位,以不爭打敗了我的三皇叔李恪和我的四皇叔李泰,他一生追求安寧與平靜,追求愛與溫暖,可這一切他所締造的美好卻也隨著他的離去而消失,他的離開給這個帶著詛咒的家族留下莫大的哀傷和空蕩蕩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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